村子里最老的長者,也是這個小小的氏族的族長,接待了他們。
是的,這個村莊所有人,都是這個姓“魚”的族人。老頭跟他們一見面,就非常自豪地告訴他們,他們這一支,先祖是春秋戰(zhàn)國時候宋襄公的弟弟子魚。后人因與宋國起了糾紛,從宋國出逃時,改以“魚”為姓,一直傳到現(xiàn)在。
而且他還鄙夷的說,現(xiàn)在姓魚的人里面,除了他們這一支,其余的,都是“冒姓“,是胡人。只有他們,才是真真正正的魚姓人。
顧茗將這間所謂整個村莊里最最體面的房間仔細打量了一番,感覺他們姓魚姓得挺對。漁夫當然得姓魚了!不姓魚姓什么,都不比這個貼切啊!
要是他們真的是宋襄公弟弟子魚的后人,不知道會不會被這些無能的子孫氣得從墳?zāi)估锱榔饋恚缓笤偻卵偎酪换兀?
要知道,子魚可是歷史上出了名的聰明人的。
余欽幾人見老者頗為自己歷史悠久的姓氏自豪,便順著他的意思,夸獎了宋子魚幾句,贊他是難得的賢人。果然,魚姓老者高興得眼睛瞇成了一條縫,顯然被拍得極舒坦。
雖然他不明白,越是先祖厲害,對比現(xiàn)在,就越是顯得后代無能。
只是等余欽將來意一說,老者就露出了為難的表情來:”你們要去那個罪島?”雖然他們魚姓人早已經(jīng)不是一兩千年前那么得意了,可是,該有的破規(guī)矩,卻是半點也沒有少過。
就好像一個好好的島嶼,不管做點什么,也比當成流放罪人的監(jiān)獄要來得強。就算只是開荒種地,也能夠讓他們到秋天的時候多得一些糧食……
至少,那些半大的小子們,不會連條遮羞的褲衩都置辦不起。
可是他們卻固執(zhí)地遵從著從一兩千年前流傳下來的規(guī)矩,凡是族人犯了錯,從來沒有交給官府去處理的,而是開祠堂,由族法來決定處理方法,流放那個小島,少則半月,多則數(shù)年。
沒有想到的是,現(xiàn)在竟然還有人主動要求去那個地方……難怪這會讓他大驚失色。
“是很不方便嗎?老丈?”余商挑眉問道。
他們這次來,奉上了豐厚的禮物,這個魚氏一族人又不多,幾乎所有人家、每個人,都分到孫所值不匪的禮物。
大米,豬肉,油,面,種子,布匹……都不是什么貴重的東西,但是這些東西,對這個古老的仿佛才從兩千年前走來的氏族而言,卻是最最尊貴的東西了。
而余商的贈與當中,還有一套異常尊貴的、專門贈與老族長的禮物——一套茶具。
只是一套七八個小小茶盅的茶具,就已經(jīng)超過了其余所有的禮物,還是遠遠的超過。
其余的族人不懂這些,看著自己家分到的米肉油面這些東西,已經(jīng)高興得合不攏嘴。男孩子們看著好吃的東西流口水,而那些女孩子們,則看著那些嶄新的布匹眼圈發(fā)紅。而成年人們,則更是喜歡那種子。
有這么好的種子,冬天下種,明年,就能有一個好收成。全家人,就再也不用挨餓了。也許,以后都不用再挨餓了。
沒有人會去眼紅老族長的那套小小的茶具。那東西不能吃不當喝,在他們看來,遠不如他們得的這些東西實惠。
但是老族長到底比他們有見識,雖然不知道這套茶具到底價值幾何,但是,肯定是昂貴無比的。
所以雖然對他們的要求不太高興,但是也沒有真的驅(qū)趕他們離開。
這也就是拿人手軟,吃人嘴短了。
“老丈,你也不用為難,我們知道,幾十年前,曾經(jīng)有一個書生,來到貴族,也坐了你們的船,去了那個小島……”余商輕輕說道,“你還記得嗎?”
幾十年前的那個年輕人?老族長沉默起來。
他想了很久很久。
那是一段太過于遙遠的記憶,但是,幸虧那個書生做的事實在是讓人難以忘記,他終于想起來了。
“那個時候……我才幾歲,不過我還記得他的事。”老族長沉吟著,慢慢地說道,“那個時候的族長是我的爺爺,我并不明白他是用的什么方法說服的我爺爺……”
他盯著幾人看著,目光略似警惕。
“我們?nèi)ツ抢铮鋵崒δ銈凈~氏族人,并沒有什么惡意。”余商開口說道,如果他能夠略微帶點和氣的笑容,他的話會更有說服力,“而且,我們還帶了一個人……一本書。”
他指向安安靜靜坐在一旁的顧茗,說道:“這是當年那個書生的后人,她是在家里看到了這本書稿,才會找我們一起尋過來的。”
“那個小島上有什么東西,值得你們?nèi)绱俗觯俊崩献彘L驚疑地皺起了眉頭。
“對一般人沒有什么用處,但是對我們……可能有一定的價值……”顧茗說道。她將那本書稿翻到記載這一節(jié)的那頁,遞到老族長面前給他看,“我們……希望找到這個人。”
“也不知道他還活著沒有。”余欽有些擔(dān)憂地說道。
其實他很早就有這個擔(dān)憂了,可是,這個話,他一直不敢說出來。
到現(xiàn)在,他終于忍不住,說出了口。
“你們找他做什么?”老族長看完了那幾句話,有些驚疑,“這個人是受到上天詛咒的,身為人子,不識自己父母……”
所以才會被送到那個島上,任他自生自滅嗎?
別人都是“有期限的流放”,只有他,卻是“無期限的流放”。就因為,他有一個不能認識人的毛病。余商的臉色黯淡下來。
這么多年,如果他不是因為自己夠低調(diào)、將自己保護得足夠嚴實,那么,他又是什么樣的下場?
“不過,他卻并沒有死。”老族長說道。
余欽精神一振,問道:“你怎么知道?”
“因為那個島上,已經(jīng)有好幾年沒有送過族人了。但是,卻并不是只有那一個人在。在那個書生離開十年后,這里來了一個神醫(yī),聽說了他的毛病后,主動要求,讓我們送他去了那里。”
“他說,他要治好他。如果他出來了,那就只有兩個可能,一是病已經(jīng)治好了,二是他已經(jīng)死了。”老族長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