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往后宮慣例,無子無女的妃子在皇帝死后,都要進感業(yè)宮,去過帶發(fā)修行的生活,從此青燈古佛,相當于尼姑一般,再沒有以往的華麗生活,有兒子的可以跟著兒子去王府生活,有女兒的還可以待在宮里成為太妃。
而皇后的意思,竟然是同意她以后出宮跟著女兒過,能跟著自己的女兒,這種憂惠是皇宮里從來沒有過的,皇后相信這是讓文貴妃最心動的地方,六公主是文貴妃唯一的女兒,能夠和女兒生活在一起,怡養(yǎng)天年,必比宮中冷冷清清的一個人,更讓文貴妃心動。
文貴妃雖然淡薄,不與后宮嬪妃爭斗,但這個淡然的性子皇上還是喜歡的,故而總會去文貴妃宮中坐坐,皇后現(xiàn)在一方面防備太后,一方面要對付蘇貴妃,自然希望手里的人越多越好,故而才許下這樣的諾言。
“多謝娘娘,以后臣妾必然全聽娘娘吩咐。”文貴妃果然心領(lǐng)神會,微微笑著應(yīng)道。
皇后心里滿意,文貴妃的表情正是她心中猜想的那樣,端著的臉現(xiàn)在己完全放下,道:“煙紗,把定國公送給本宮的那幾匹折花的霞云緞取來,一會讓文貴妃帶去給六公主做幾套衣裳穿穿,這五公主的婚事己了,接下來就是六公主的事,皇家的女兒怎么能不打扮的漂漂亮亮的。”
“是,奴婢這就下去取。”煙紗從皇后身后走出,恭敬的福身道,隨后帶著幾個小宮女下去,不一會就帶了幾匹華美亮麗的彩緞回來。
“文貴妃,本宮這里也沒什么送給六公主的,五公主走了,本宮定會把六公主當成親身女兒來疼。”皇后看著文貴妃笑道。、
皇后是一國之后,母儀天下,可以說這宮中不管是皇子還是公主的婚事,她都可以介入,甚至可以直指皇子公主的婚事,只要她還是秦國的皇后,皇帝就不能駁了她的面子,所以說她在皇子公主的面上是最有發(fā)言權(quán)的。
當然之前的那三位皇子因為各種原因,她能干涉上的不多,擔是公主的婚事,皇帝哪有心管這個,所以嫁的好不好,還不是她一句話,縱然皇帝的女兒不愁嫁,但是想嫁個如意郎君也不是那么容易的。
皇后這話看似真心關(guān)注六公主,實際上己在暗中點文貴妃,如果發(fā)現(xiàn)與她有異心,她的這個女兒就甭想嫁的好了。
“多謝皇后娘娘賞,妾身這里替六公主先謝過皇后娘娘了,等回去就讓六公主來親自謝過皇后。”文貴妃仿佛聽不懂皇后話中的威脅之意,柔順而歡喜的說道,起身對著皇后深施一禮,毫無半點芥蒂。
這樣的神情,這樣的態(tài)度,越發(fā)讓皇后滿意了,兩個人又說笑了一會,文貴妃就帶著幾匹緞子回去了。
墨雪瞳只帶了三輛馬車,都是極普通的官宦人家的式樣,墨雪瞳帶了墨葉和墨蘭坐在第一輛,第二輛坐了幾個婆子和丫環(huán),第三輛暫時扔了些進香的雜物,卻是沒多大用處,早早的合上車門等在那里。
墨葉,墨蘭扶著墨雪瞳上了馬車,趕車的甩了甩鞭子,熟練的挽成一個鞭花,吆喝了一聲,馬車緩緩舉步。
馬車外面雖然看起來不起眼,里面卻比一般的馬車舒服多了,車廂里鋪了一條竹席,里面壓著一張軟榻,邊上的暗格里放了些吃食,勾起掛著的窗簾上,只留下一層細碎的淺色妙幔,這樣既涼快,又透風(fēng),還可以看看外面的景物。
這種兩層窗簾的掛法,只在一些高門大戶中流行。
“王妃,墨風(fēng)己經(jīng)帶著人去普光寺那邊處置,您看,還要不要再讓風(fēng)越再派幾個人跟著您?”墨蘭上車收拾好簾子,低下頭輕輕的對墨雪瞳道,以往墨風(fēng)一直是暗中守護墨雪瞳的,這一次被派出去,墨蘭有些不放心。
風(fēng)越給的那幾個人,由墨風(fēng)帶著,先去往普光寺,一方面是監(jiān)視墨雪瓊的動靜,另一方面也是著手安排接下來的事宜。
墨雪瞳微微一笑,唇角勾出一絲笑意,滿意的點點頭:“不用那么麻煩,這一路上到普光寺,都是大路,難道還能有什么事不成,況且再不濟還有墨葉不是。”
“是,奴婢一定會照應(yīng)好王妃的。”見提起自己,墨葉放下另一邊的車簾,肯定的答道。
她和墨風(fēng)昨晚上就探過路了,實在是不可能有什么事,今天一早,兩個人又檢查了馬車的情況,車夫看似尋常,實際上也是身手不凡的。
見墨葉答的那么肯定,墨蘭臉上的擔憂之色稍去,兩個人服侍墨雪瞳也有一段時間了,墨蘭當然知道墨葉細小謹慎,做事很牢靠。
馬車輕緩的往前行去,墨雪瞳微閉著眼斜靠在榻上,閉目養(yǎng)神,早上行路稍不熱些,所以待風(fēng)玨染一走她就起了床,這樣子是比平時多起了會,有些發(fā)困,墨葉,墨蘭兩個都是乖巧的,知道墨雪瞳犯困,都沒有再說話。
馬車平穩(wěn)的行駛著,一切都很安靜,忽爾馬車一個急煞住,車子里的人都不由自主的向前沖去。
墨葉手急眼快,一把攔住墨雪瞳的身子,才免得她撞到面前案幾上的茶壺上。
墨蘭扯住坐下的錦布也定住身子。
“怎么回事?”墨蘭皺眉掀起門簾問道。
被這么突如其來的一嚇,墨雪瞳的磕睡立時嚇醒,摸摸有些發(fā)疼的頭,長長的眼睫閃了閃,靜聽外面的聲響。
“稟主子,前面突然沖一個人來,撞到我們的馬車上。”馬車外車夫沉穩(wěn)的回稟道,為了在外面簡單行事,一行人都管墨雪瞳叫主子。
馬車撞人了?墨雪瞳皺了皺眉,起身坐起,想下去看看到底把人撞得怎么樣了。
“王妃,奴婢下去看看。”墨葉伸手攔住墨雪瞳道。
知道她是擔心自己,墨雪瞳點點頭。
墨葉掀開車簾,從馬車上跳下來,轉(zhuǎn)到馬頭前,果然看見地上倒了一個人,渾身沒有半點血跡,卻是一動不動,竟然看不出生死的模樣,一時大為起疑,走到近前,手放在那個男人的脖子處試了試,依稀可以感應(yīng)到他脖子處的跳動,雖然不強,但還算平穩(wěn)。
一伸手,她把人翻過來,一張英俊中帶著儒雅的臉出現(xiàn)在面前,只是臉色蒼白的沒有一絲血色,若不是墨葉方才真真實實的探過脈,還真會懷疑他早己沒氣了,墨葉仔細的看了看他。
重新回到車前,對墨雪瞳回稟道:“主子,是一位二十歲左右的年輕公子,身上沒有傷痕,只是躺在地上人事不知。”
墨雪瞳沉吟了一下,扶著墨蘭起身,下了車,走到躺著的人身前,蹲下身子,伸手搭在那個人的腕上,微微的閉上眼,感應(yīng)他的脈膊,她的醫(yī)術(shù)雖然不高,這聽個脈還是成的。
“主子,怎么樣?”墨蘭也蹲下身子警惕的問道,今天來得早,這一路上并沒有看到什么人,這個人是怎么出現(xiàn)在這里的。
“他身體不好,好象還病著,這時候天氣又熱,可能還受了驚嚇,幾下夾擊后暈過去的。”墨雪瞳站起身,抬頭看了看天,接過墨葉遞上的帕子拭了拭手,目光落在那個男子的身上,又仔細的看了看,對墨蘭道:“去車上取一碗綠豆湯來給他喝下。”
墨蘭應(yīng)身去車里取了一碗冰鎮(zhèn)的綠豆湯來,這一路上怕墨雪瞳熱,廚房里早就備下的,又拿冰水鎮(zhèn)著,這時候冰花還沒化,涼涼的。
馬車夫過來,半抱起那個男子,把冰冰涼的綠豆湯送到他的口中,在這么一種天氣中,冰冷的湯碰到男子的蒼白的唇角,男子嘴角微微動了動,稍稍張開了口,馬車夫把經(jīng)綠豆湯緩緩的灌入他的嘴里。
年青男子喝了幾口,忽爾劇烈的咳嗽起來,伸手捂住胸口,一只蒼白的幾乎可以看清楚皮膚底下青色脈絡(luò)流動的手捂住胸口,困難的喘息了兩聲,墨蘭忙從車夫手中接過綠豆湯,放在一邊。
“公子,可有哪里不舒服?”年青男子緩緩睜開眼,眼前白花花的一片,讓他一時間看不清眼前站著的幾個人,只得稍稍又合上了眼,耳邊只聽到溫柔清甜的聲音滑過,在這炎炎的夏日無端讓人心生安寧。
他不由自主的又抬睜開眼,目光落在站立在當中的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女身上,她一襲淺白色的紗衣,在紗衣的裙邊勾勒出幾朵壓著淺綠色花蔓的裙子,紗衣服順的貼在她身上,絲絲垂落在腳邊,往上看,一張絕美的小臉,纖長物睫毛如刷子般整齊漂亮,唇如含丹,映著這樣的容顏,宛如不食人間煙火的仙子一般。
“請問小姐是……”男子捂著胸,困難的問道。
墨雪瞳微微一笑,沒有回答他的話,反而順著之前的話柔聲問道:“公子可覺得舒服了?”
男子又咳嗽了幾分,蒼白的臉上露出一分笑意,點點頭,強撐著從馬車夫身上坐起,扶著馬車夫的手緩緩強起。
墨雪瞳注視著他那只因用力,青筋暴起的手,那只手蒼白和他的臉一般,沒有一絲血色,就是常年不見太陽光的顏色,那手很瘦,帶著一種不健康的虛弱。
“我……好一些了。”年青男子點點頭咬牙強撐道。
但是誰都可以看出他根本是寸步難行!
“公子這是要去哪里?”墨雪瞳笑了笑,清澈的眼眸中泛起淡淡的笑波,溫柔的問道,看他寸步難行的樣子,怕是自己前腳丟下他,后腳就沒命了。
“就去前面的普光寺,驚嚇了小姐的馬車,實在是我的錯,我這里給小姐陪罪。”年青人有禮的道,用力的呼出一口氣,抬眼看著墨雪瞳虛弱的笑道。
前面的確是普光寺,但是最起碼這里還有半個時辰的路程,看他這個樣子,別說是半個時辰,就算是走個幾步都是不可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