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阿喊的，的確是衝啊，因爲他沒有了舌頭，所以只能將衝啊喊成莫阿。

長嘯中，一身黑甲的白易躍身而起，鋒利的長槍幻化成了一柄狹長的鋼刀，破風而斬。

在戰陣中的絕殺之時，只有長刀入肉的感覺，才能讓那些戰場上的將軍們感受到生命的真實，只有刀柄處傳來敵人骨骼斷裂的震動，才能慰藉那些戰死沙場的兄弟。

倒天功已經被運轉到極致，正在從莫阿身上抽回巨刀的黑甲修士來不及格擋，就被白易直接斬成了兩半。

黑虎戰旗從莫阿的懷裡歪斜了下去，不過很快就被再次扶正，白易一手擎著黑虎戰旗，另一隻手猛地提起了代表勝利的王旗。

看到風中獵獵作響的兩面大旗，戰城裡的廝殺瞬間停止了下來，永昌王府的大軍黯然地退出了巨城，普陽王府的軍士們則高聲吶喊。

“風！大風！”

“勝！萬勝！”

海嘯般的吶喊聲傳遍了戰城，勝利的喜悅，將殺戮帶來的恐懼與絕望一掃而空，無數的王府兵士歡呼雀躍，普陽王蒼老的臉龐上第一次出現了笑容，倪秋雨卻早已淚如雨下。

莫阿再也聽不到歡呼聲了，他靜靜地趴在王旗的基座上，那副已經殘破的身體上面，蓋著一面黑虎戰旗，戰旗的一角被寒風颳起，露出了莫阿咧著的嘴，看起來好像在開懷地大笑。

白易的目光定定地望著頭頂的金色王旗，別人看不出什麼，他卻能看到無數的怨魂在那面王旗中游走，其中有一隻最爲強大的怨魂，猶如得勝的將軍一般正在無聲的咆哮。

“一戰成兵，十戰成雄，只有百戰之士，才能在戰死之後成就真正的百戰英魂！”望著飄舞的金色王旗，白易低聲說道，聲音顯得凝重異常。

有些人驕傲，但卻渺小，有些人卑微，但卻勇敢，很明顯，莫阿屬於後者。

百戰的英魂，千百年難出一人，有誰會想到，一個扛著戰旗幾十年的凡人老兵，居然能將勇猛兩個字演繹到如此驚心動魄的地步。

高臺頂端，萬衆矚目的少年卸下了黑甲，在無數人的注視下，施展出一種無人認得的晦澀道決，那面承載著無數魂魄的王旗，至此被鬼道之法封印，成爲了一面戰魂之旗。

收起戰魂旗與殘破不堪的千機傀儡，白易走下高臺，跨上戰馬，離開了這處連散仙都爲之動容的戰場。

得勝的普陽王大軍開始緩緩退出戰城，在留下了滿地同伴的屍體之後，終於取得了大戰的勝利。

多年沒有嚐到勝利果實的軍士們，喊著號子，昂首跋涉在歸家的路上，很奇怪，這次他們喊的不是萬勝，而是一種外人根本聽不懂的聲音。

“莫阿！莫阿！”

卑微的莫阿雖然戰死在王旗臺，卻將他那獨特的吶喊聲深深地印在了無數戰友的心間。

回到普陽王府，白易謝絕了老王爺的慶功宴，獨自住進一處僻靜的院落，房門緊閉。

白易的房間裡，留炎鼎晝夜不息地噴涌著火焰，他在祭煉那面戰魂旗。

能留在大旗裡的怨魂，全都是戰魂，不過有強有弱，很多戰魂只有極弱的執念，不用多久就會徹底消散在陽間，要不是白易動用鬼道之法，這一路上那些怨魂恐怕得消散大半，只有將這面普通的大旗祭煉成法器，才能長久地留下大旗中的戰魂。

對於其他的怨魂，白易並不在意，他看重的，是莫阿的戰魂。

金燦燦的王旗，在無數種材料的淬鍊下，最終變成了一片漆黑的雲墨，大旗在房中無風自動，一陣陣陰風從旗面上掠過，這面大旗如同活過來了一樣。

手裡的煉器材料有限，白易只能將戰魂旗煉製到中階法器的程度，不過等階無關緊要，這種收納戰魂的法器，只要裡面的戰魂夠強，即便將其煉製成法寶都不是難事。

巨大的王旗，此時已經成爲了巴掌大小，白易隨手一揮，房間裡立刻就颳起一陣冷颼颼的陰風，而且陰風中還夾雜著隱隱的呼號，沒有悲悽的哭泣，全都是廝殺時的吶喊。

漆黑的旗面上，一個油乎乎的腦袋浮現而出，張開嘴卻看不到舌頭，嘴角還不斷地往下滴著鮮血，看起來十分駭人。

“莫阿，你可願隨我繼續征戰！”

白易掃了眼戰魂旗上那隻莫阿的腦袋，沉聲喝道。

“莫阿，莫阿！”

莫阿不知道自己爲什麼還能說話，顯得有些莫名其妙，對於軍的詢問，他想都沒想就答應了下來，等他發覺自己只剩個腦袋，沒有了身子的時候，非但不怕，居然還咧開嘴，無聲地笑了笑。

莫阿以爲自己到了陰曹地府，而自己的將軍也戰死在沙場，既然到了陰間，自然要和將軍再次征戰，只是，那面黑虎戰旗怎麼不見了？

莫阿搖頭晃腦地尋找著自己扛了幾十年的黑虎戰旗，於是那面被白易祭煉完畢的戰魂旗就跟著他左飛右飛，最後還飛出了屋子。

等到莫阿飛上半空，居高臨下地發覺這裡不是陰間，而是普陽王府的時候，他大叫了一聲又跑回了屋子裡，臉色焦急地莫阿莫阿叫個不停。

“你以成戰魂，這裡依舊是陽間。”白易搖搖頭，說道。

莫阿這次可有些傻了，他跟隨了王爺幾十年，知道修真者的可怕之處，可是沒聽說過什麼戰魂，難道自己現在只剩下了魂魄？

再次看了看代表著身體的小旗，莫阿終於確認，自己的確是個魂兒了，連身子都沒有，還是人麼。

得知自己成了鬼，莫阿顯得有些沮喪，一聲不吭地沉進了戰魂旗。

“早晚有一天，你能再成人身，鬼道之法，可不是尋常的小道。”白易好笑地說道，也不管莫阿聽不聽得懂，直接將戰魂旗收了起來。

莫阿這種百戰英魂，極爲難得，一旦修煉鬼道，進展極快不說，他施展出的鬼道法門也會威力更大，尤其是作爲戰魂旗的主魂，能讓寄宿的戰魂旗威力大增。

白易收取莫阿最爲重要的一個原因，並非看重他將來的實力，而是因爲百戰英魂的忠心。

在陰鬼之中，戰魂最容易保存住生前的脾性與心智，而且戰魂大多重諾，幾乎是一諾千金，這與他們生前都是強大的戰士有關，百戰英魂可以說是戰魂的極致，一旦認定了一個主人，一生都不會背叛。

閆山也算戰魂，不過距離百戰英魂還差得很遠，白易與閆山只能說成是合作的夥伴，莫阿卻不同，在戰死之前，白易就是他的統領，變成戰魂的莫阿依舊會將白易當成自己的將軍，永遠都不用擔心莫阿會背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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