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跪下。”
隨著姜寧的話語落下,黎詩神情怔住,連眼里的淚水,一時間也忘記了流淌。
角落里的莊劍輝微微皺眉。
是否有些太過了,畢竟黎詩說到底,只是一個小姑娘。
林子達則心道,‘他這是打算把黎詩的尊嚴扯下來,再狠狠的踩在地上啊!”
不論兩人如何作想,這一刻,皆是沒敢出聲。
姜寧如今的情況太不可控,若是他突然發瘋,兩人承擔不起那種后果。
耿露捏著姜寧衣袖的手,悄無聲息的收回。
方才,姜寧閉上眼睛,打算朝黎詩開槍時,她扯了一下姜寧,太危險了…
從認識姜寧以來,他的所作所為,讓耿露對姜寧產生了印象,他絕對不是一個沖動的人。
前面姜寧的槍法,更加證明,他對自身的槍法,有著強烈的自信。
況且…黎詩早該被教訓一番了,剛才她和姜寧,可是被黎詩的槍口指著的啊!
如果剛才黎詩不小心扣動了扳機,那么,她和姜寧現在或許已經死了!
是死了!
暴露在槍口之下的恐懼,沒有親身經歷過的,是很難理解的,那個瞬間全身發麻,驚心動魄,比被毒蛇盯住還令人心悸。
明明安全員說了無數遍,黎詩偏偏不聽,態度還那么的囂張。
所以耿露能不憤怒嗎?又怎么能心平氣和?
就像至親之人,被人以生命威脅,誰也無法平靜。
如果姜寧死了…她無法想象到那種后果。
所以她才會在姜寧展示槍法以后,給姜寧遞彈夾,讓他狠狠教訓一下黎詩。
但,在聽到姜寧準備閉上眼睛后,耿露還是決定阻止他。
因為,那太危險了。
他槍法確實很好,但閉上眼,太危險了,萬一出事了…
盡管現在做的很過分,但終究沒邁出那一步。
“考慮好了嗎?”姜寧的聲音響徹訓練場。
亮如白晝的館內,空氣中彌漫火藥特有的氣味,黎詩癱坐在地板上,她身上prada黑色大衣沾了灰塵和淚痕,略顯的凌亂。
“我…考慮好了…”黎詩不想死。
如果能活下來,沒人愿意去死。
姜寧吐出兩個字:“跪下。”
這句話如同冰冷的錘子,捶在她的身上,原本黎詩傲然的身姿,此刻緩緩彎曲,只剩下對于生的渴望。
因為臉蛋朝下,她的眼淚隨之滑落,在地板上種下一顆顆淚花。
不僅浸濕了地板,還浸濕了她的心,將其變得軟弱。
這一刻,莊劍輝覺得黎詩的身影,格外的孤獨無助。
“我求你,求求你…放過我。”黎詩顫抖微弱的聲線傳出。
說完這句話后,她身體猶如被抽空,維持她心氣的東西,在這一刻,也隨之消失了。
姜寧俯視黎詩,她軟軟的跪在地上,雙膝顫抖,燈光的映照下,她的影子也蜷縮成了一團。
以前那個昂首挺胸,傲慢無禮的黎詩,此刻蕩然無存,只剩一個在恐懼和絕望中顫抖的女孩。
姜寧看著她,漠然了一會,道:“滾吧。”
他丟下一句話,懶得再看對方。
聽到此言,黎詩如釋重負,她身子一松,眼里淚光泛濫。
她終于活下來了,姜寧沒殺自己。
周遭的晦暗,似乎一下被驅散了。
黎詩貪婪的吸氣,她第一次覺得,活著如此美好。
角落里的林子達察言觀色,見到姜寧似乎真的放過了黎詩。
他碰了碰莊劍輝,一起走向黎詩那邊,準備把她帶出訓練場,防止喜怒無常的姜寧痛下殺手。
兩人的步伐格外謹慎,時刻注意姜寧那邊出現動靜。
尤其是莊劍輝,他自認為沒錯,他之前準備拿槍阻止,結果竟然遭到姜寧一槍打來。
他真有膽啊!
如果子彈當時偏了一點,只需偏一點點,不小心打中了他的手,莊劍輝以后就是殘疾人,再也沒辦法打籃球!
所以,他對姜寧的悍然出手,內心很是反感。
不過,一切即將結束了。
之后,他會付出應當承受的代價。
就當莊劍輝思考這些事時,一句話突然響起:
“慢著!”
莊劍輝心里一咯噔。
他抬起頭,發現是另外一個女孩說的話。
與此同時,林子達同樣為之驚動,連忙循聲望去:
‘難道姜寧反悔了?’
耿露快步走來,她站在黎詩面前,望著這個滿是淚痕的女孩。
內心感慨萬千。
與之前午宴上那個驕傲的女孩,與眼前的女孩截然不同。
她從口袋里拿出紙巾,“你擦一下吧。”
黎詩趕緊接過,胡亂的擦拭臉龐,隨著她的擦拭,耿露觀察她的傷勢。
子彈擦過她的耳朵,留了一點血液,傷口很小,比較輕微。
臉蛋上有半個硬幣大的破皮紅痕,被淚水浸泡后,微微腫著,透出淡淡的血絲。
耿露松了一口氣,皮外傷很少,更多的還是受到的驚嚇。
等到黎詩擦干凈臉龐后,林子達和莊劍輝將她扶起,一起離開了訓練場。
安全員一直守在外面,此刻聽到隔音門傳來的動靜,連忙望去,就看到了兩男一女,他仔細觀察了一下,還好,沒有缺少零件。
他懸著的心,終于放下。
按照規定,他本該進入訓練場,協同幾人游玩。
但上面突然下了命令,不能打擾他們,安全員大為警惕,因為這絕對不合規。
只是作為禹州本地人,哪怕他有特長在身,從事這類行業,也就不到萬余元工資,長青液每個月卻給他開了3萬工資。
并且一切責任,由上面承擔。
什么不合規,上面的命令就是規定!
安全員果斷撤出訓練場,留在外面等待,等待之余,他內心同樣有忐忑。
趁著三人開門的期間,他往里掃了一眼,幸好,人還在,沒發生意外。
……
三人走后,自由訓練場變得更加空蕩了。
“沒事的姜寧。”耿露安慰。
其實她隱隱覺得,姜寧的做法是錯誤的,但具體,她并不清楚姜寧的行為,會導致何種后果。
后世信息高速流通的世界,許多成年人未必懂法,更何況現在,一個十六七歲的女孩,她們遵從的,往往是自己內心的一套對錯邏輯。
‘是黎詩先犯錯的,姜寧只是報復回去,嚇唬她,又沒傷害她。’耿露這樣認為。
而且姜寧學習成績非常好,年級第二,肯定會有來自學校的優待,更重要的是,姜寧的父母,似乎還是長青液的高管。
一條條線索,于耿露腦海中串聯,她努力告訴自己,不會出事的。
實際上,她想的并不對。
……
半個小時后。
禹州,某處高檔小區。
“今天這趟可遭了罪了!”林子達從冰箱里拿了罐可樂。
回想今天在訓練場的遭遇,他暗暗捏了把汗,林子達長這么大,沒碰過今天這么驚險的處境。
饒是他心態夠穩,此刻仍是心有余悸。
“不去了,以后再也不去了!”林子達慶幸無比。
相較之下,莊劍輝走到落地窗前,俯視小區人工湖。
他安靜了半分鐘,忽然道:“姜寧的行為,屬于故意,但,未遂吧。”
莊劍輝說的很隱晦,林子達聽懂了。
林子達平復了心情,回答:“嗯,是的。”
“那他完了,這輩子完了。”
莊劍輝冷冷的斷定,比起在訓練場,他的聲音冷漠了太多太多。
想到訓練場中,姜寧高高在上,掌人生死的能量。
莊劍輝格外的不舒服。
之前黎詩和姜寧鬧矛盾,莊劍輝一直未在意,因為在他看來,這點小事并不值得他在意。
上次姜寧拿到長青液邀請,他察覺到有問題,但黎詩不屑的表示,可能是作為全校前幾名,學校給予的優待。
所以那次,莊劍輝懶得查,哪怕姜寧拿到邀請函又如何?
在他看來,黎詩也罷,齊天恒也罷,姜寧也罷,終究是同一等級罷了。
但這一次,不一樣,他被冒犯了。
莊劍輝安排道:“我聯系我叔叔,讓他帶人到觀瀾華府取監控錄像,拿到證據后,直接控制住姜寧。”
訓練場這類場合,安防等級苛刻,攝像頭密布,取證根本不麻煩。
在他看來,監控錄像輕易可以到手。
到時候找到黎詩,再次確認一下證據。
只是,想到分開前,黎詩失魂落魄的模樣,莊劍輝暗暗嘆了口氣。
被嚇出陰影了啊!
“控制住他以后,想來會在學校引起一番動靜吧。”莊劍輝略感頭疼,畢竟姜寧是年級第二,若是被帶走,必定會引起轟動。
說不定此事后,莊劍輝平靜的生活,將會被打破,他暫時還不想活在別人注意的目光之下。
林子達想了想,道:“嗯,是的。”
他的心態和莊劍輝有所區別,他在訓練場并沒被姜寧威脅,平時和姜寧關系還行,偶爾會在東邊走廊聊一些關于游戲的話題。
上次去農家樂,姜寧還請他吃了東西,之前燒烤攤,姜寧面對混混,同樣出手了,某種意義上,算是幫了他。
如今,劍輝明顯準備一次按死姜寧,林子達覺得很難辦啊!
‘姜寧還是太沖動了!’林子達如此想到。
他清楚莊劍輝的性格,對方今天算是鬼門關走了一遭,以他的性格,怎么可能輕易作罷?
林子達終究還是勸了一句:“如果你叔真的動手,他徹底完了。”
什么所謂的年級第二,馬拉松冠軍,觸碰底線之后,全部將灰飛煙滅。
林子達太清楚官方的能量。
莊劍輝沒回頭,他仍是俯瞰而下,初冬的人工湖展現出別樣的寂寥之美,湖邊柳樹光禿禿的枝條在風中搖曳。
他望著那根脆弱的柳條,輕輕笑了:“從他動手的那一刻,就該知道后果。”
林子達思索了一下:“你這樣做,對方父母那邊說不定會…”
現在多是獨生女子,若是子女出事…
莊劍輝渾然不在意:“被馴服的人罷了,又有幾個敢魚死網破?”
“再說了,我又不是要了他的命,如果愿意等,他們說不定還能等到姜寧出來的那天”
林子達聽到他的話,暗自搖頭,以劍輝家里的能量,一旦確定證據,沒有例外,必然是頂格處罰。
死倒是不至于。
國內目前,還未出現,姜寧這般年齡抵命的例子。
但起碼,要待三十年啊…
人生能有幾個三十年?
林子達提議:“我是建議,取得證據后,你可以聯系他父母,他父母想來知道輕重,讓他父母替你教訓,起碼是一頓毒打,然后因為你的饒恕,他父母還會對你感恩戴德,這其實是最好的辦法。”
這個方法一出,莊劍輝終于回過身,道:“有點意思。”
“我倒是可以諒解,黎詩那邊呢?”莊劍輝道,黎詩被折磨的那么狠,她會輕易放過姜寧嗎?
林子達見莊劍輝有從輕處置的念頭,他心道:‘姜寧,我這也算幫你了吧?’
堅定念頭后,林子達道:
“黎詩那邊,嗯,實在不行的話,以牙還牙吧,讓姜寧給她跪一下。”
莊劍輝道:“一下可不行,黎詩起碼讓他跪一天。”
林子達想到那般畫面,他說:“這種殺傷力太大了,以他的性格,我估計做不出來。”
莊劍輝輕飄飄的說:“簡單,他若是不愿意,那就讓他父母跪十天,你再看他是否愿意?”
說完這句話,莊劍輝拿出手機:“還是先聯系我叔叔,讓他把證據弄到手。”
林子達:“我來查一下他父母的信息吧。”
兩人你一言我一語,似乎決定了姜寧的命運。
沒誰會懷疑,姜寧能逃的出五指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