“四......四妹?”孫氏的語氣有些結巴,冷青陽一離去就是十幾年,孫氏一時間還緩不過神來眼前的這人到底是不是冷青陽。
就在說話間,孫氏又不著痕跡的將她打量了一番。白皙的臉龐,高挺的鼻子,彎彎的柳眉,最靈動的還當屬那雙眉毛下動人心魄的秋水雙眸。仔細的打量了一番後,孫氏終於是確定了下來,訝然問道:“四妹,真的是你?”
在場的人皆爲之一頓!冷青陽剛剛嫁進王家的時候,這些人中還有不少的人見過她的相貌,今日一見,不由得聯想當日那個剛剛嫁進王家的俏女郎,心中略一對比之後,兩人的相貌就完美無缺的重合在了一起。
“咦,果真是冷姑娘哎?”
“瑤兒的孃親回來了?老王家的小媳婦回來了......”
“這些年也不知道她跑哪兒去了,當初聽說她跟別的男人跑了,結果把王家老四給氣死,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
周圍開始響起鄰里們閒話討論的聲音,老爺子,趙氏張氏等人皆不敢相信十餘年過後,冷青陽竟然還能回到王家。癱坐在地上的周氏更是陰沉的發冷,心中暗暗嘀咕道:這個不要臉的狐貍玩意,當初剋死了自己的親夫還不夠,今日又死皮賴臉的來到這兒做什麼。
偏執的周氏一直認爲四兒子的死亡跟冷青陽有莫大的關係,所以看到罪魁禍首,心底的怒氣就不打一處來。
對於孫氏的問候如若未聞,冷青陽顫抖著身子,強忍住即將奔潰的淚水,問道:“大嫂,你剛纔說什麼,你說我兒子走丟了,女兒險些被燒死。你把話說明白了......”
“我......我......”被冷青陽當場質問。孫氏心虛的什麼也答不上來,畢竟當初王瑤兒被誘騙上花轎她有著莫大的責任。再看冷青陽今日的打扮,錦衣綢緞,一身的富貴打扮。當初她離開時。就聽說是被皇城的某個大將軍看中。想來這些年裡她過得也是高高在上的將軍夫人生活,現在能來青陽村,很明顯是爲了她的兒女來的。要是讓她知道自己背地裡做的那些混蛋事,她會不會對自己施加報復?
心中哆哆嗦嗦猶豫了好久,孫氏突然把手朝著周氏一指,推脫道:“四妹,是她,是她害的你的兒女落到現在的這步田地,你不知道,你離開王家以後。瑤兒很跟小七就沒有過過一天的舒坦日子,你不知道這老東西有多狠心,她不但把什麼家務活都推給瑤兒去做,當時小七年齡小,稍一犯錯。這老東西就不給她飯吃,這老東西的心是鐵做的,你可不知道她是有多狠吶......”
“姓孫的,你還敢在這兒胡說八道?”氣急敗壞的周氏掙扎著站起身子,作勢就要朝孫氏身上撲過去,忽然腳下一軟,直愣愣的就摔在了地上不省人事了。
孫氏一看周氏倒地了。也不死皮賴臉的賴在王家了,現在冷青陽已經回來了,沒準是來給她的兒女們報仇的,自己做了那麼多的虧心事,還是趕緊離開爲妙。
“老二媳婦,老三媳婦。趕緊把你娘擡進家裡,別再讓她在這兒丟人現眼。”老爺子並不擔心周氏,共同生活了這麼久,他心裡很清楚周氏每當遇到什麼下不來臺的時候,總是會裝昏暈倒。今日當著衆人,婆媳倆把對方的老底皆一一給揭了個乾淨。按周氏的性子,早就該裝死暈倒,可是今日她爲了爭口老氣,拼著老臉也要把孫氏的顏面給掃光,竟然撐了這麼久,已經實屬不易了。
老爺子發了話,趙氏和張氏趕忙過來把周氏給架進了家裡,王老爺子擡眼瞥了一眼淚流滿面的冷青陽,朝著身後指了指,低聲嘆息道:“有什麼話,進家再說......”
王家人回了家,圍觀的鄰里也就一鬨而散了。
王家的變化並不是很多,冷青陽慢慢地打量著四周,看著眼前熟悉的一切,心中百感交集。想著當初自從王家離開的那一刻起,她就沒有想到還會有再回來的這一刻,她曾多少從在睡夢中夢見自己重新歸來的場景,可是現在,當美夢成真以後,現實卻跟她開了個很大的玩笑。她的一雙兒女已經不再這裡了。
“爹,我想問問,我走了以後,瑤兒和小七的日子真如剛纔大嫂說的那樣不堪?”來到上方屋內坐下,老爺子拿著旱菸“吧嗒吧嗒”的抽個不停,冷青陽強忍住憐憫兒女的淚水,哭啼的問道。
張氏和趙氏把周氏擡進了裡屋就出來了,周氏躺在牀上,耳朵豎著聽著屋外的談話。既然是裝暈,她也不好意思立馬就醒,不然的話這戲就演得太假了,以後就不頂用了。
“哎......”狠狠的喘了口氣,吐出濃濃的一陣青煙,老爺子淡淡的看了冷青陽一眼,稍有歉意的低聲道:“這件事兒也怨我,我一年到頭光顧著在外頭跑馬幫,家裡面的事都給他娘去管......”
冷青陽失望的問:“爹,我的娃娃在你這兒住的是什麼地兒?”
老爺子指了指大門旁邊一處相對低矮殘敗的房屋:“瑤兒和小七還是住在你和老四住的那間屋子。當初你剛從鎮上嫁過來後,你們不是考慮著在鎮上做生意麼,所以家裡的房子也都沒有給你們蓋,準備留錢讓你們去做生意。這你都是知道的,誰知你後來......最後這個房屋也沒有拆,就留給小七和瑤兒住了。”
冷青陽苦澀的閉上了眼睛,她當初嫁過來時,擔心王立家刀口上過日子的馬幫生活,就一心想去鎮上租個商鋪作生意。所以她們的房子住的最差,因爲賺的錢也都被他們給節省下來,預備著在鎮上買房購鋪了。
那間房子的殘敗程度她是深有體會,牀榻小,窗戶殘敗不堪,屋子陰暗潮溼,夏天熱死,東天冷死。
冷青陽哽咽著道:“那他們姊弟倆每天都吃的什麼?”
老爺子道:“吃的還和以前一個樣,王家是一大家子人,吃飯也得一大家子吃......”
“那剛纔大嫂怎麼說瑤兒和小七常常吃不飽肚子?”
“......”
“哎......”知道從老爺子這兒問的再多也只會徒增自己的傷悲,冷青陽伸出纖細白嫩的手掌掩著面,片刻後放下手掌,紅著眼眶道:“爹啊,以前的事兒我不想再去問了,我就想問問小七和瑤兒現在在哪兒,他們吃不吃得暖,睡不睡的香,日子過得好不好?”
又是狠狠的吸了一大口旱菸,老爺子壓著聲音愧疚道:“實話跟你說了吧,自從小七出走以後,瑤兒就不願意再回這裡了。我只知道當初瑤兒怪我們把小七弄丟了,一氣之下上了山去做了二龍山的山匪。後來的就再也沒有見到她。這些日子啊,她日子究竟過得如何,就連我也不清楚,這一點,是我對不起你。我也對不起瑤兒和小七。”
冷青陽的神色黯淡了下來,這時老爺子突然說:“不過我知道村裡有一個人,他跟瑤兒的來往比較密切,你去找他,沒準能打聽出瑤兒現在的下落。”
冷青陽又燃升起一種希望:“誰!”
“村西頭的老陳家!”
還不容易得到了半點有用的消息,冷青陽也不拉浪費時間,立馬就想站起身子離開王家,趕緊去尋找關於兒女們的消息。不過就在她剛剛走出門邊的時候,身後突然響起老爺子意味深長的一句話:
“有句話我一心想知道答案,反正我都是個快入黃土的老人了,你可憐可憐我,能不能把當初的情況做個簡短的說明?當初你離開老四,難道是真的想去追求榮華富貴麼?”
“爹,你覺得我是那樣的人麼?”冷青陽一轉頭,神色堅韌,目光遙看前方似是回憶著當初的一幕:“其實早在我遇到劉丹青之前,相公就一直覺得身體不適,去大夫那一看,大夫說我相公得了一種罕見的乖病。這種病很難治癒。後來我遇到了劉丹青,劉丹青對我很喜歡,想娶我爲妻,而他開出的條件就是把相公帶回皇城醫治,所以當初我纔會如此堅決的離開王家,下嫁與他。誰知就在他還未來得及把相公送到皇城之時,就得知了相公去世的消息!”
“說謊,你這個賤女人,當初明明是你貪圖富貴,剋死丈夫。你現在竟然還在這兒給自己狡辯?”周氏在裡屋中聽不下去了,她像是瘋了似的衝了出來,嘶聲問道。
“娘,你覺得我說的是假的,那麼就請您們仔細回想回想,在小七出生以後,相公是不是經常頭痛,身體總會出現各種各樣的不適?他那時就已經頑疾纏身了......”
“那他怎麼不告訴我們?”
“相公害怕你們擔心,這才一直瞞著......”
恍然間,就像是什麼全都撥雲見霧一片清明瞭似的,屋子裡靜靜的,靜的隱約可以聽見呼吸聲。
老爺子忽然痛惜的留下了兩行老淚,一個勁兒的朝著冷青陽擺手:“好孩子,你走吧,王家對不起你,王家對不起你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