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馬遹在被刺之后,并沒有立刻返回東宮,而是一人經過喬裝打扮直奔張華府上。張華雖然詫異太子到來,但也沒有將其拒之門外。親自將司馬遹迎進書房,正要開口詢問,卻不料司馬遹當先一步抱著張華的一只胳膊失聲痛哭。
“殿下,殿下,這,這是為何啊?”張華大驚失色。
“太傅救我!”司馬遹知道這次也許是拿回兵權的最佳時機,他可全指望著張華,因此狠狠掐了一下大腿,疼得他鼻涕、眼淚全下來了,看上去可憐兮兮的。
張華一看,這還了得,到底發生了什么事以至于讓太子如此失態?
“殿下,到底發生了什么事?告訴臣,臣一定為殿下找回公道!”
“太傅,本宮……本宮,剛剛在街上……遇,遇到了刺客,幸好……護,護衛們拼命,否則的話,本,本宮可能就再也見不到太傅了。”
“什么!?誰這么大膽,敢當街刺殺太子?”
張華一聽勃然大怒,可當他看到司馬遹什么都懂的眼神時,一下子泄了氣,很顯然敢這么做的人除了賈后不會是其他勢力。不過,張華又有些不明白了,既然賈后已同意太子離京,她為什么還要在這個節骨眼上動手。
“這件事不會是皇后干的,雖然臣知道皇后行事有些狠絕,但絕不會做這種沒有把握的事情。賈后要是準備殺殿下的,一定會在殿下離京之后。在殿下去皇莊的半道上,只需暗中調集一伙私兵,就能將殿下置于死地。”
張華果然睿智,稍稍一思考就發現整個事件的可疑之處。話說司馬遹剛開始也認為是賈后所為,但是在來張華府的路上,他也發現了事情的可疑之處。而且他完全贊同張華的推論,賈后確實沒有在這個時候節外生枝。
“那有沒有可能是賈謐瞞著皇后私自下的手?”
司馬遹問道,如果說洛陽城中誰最希望司馬遹不得好死,恐怕就要數賈謐了。經歷了金谷園聚會、太子娶親幾件事后,現在的賈謐對太子可謂是恨之入骨。
“嗯……這倒也有可能,不過這就要看賈后是如何教導賈謐了,如果賈后再三警告的話,賈謐未必有膽子私下動手,否則的話一旦觸怒賈后,賈謐的好日子恐怕就到頭了。”張華對此還是有所懷疑。
“如果這件事不是洛陽城中的勢力所為,那……”
說到這里司馬遹有些憂慮地看著張華,張華長嘆一聲微微點點頭,看來他的看法跟司馬遹一樣。這件事十有八九就是某位諸侯王所為,目的就是為了進一步激化太子跟賈后之間的矛盾,促使一方鋌而走險,為他們起兵創造條件與借口。
“先帝糊涂啊!”
想到如今的局面都是司馬炎一手造成的,就連張華這個純臣都不由得埋怨起司馬炎。當初司馬炎大封諸侯時,張華曾以漢七王之亂警戒司馬炎,但武帝并未采納,仍舊一意孤行大力封賞司馬家族。
“殿下如今局勢復雜,不如殿下就不要再到外面去了,不如留在京城吧!”張華勸道。
“太傅,本宮離開洛陽已勢在必行,到了這個時候賈后根本不會允許本宮再留在京城。”
看到這時候張華還想讓自己放棄外行,司馬遹怎么可能答應。他謀劃了這么長時間,眼下好不容易看到曙光,他可不希望因為張華的‘好心’,而白費了以前的心血。
“但是殿下這樣去新城太危險了,要知道新城離洛陽城四十五公里左右,就是單人騎馬也需要一天多的時間。而殿下此去肯定要帶不少人上路,沒有兩三天的時間,殿下根本到不了新城。而中間有著這么長時間,太容易發生意外了。”
“新城?地點定下了?”
司馬遹心中一喜,地點終于定下了,之前朝臣跟皇后因為意見相左發生激烈辯論。賈后當然希望司馬遹有多遠就滾多遠,最好直接滾到交州去,但是一些正直的大臣們卻希望太子就在洛陽旁邊就行,這樣有個事還能照顧一下。
“嗯,定下了,皇后跟大臣們為此吵鬧不休,最后定在新城這個大家都比較滿意的地方。”
“好,好,太好了,哈哈哈!”司馬遹興奮不已。
“殿下還是不要太高興,還是好好謀劃一下安全問題吧!”張華提醒道。
“是,是,本宮太興奮了!說實話今天本宮來找太傅,一是告知本宮被刺之事,另外就是要太傅幫助本宮取得在新城募兵的權力。”
“募兵?這不可能,皇后絕不會同意殿下在外地募兵。如此養虎為患的事情,皇后怎么可能會同意?”在張華看來這根本就是太子一廂情愿的事情。
“本宮也知道這事不宜成功,但是太傅大人忘了本宮剛剛遭遇的刺殺。”司馬遹滿臉詭笑地看著張華。
“呃?這,這……”
張華心中一凜,這場刺殺不會從頭到尾都是太子一人謀劃的吧?這個念頭一經產生,卻怎么也揮之不去。如果這件事真是太子在背后策劃的,那太子也太可怕了,恐怕只有司馬家江山的開創者司馬懿才能與之相提并論。
“太傅想想,既然本宮在洛陽都能遭遇刺殺,更不用說遠離洛陽的新城,為了保護本宮安全,在當地招募些士兵似乎也沒什么大不了。”
太子當街遇刺,朝野震動!
這一夜,很多人都失眠了,或是根本沒有睡,皇后,世家,藩王,朝臣,個個都是打起精神,準備參加明日五更舉行的朝會!
東宮之內,三更就已經起身的司馬遹在綠珠的服侍下穿好衣服,洗臉漱口之后,司馬遹就在護衛的保護下出了東宮。自從太子遇刺之后,太子身邊的護衛陡然增加不少。
雖然司馬遹早已不是第一次上朝了,可是這次不同,今天的朝會上朝堂上下就會對司馬遹遇刺之事做一個明確的處理,好多人都在看著!
一路無語,在轱轆轱轆地車輪聲中,馬車很快就到了太極殿的門口。太子司馬遹像往常一樣跟著那些大臣,從正殿而入。到了大殿,御階之下,群臣之上,左邊有一個席位,太子司馬遹就走到左面坐好。
司馬遹坐定一看,就看到大殿中站滿了朝臣,其中大多數他都叫不上名字,只有站在前排的,有幾個他還認識,就是以前接觸過的張華、王衍等人。
朝臣中的大臣們看著上面跪坐著的司馬遹,個個面上的表情都是不一樣,有羨慕的,有面無表情的,有輕笑的,也有皺眉的,司馬遹笑著同幾個認識的朝臣打了個隱諱的招呼,然后面無表情的坐在那里等著皇帝到來。
好在沒多久,鐘鼓齊鳴,三公卿、武百官各按序列徐徐入殿,朝拜叩首、三呼萬歲之后,皇帝免禮,起身列于金殿兩側。
黃門令搶前一步,捏著嗓子尖叫道:“有本早奏,無事退朝~~”
接下來就是三公九卿的表演時間了,把近些日子里發生的國事,需要拿到朝會上討論的,事無大小,都一一上報。然后賈后代陛下與群臣探討,商量解決辦法,等到忙完一堆的瑣碎事宜后,終于迎來了今天的第一件大事!
廷尉出班奏道,“啟奏陛下,太子殿下昨日遇刺,兇手至今逍遙法外,臣請陛下調集精銳宿衛軍,輔助臣調查案情,緝拿兇手。”
“準!”
這本來就是正大光明的事情,賈后不可能不同意,不過說起來昨天接到太子被刺的消息后,賈后也是相當惱火。本以為這件事是自己外甥賈謐做的,誰知當她怒氣沖沖找到賈謐時,卻發現他對此事竟然一無所知。
到了這個時候賈后才幡然醒悟,原來不止她一人對那個位子充滿野心,看來今后所謀就更加要小心謹慎了。而且通過最近一段時間了解,賈后知道太子司馬遹也不是肯吃虧的主,他肯定會借助眼下的局勢,為自己謀劃足夠的好處。
“啟奏陛下,臣有本!”正當賈后想著自己心事的時候,就看到首輔大臣侍中張華已經出班拜倒在丹墀之上。
張華是兩朝重臣,又是賈后所倚之的臂膀,賈后不敢怠慢,遂和顏悅色道:“愛卿快快平身,所奏何事?”
張華辛苦地爬起身來,又深深地彎下腰去,朗朗之聲霎時響徹整個太極殿:“賊寇猖獗,竟敢在光天化日之下行刺我大晉儲君,若不嚴懲實在是不足以警示賊寇。眼下廷尉府、司隸校尉業已調集精銳,臣想不出旬日,賊寇定可被緝拿歸案。”
“然賊寇可除,而太子安危則不可不慮。況日后太子遠赴新城,故臣請陛下準許太子在新城募兵,建東宮六率,以策安全。”
“張侍中此言差矣,東宮六率向來只待在東宮,豈可輕易在別處另建?”張華話音剛落,旁邊閃出一賈后黨羽,馬上否決了張華的提議。
“陛下,張大人言之有理,臣也認為可允許太子在新城另建東宮六率。眼下留在洛陽的六率士兵,則可選精良之士入禁軍,其余保持骨干即可!”
“臣反對!”
“臣贊成!”
頓時整個朝堂吵成一片,比菜市場還要熱鬧。賈后雖然惱怒張華幫忙太子,但也知道眼下的形勢,如果今日朝廷不準太子另建東宮六率,恐怕明日滿洛陽城都會有人在傳賈后是刺殺太子的主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