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紫涵驚懼的盯著盛三爺,看到他眼底的暴戾,渾身膽寒。
“夫君,是她挑撥離間。我……我沒有受她的指使……”莫紫涵急切的解釋,看著三三兩兩聚攏的人,咬緊了下唇瓣,極力的克制住恐懼,抓著盛三爺的衣袖道:“三爺,我嫁給你,已是盛家的人。盛家受到牽連,我又如何能無事?她在挑撥你對付我,今兒個這么多人,你要發怒懲罰我,盛府會被人如何看待?”
盛三爺怒火翻騰,恨不能掐死這個女人。可又想到母親的一番,他接連成親幾回,沐水嫣剛剛難產而死,他便立即娶親,名聲早已敗壞在外。倘若再掐死了莫紫涵,盛府更加岌岌可危。
強制的壓下殺機,冷眼看著沈青嵐,眸子一亮。隨即,布滿了陰霾:“燕王世子妃說什么呢?令妹嫁入盛府,只帶了兩身衣裳,何時有兵符了?盛府可不曾受到貴府如此豐厚的嫁妝。”
沈青嵐并不指望盛三爺這個當頭沖莫紫涵發怒,即使他怒火滔天。畢竟,要顧全了盛府的顏面。
“明日定會送到貴府。”沈青嵐饒有興味的打量著盛三爺,意味深長的說道:“不愧是一母同胞,盛三爺與盛將軍有八九分相似。”說罷,便進了屋子里。
盛三爺聽著她飽含深意的話,一時品不出其中的意味來。
“三爺……”莫紫涵膽戰心驚的喚著盛三爺,卻被盛三爺怒瞪,甩袖進了府。
莫紫涵看著他熟悉的目光,忐忑不安。心知他如今沒有發作,宴會結束,少不得吃皮肉苦。心里對沈青嵐的恨意更深了一層,若是沒有這個賤人的挑撥離間,盛三爺又豈會在與她和好之際,再生間隙?
“恭喜恭喜,三夫人。”這時,一道熱情帶著討好的嗓音在耳畔響起。
莫紫涵滿面怒容的回首,見到穿金戴銀的夫人,手上提著一個油包紙。轉瞬換上了笑顏:“這位夫人請進。”領著張氏進府。
“你喚我齊二夫人便是。”張氏親切的說道。
莫紫涵眼底閃過輕蔑,視財如命的齊二夫人?為了銀錢,將自個的女兒賣去沖喜,這等薄恩寡義之人,又豈會無緣無故對她親近?
張氏見莫紫涵不語,想到方才遠遠的看到那一幕,試探的問道:“三夫人與我侄媳婦兒很熟識?”
“這樣說來,我們算得上親家。方才的燕王世子妃,是我的姐姐。”莫紫涵笑了笑,覺著眼前的老女人,有趣得緊。
張氏聞言,立即笑逐顏開:“我就說嘛,莫怪第一眼瞧著三夫人就親近,原來是親家。怎得以前沒有聽到侄媳婦兒提起過你?”
“我是姐姐的義妹。”莫紫涵垂目,徑自朝宴客的保和殿。手卻被張氏拉住,塞進了一個油包紙。看著手中的油包紙,疑惑的望著張氏。
張氏臉上的笑容更深,略有些諂媚的說道:“三夫人,這是我路過飄香閣買的糕點,已經嘗過了,味道極好。”瞅著四處無人,繼續說道:“盛三爺手中打理著一個玉器閣,我呢,相中里面的一株尺高的紅珊瑚,色澤艷麗,其形如孔雀開屏的尾巴,要價不菲。今兒個找你,就是說說這件事兒,能不能少個幾成?”
莫紫涵嘴角上揚,透著譏誚。一包破點心,就想廉價買株紅珊瑚?況且,盛三爺那株紅珊瑚,可是費了不少力氣勁兒才到手,是鎮店之寶,豈能輕易的倒手出去?
“你出多少銀子?”莫紫涵笑著回問。
張氏眼前一亮,這是有底了?連忙回答:“這個數。”張開一個手掌。
“五萬兩?”莫紫涵臉上的笑意淡了幾分。
“五百兩。”張氏搖頭糾正,臉色有點不好看。五萬兩?獅子大張口呢?若旁人瞧著是親家,都白送了去!虧得還收了她一包糕點。
莫紫涵冷笑了幾聲,當初盛三爺買回這株紅珊瑚,便不止五萬兩。這一株頂級紅珊瑚,有市無價,五百兩想要拿走。缺心眼兒吧?
“這可不行,夫君極為寶貝這株紅珊瑚。齊二夫人若想要這紅珊瑚,可以讓姐姐與夫君說道說道。”莫紫涵話音一轉,將包袱扔到沈青嵐身上,暗示道:“大哥想要這株珊瑚,夫君都不肯割愛。以姐姐的家產與地位,輕而易舉之事。倘若我有姐姐那般豐厚的家產,不過一株珊瑚罷了,送給你又如何?只是……你也清楚盛府這光景……”落寞的垂眸,將手中的糕點塞到張氏手中:“最近牙疼,府醫說不宜吃甜食。”
張氏原本不悅,可聽到她的提示,若有所思。看著手中的糕點,連忙去尋沈青嵐。遠遠的看到沈青嵐坐在鋪著狐皮的青石上,懶洋洋的曬著太陽。
“侄媳婦兒可叫二嬸好找,得知你也在,便給你買了幾塊糕點,打打零嘴。”張氏笑著將點心給陸姍,陸姍見到是飄香閣的糕點,昨夜里沈青嵐念叨過,便拆開油紙包,里面三塊小巧的糕點,她尋常一口便能吃掉。其中有一塊,缺了一個邊角……
張氏見陸姍盯著那塊殘缺的糕點,訕笑道:“飄香閣的東西,賊貴。我這不是怕她們糊弄,便捻了一角嘗,口味極好。”
其實這三塊糕點要一兩二錢,張氏便掐了一角還給掌柜的,扔下一兩銀子走的。
沈青嵐心中明白張氏的為人,淡淡的掃了一眼糕點,笑道:“二嬸自個留著打零嘴,我胃口不佳,不喜吃甜食。”
張氏也舍不得把糕點給旁人吃了,這可是花了一兩銀子,平素她都不舍得買。若不是今兒個有事相求,斷然不會隨禮。
“侄媳婦,老太爺升遷,相中了一株紅珊瑚。你也知,二嬸娘手頭緊,搜腸刮肚的想法子湊銀子,可那不過是冰山一角。想著你與楓兒也是個孝順的孩子,便找你借點兒銀子。”張氏想到沈青嵐的闊綽,說得理所當然。
沈青嵐半垂著眼睫,把玩著玉佩穗子,似笑非笑的說道:“老太爺升遷,我與夫君送了一方紫金硯,并不曾聽說老太爺喜愛紅珊瑚。”
張氏心頭一緊,沈青嵐淡淡的目光在她身上掃過,便覺自個如水晶般的人,一眼給看透。干笑道:“這人一老,就如同孩子一般,隨時變化著喜好。這兩日嚷嚷著要一株紅珊瑚呢!”
“我手頭上也沒有多少現銀,只有一千多兩。二嬸若要借,便立個字據寫清歸還日期,去官府存檔,我再將銀子給你。”沈青嵐面目冷清,張氏見錢眼開,你若輕易滿足她,便是個無底洞,恨不能吸干你的家產!
張氏臉色微變,悻悻然的說道:“侄媳婦兒,你家產頗豐,何苦與二嬸娘哭窮?當初分家時,老太爺可是把他的那份家產給了楓兒,如今不過想要一株紅珊瑚,你便做出這副摳門樣,我難不成會吞你銀子?不過手頭有些緊,借幾個銀子罷了,又不是打秋風!何苦防賊一般。”
沈青嵐沉吟了一番,道:“陸姍,給她幾個銀子。”
陸姍從荷包里掏出三個五兩的銀錠子,遞給張氏。
張氏面色漲得通紅,沈青嵐這是在羞辱她!可有銀子不要白不要!伸手憤然的奪過,揣進袖中。抬眼,便見到沈青嵐被陸姍攙扶著離開,對著她的背影,啐了一口:“呸!摔死你個守財奴!”
罵罵咧咧的走出去,迎面便碰上了莫紫涵,張氏臉色不快,并不打算理會。
莫紫涵喚住張氏道:“齊二夫人,姐姐如何說?我方才探了夫君的口風,若是姐姐出銀子,他倒是樂意做個人情。”
莫紫涵不說倒好,一說便想起沈青嵐見她說話的岔子,臉色陰沉。
“齊二夫人,莫不是姐姐不愿?”莫紫涵見張氏臉色不虞,試探的問道:“你也別介意,姐姐近來心情糟糕,對誰都如此。我好歹也是將軍府養大的,成婚就帶了兩身衣裳到盛府。”說著,滿嘴苦澀,無奈的嘆了口氣,從袖中掏出幾張一百兩的銀票道:“這些銀子是我敬新婦茶領的紅封,齊二夫人如今急著用,便先拿去。”
張氏見莫紫涵如此爽快,心里對沈青嵐愈發的不滿,替莫紫涵打抱不平的說道:“嫁妝不給,便說不過去,我若是你,早鬧到她府上去了。”
莫紫涵苦澀的笑道:“我這般便太不近人情了,若是有豐厚的嫁妝,我定會替你將紅珊瑚給買來。”看著張氏若有所思,告辭道:“我先去招待客人,齊二夫人你隨意。”說罷,便離開了。
張氏望著莫紫涵的背影,心中蠢蠢欲動。
——
眾人被領到園子里觀賞山茶花,這株山茶花有尋常女子半人高,上面結滿了艷紅的花骨朵。并沒有奇特之處,可原本是春天開花的山茶樹,卻在冬日里盛開了茶花,五顏六色,如彩綢一般,在冬日的暖陽下格外醒目。
沈青嵐在盛府隨意的走動幾圈,站在假山旁,聽到假山后有人壓低了聲音在爭執。揮手示意陸姍屏息,靜靜的聽著,卻忽而見到莫紫涵怒氣沖沖的走出來。
莫紫涵見到沈青嵐面色一僵,掉頭就走。
沈青嵐眼底閃過深思,便見到陸姍搖了搖頭,并沒有看到還有其他的人在里頭。
勾唇一笑,莫怪莫紫涵毫不擔憂的離開,想來假山里另有乾坤了。向前走了幾步,便看到齊淺裳與即墨璞在商談著,幾步遠站著睿王。
齊淺裳見到沈青嵐,蒼白的臉上揚著一抹笑,迎了上來:“嫂嫂。”
沈青嵐看了眼即墨璞與睿王,擔憂的看著齊淺裳。睿王對齊淺裳勢在必得,眼底深處藏著毀滅的暗澤。
睿王追求了齊淺裳許久,齊淺裳冷眼相待,如今突然嫁給即墨璞。與他對立的王爺,自是心頭不甘,難免會怕他做出過激的事情。
而他眼底的瘋狂,無疑是已經心存殺機。
“你隨大嬸一起來的?”沈青嵐見齊淺裳氣色不好,想來這些時日,過的并不好。皇上的圣旨已下,斷然沒有退路。憐惜的撫順她鬢角的散發,溫和的說道:“日后有難處,可以尋我。”
齊淺裳點了點頭,微微一笑,笑容綻放了一半,便凝滯在臉上。沈青嵐察覺到她的異樣,順著視線望去,瞧見一襲大紅錦袍的鳳鳴,推著坐在輪椅上的安平,停在池塘邊。
似乎感受到她們的視線,鳳鳴側頭望來。面色沉靜,朝她們點了點頭。俯身對安平打了手勢,吩咐身旁的侍衛照看好安平,便緩步走來。
齊淺裳呼吸不由得一滯,屏住呼吸看著鳳鳴,一步一步的靠近,垂落在身側的手,緊緊的捏成拳頭。
“齊景楓呢?”鳳鳴張望四周,并沒有見到齊景楓的身影,眉頭微蹙,隱有不悅。
“他被父親喚去了。”沈青嵐失笑,長眉陸姍在她身旁,也無大礙。齊景楓在將軍府送來信件時,被喚去了將軍府,想對策。
鳳鳴提著的心,并沒有落下來。齊景楓寶貝沈青嵐的深度,絲毫不亞于他,斷然不可能放任她一個人獨自赴宴,定是發生了大事。
“如今,你連我也瞞著?”鳳鳴眼底蘊藏著復雜的神色,她方才那句云淡風輕的話,顯然有著敷衍。
沈青嵐知曉他想多了,輕嘆道:“你都無暇分身,何必拿這些個糟心事,讓你干著急?也不是什么大事。”
鳳鳴眼底有著無奈,她不想多說,便一個字不會透露,便也不問了。
“嫂嫂,出事兒了么?”齊淺裳聽到他們的對話,憂心忡忡的看著沈青嵐。心中暗自自責,顧自傷神,都沒有注意到她。
“無礙。”沈青嵐安撫的看了齊淺裳一眼,抬眸,便見鳳鳴望著齊淺裳,眼底掠過復雜的光芒。心一沉,他們之間何時有牽扯了?
齊淺裳躲閃著鳳鳴的目光,如芒刺背,余光瞥到闊步走來的即墨璞,稍稍松了口氣。后退幾步,站在即墨璞的身側,笑道:“我們還有事,便先走一步。”
即墨璞伸手搭在齊淺裳的肩頭,齊淺裳背脊一僵,盯著鳳鳴的視線,腳步慌亂,逃也一般的離開。
脫離了眾人的視線,即墨璞滿目陰沉,轉身扣住齊淺裳的雙手,俯身咬著她的唇。看著她驚怕的渾身發抖,幽森的說道:“別讓本王知曉你耍什么花招!”
齊淺裳沒有見過這樣的即墨璞,嚇得雙腿發軟,一句話也說不出口。
即墨璞看著她濕漉漉的雙眸,如同受驚的小鹿,楚楚可憐的惹人憐惜。長有厚繭的手掌,摩挲著她蒼白如紙的臉蛋,陰冷的笑道:“長著如此令人憐惜的容顏,便乖乖的等著本王迎娶,做個聽話的金絲雀。”說罷,扔下齊淺裳,便轉身離開。
齊淺裳癱軟在地上,雙手緊緊的抓著胸口的衣襟,大口的喘著氣。
看到眼前一雙白底黑面,金線勾勒的祥云靴,涌到眼眶的熱氣,被逼了回去。不用抬頭,也知是誰。
兩人沉默了許久,鳳鳴冷漠的嗓音,沒有一絲的起伏:“如今后悔,還來得及。”
“他是我選的人,會幫助我忘記你。你既然不能給我想要的感情,亦是不能娶我,便莫要管我的事情,空留遐想妄念。”齊淺裳抬起頭來,細長的眸子里,一片水色清澈,透亮見底。
鳳鳴深深的看了她一眼,笑道:“我只是擔心你,拖累她。”
齊淺裳聽聞前一句,整個人緊繃,腦子里一片空白。似乎踩在了云端,后一句,便是將她重重的摔落在地,粉身碎骨般的痛。
“我不會連累她,不會的。”齊淺裳仿佛魔怔了一般,不斷的喃喃自語。突然覺得好冷,蜷縮在一團,雙手緊緊的懷抱住自己。
鳳鳴眸光閃動,終是轉身離開。
接下來的時辰,鳳鳴寸步不離的守著沈青嵐。莫紫涵幾次從沈青嵐身邊走過,臉上帶著扭曲的笑。
沈青嵐心底的不安逐漸擴散,莫紫涵喚她來府中參宴,似乎并沒有打算對她做什么。還是因為鳳鳴在,適才無從下手?
就在這時,暗一面若冰霜的出現:“主子,汴州傳來消息,將軍的軍隊,攔截住運糧賑災的隊伍。兩方開戰,死傷慘重!”
沈青嵐面色一變,盛家竟是偷盜著兵符,調動軍隊,去攔截糧草!
“情況嚴重?”沈青嵐想摸清楚底,好想對策。
“皇上震怒,要收回將軍的兵權。可情況很不妙,萬民請命,處決了將軍。幸而世子爺及時開糧倉施粥,適才安撫下來,不曾暴亂。”暗一將事情摘著扼要說出。
沈青嵐眼底閃過寒芒,好一招借刀殺人!
若單單只是攔截糧草,皇上頂多借機收回兵權,不會重罰了去。而如今汴州百姓,食不飽腹,冰天動地的使他們看不到生機。而父親此刻攔截了他們救命的糧草,斷然是會憤然而起。
“走,去將軍府。”沈青嵐看著鳳鳴手中拿著密件,便知他也是收到了消息,神情凝重的說道:“你莫要輕舉妄動,等我的消息。”帶著陸姍與長眉,急匆匆的離開。
到了將軍府,果然如沈青嵐所料,秦姚精神不振,萎靡的坐在臨窗擺著的軟榻,怔怔的看著窗外。見到沈青嵐進來,啞聲說道:“你父親進宮了,已經幾個時辰過去,都沒有回來。”
“母親,您放心,父親會無礙的。您要注意身體,不要胡思亂想。”沈青嵐安撫著情緒波動極大的秦姚,端著蜂蜜水,一勺一勺的喂給秦姚喝下。
秦姚喝下去,彎身吐得一干二凈。
沈青嵐拍著秦姚的后背,拿著毛巾給她擦嘴。便聽到秦姚說道:“我要進宮一趟,你好好守著將軍府。”
“母親,您的身子不適合……”沈青嵐阻止的話,還不曾說完,便被秦姚打斷,目光堅定不容置喙:“只有我進宮,你父親才能安然無恙的出來。”
秦姚扶著沈青嵐的手起身,讓桂枝更衣,穿著沈長宏給她請來的誥命服,對沈青嵐牽強的笑道:“不用掛心,好好看著你父親。”有些事情,不是逃避,便能不去面對。既然他們將她逼到死角,斷然要奮起去反抗。你越是懦弱可欺,便會人人作踐到你頭上。
如今,這里是京都,不再是燕北。忍氣吞聲,便能換回一份安寧。她如今有更多要守護的東西,便不能再軟弱下去。
“母親,您進宮無用。百姓暴動,等景楓處理好,父親便會無礙。莫要景楓處理好,你反倒被扣留在宮中。”那里面全都是吃人不吐骨的地方,比起秦姚在宮中,她寧愿是沈長宏。
秦姚如何不知沈青嵐的想法?
“有些事,你們不明白。”秦姚緩緩的搖頭,她與即墨擎天的恩怨糾葛,早就該了斷了。他如今的處境,沈長宏是中立,斷然不會為難了沈長宏,而是遣人去安撫暴亂的百姓。如今,舍棄了沈長宏,全都是因為她的出現。
沈青嵐霎時想起,第一次隨著鳳鳴進宮。即墨擎天與皇后看著她微變的臉色。當初沒有深想,不過是以為見到前朝皇室遺孤,震驚罷了!
如今想來,似乎并沒有那么簡單!
讓長眉與暗一隨著秦姚進宮,沈青嵐寫了幾封書信送出。焦躁不安的在屋子里急行了幾步,收到宮里頭傳來的消息。
秦姚被安置在皇上的寢宮一個偏殿,沈長宏出宮,帶著人立即前赴汴州。
沈青嵐捏緊了手中的信,心底十分的不輕松。胸口像壓著一塊巨石,悶得難受。
打開窗欞,通通風,卻見到齊景楓疾步走來。沈青嵐提著裙子,快速的下榻,朝齊景楓小跑著過去。
齊景楓心霎時提到了嗓子眼,加快了腳步,將她抱滿懷。小心的避開她的肚子,推開她道:“我身上冷,進屋說。”抖落了身上的積雪,拿著毛巾拂落身上的水霧。
沈青嵐倒了杯熱茶,遞給齊景楓:“那邊如何了?”
“已經安撫了下來,百姓暴動,是有人混跡在人群里唆使。只要找到根本,就能平復下來。他們被煽動,無非是怕被餓死,挑動他們對貪官污吏的憎恨,適才會鬧得如此大。”齊景楓原本想隨著沈長宏一道去汴州,可放心不下她。
“父親一生光明磊落,人到中年,倒是鬧出這等糟心事來。”沈青嵐如何不氣?如今外頭將將軍府給罵臭了去。
齊景楓沒有言語,人言可畏。堪當任何的利器,殺人無形。
“你莫要擔憂,父親去了汴州,會處理好。”齊景楓安撫著懷中的人,抱著她,渾身的疲憊都消散了。看著她眼底的青影,漆黑的眸子里,布滿了憐惜:“你睡一覺醒來,便無礙了。”
“我憂心母親。”沈青嵐喃喃的說道:“她在宮中,能適應得了么?”
齊景楓手一頓,忽而淺笑,輕柔的撫摸著她的腹部道:“母親進宮,那便更不要擔憂。即墨擎天,不會讓她有事。反而比在將軍府,更加安全。”
沈青嵐質疑的看著齊景楓,想要看出他是否說假,在騙她!
這時,暗一與長眉回到了將軍府。
沈青嵐冷聲道:“你們怎得回來了?”
長眉與暗一神色古怪,欲言又止,最后是暗一壓下心底的震撼,開口道:“夫人一切安好。”他們從不曾想過,即墨擎天會那般放縱夫人。身邊配了十幾個帶刀侍衛,八個宮女,兩個嬤嬤,四個女醫。
在御花園散心,碰見了找皇上求情的婉妃。婉妃不過刺了夫人一句,夫人當即讓人按住婉妃罰跪。
婉妃披頭散發的去找皇上主持公道,卻被不冷不淡的給打發了。
沈青嵐眼底藏不住的笑意,母親在閨中時,性子是有些蠻橫。可后來的變故,磨去了她渾身的菱角,委曲求全。
既然知曉保護自個,心中也松了口氣。卻也有些疑惑,即墨擎天對母親的態度。眼底明明有恨,為何又那般縱容母親?
“不用多想。”齊景楓輕柔的按著她的太陽穴,看著她慢慢的放松,示意長眉與暗一退下。
忽而,沈青嵐坐起身道:“暫且回府。”望著外頭的天色,將要暗下來。還有幾個時辰,便是紅玉大婚。跟在她身邊那么久,早已生出了感情,想要主持她的婚事。
齊景楓交代了一些事物給屬下,守護好將軍府,便與沈青嵐一同回府。
而盛府,宴會散去,盛三爺來不及找莫紫涵泄怒。便接到一封密信,有人揪出了埋伏在汴州的暗衛,還有混跡在難民中煽動百姓的眼線。已經上告到金鑾殿,盛三爺親自進宮請求婉妃,向皇上說情。如此做,不過是為了幫助皇上奪回兵權。
這一等,便是等到了傍晚。婉妃被兩個宮婢攙扶著回了宮殿,面無人色的躺在軟榻上。宮婢剪短裘褲,白如凝脂的膝蓋,紅腫一片,泛著紫色,極為的嚴重。
“啊——”宮婢涂抹藥膏的時候,婉妃忍受不住的尖叫。
盛三爺額角青筋鼓動,不耐煩的問道:“皇上如何說?”
“宮門要下鑰了,你趕緊出宮去!”婉妃倒抽口冷氣,看著腫成饅頭的膝蓋,眼底閃過毒辣。那個賤人,竟然敢如此待她!
盛三爺也不想多做停留,見盛府無礙,立即出宮。回到府中,卻是沒有在房內見到莫紫涵。臉色陰沉,山雨欲來道:“那賤人呢?”
屋子里的丫鬟跪在地上,全都搖頭:“奴婢們不知。”
“找!”盛三爺滿腹怒火,倘若不是這個賤人,豈會生出這麼多幺蛾子?霎時想到了沈青嵐在門口的一番話,難道當真是為了幫助沈青嵐對付盛家,適才偷盜兵符給他?
臉黑如墨,許久,丫鬟們一一搖頭,不曾找到莫紫涵。
“嘭!”盛三爺一拳砸在小幾上,小幾四分五裂。腦中出現沈青嵐最后別有深意的話,腳下生風的去了大房。
盛夫人臉色難看的急匆匆從正屋出來,朝偏僻的屋子里走去。
盛三爺見此,立即跟了上去。只見盛夫人讓人踢開了緊閉的屋子,里面曖昧的聲響,戛然而止。
盛夫人看著床上,赤條條的二人,沖上去,抓著莫紫涵的長發,拖著她下床。
莫紫涵沉浸在方才的熱浪激情中,頭皮一痛,人便被拖下床。冰涼的地板,使她霎時清醒了過來。對上面目猙獰的盛夫人,莫紫涵傻愣在原地,當看到盛夫人身后的盛三爺,猶如雷擊,忘記了羞恥與盛夫人拳打腳踢的疼痛,目光驚慌的看著他。
他不是外出,今夜不回了么?迷惘的看向盛安國,她是受到盛安國的要挾,才來的這個屋子。
“大哥如此替小弟照顧女人,心中甚是感激。”盛三爺頭上的青筋鼓動,因怒火高漲,而雙目圓睜,暴戾的如一頭瘋狂的野獸。似乎隨時都會將二人給撕裂成片!
這個賤人膽大包天的與他大哥有私情,這口惡氣,如何是咽不下去。
盛安國已經穿戴整齊,眼底的尷尬轉瞬即逝。看著盛三爺道:“不過一個玩物罷了,何必為了她壞了兄弟間的情份?最初她是勾引我,對付秦姚。我不知你要娶的是她,今夜里你出去了,她便尋來了。”心中卻是驀地一沉,他是收到莫紫涵的信件,才來的這個屋子。如今見到她的眼神,便知這里頭恐怕有問題。
盛安國話里話外都在說他是被動,與莫紫涵有染,不過是被勾引。
盛三爺怒極反笑,手一揮:“帶走!”
身后的兩個侍衛,直接將赤條條的莫紫涵拖走,一回到屋子,盛三爺盛怒的一巴掌將莫紫涵打倒在地:“賤人,你這么yin賤,今兒個爺便滿足你!”說罷,讓人將煎好的藥倒進莫紫涵的嘴里:“扔到豬圈。”
“不——不要——爺——”莫紫涵話不曾說完,便被堵住了嘴,拖了下去。
——
燕王府,紅玉與長福的院子張燈結彩,掛滿了紅綢,喜氣洋洋。
長順站立在紅玉屋子的樹下,看著丫頭們進進出出,說著恭喜的話兒,心里陣陣的絞痛。失魂落魄的回到自個屋子里,看著同樣的喜慶,不禁一怔。
不等他多想,便聽到長青在門外道:“長順,世子妃喚你過去一趟。”
長順點了點頭,心里有著大膽的猜測,難道紅玉反悔了?要嫁給他?想到這個可能,心里止不住的升騰著喜悅。
健步如飛的到了世子妃的院子里,進屋便瞧見陸姍也在。斂目,作揖見禮。
“來了。”沈青嵐坐在太師椅上,手中捧了一杯茶水,道:“紅玉說她與陸姍是極要好的姐妹,她一個人幸福,找到了歸宿,心里記掛著陸姍。她說你與陸姍兩情相悅,要我給你們指婚。方才我過問了陸姍,陸姍也同意了。恰好紅玉成婚,置辦了不少物件,也夠張羅你們的婚事,不如今兒個來個雙喜?”
長順在聽到紅玉為他請婚時,腦袋便發懵了。見鬼的兩情相悅!若不是克制力極強,他想拔腿走,掐死那個自以為是的女人!
世子妃壓根沒有征詢他的意見,就是給他打聲招呼。冷眼看向身旁的陸姍,不知她搞什么鬼!
陸姍聳肩道:“我嫁給誰都一樣,既然我姐妹想要我嫁給你。看在她新婚的份面上,你也不太礙眼,便勉為其難的同意。”
“還有一個時辰,你們各自去梳妝。”沈青嵐揮了揮手,示意二人退下去。
疲憊的揉著眼角,輕嘆了一聲,個個都不省心。
齊景楓端著一碟糕點進來,溫聲道:“你將長順罰去暴室了?”
沈青嵐頷首:“賞了二十鞭子。”
齊景楓眸光幽深的凝視著她,半晌,揉著她的腦袋,輕笑道:“真是個傻丫頭。”
沈青嵐不知他話中的意味,隨即,看著長眉不自在的臉色。恍然領悟,紅著臉捶了他一拳頭:“不正經!”
齊景楓包裹著她的拳頭,一本正色道:“這個懲罰比關暴室比較好,可以讓他長記性。”
沈青嵐哼了一聲,背過身去,暗一疾步進來道:“主子,盛府事成!”
“嗯。”沈青嵐嘴角上揚,莫紫涵在假山里,是與盛安國爭執,她聽到了兩句話,便揣測出莫紫涵與盛安國關系不一般。
在府門口說的那一句話,不過是在盛三爺心中埋下一顆種子。原本還以為要等待時機,倒沒料到莫紫涵將機會送到她的眼前。
“死了?”齊景楓挑眉道。
沈青嵐得意的笑道:“這一點你就輸給我了。她不會死,會生不如死的活著。盛三爺性格暴戾,容不得背叛。莫紫涵不但背叛了,且還是與盛三爺最痛恨的盛安國在一起。她是以對付將軍府,替盛三爺奪回盛家家主之位的條件,嫁給盛三爺。如今,和盛安國有私情,加上我的一番言語,自是讓盛三爺懷疑她居心不軌。為了維護他為數不多的名聲,暫且不能殺了莫紫涵,看著便會想起他被一個女人戲耍,便會挑起他殘戾的脾性,會日日折磨莫紫涵致死。”
沈青嵐冷笑,若是今兒早,激怒了盛三爺,指不定這莽漢會當眾掐死了莫紫涵。倘若是別的男人與莫紫涵有染,他定會都給活埋了。也只有盛安國,在他的面前,盛三爺才會不至于失去了全部的理智。
齊景楓輕吻著她晶亮的眉眼,嘴角上揚:“心里可痛快了?”
沈青嵐臉上的笑容漸漸的落了下來,搖了搖頭:“一點不痛快。”闔上眼,靠在他懷中小憩。
到了吉時,齊景楓喚醒了沈青嵐,去正廳給二對新人主持婚禮。
紅玉蓋著紅蓋頭,穿著濃艷的喜服,手上牽著紅綢,另一端是長福。
陸姍亦是蓋著紅蓋頭,穿著喜服,手中的紅綢另一端牽著長順。兩對新人,一同排列站在正廳。婚禮極為的簡單,就是府中的丫鬟奴才。
長順看著長福手中牽著的另一個人,眼底有著痛苦之色。在司儀的唱詞中,舉行完禮儀,送入洞房。
紅玉順著紅綢的拉力,極緩慢的朝新房走去。她知曉他與她一同在舉行婚禮,心口仿佛有一只無形的手抓住,狠狠的捏碎,淚水順著眼角滑入嘴里,滿嘴的苦澀蔓延。既然不能嫁給他,與他一同舉行婚禮也是好的。
就當……是與他在拜堂!
二人被送進了洞房,紅玉心慌的坐在床榻上,心里極為的緊張。她與長福并不太熟識,心中也已經有了他人,突然間,倉促的成婚,不知該如何面對接下來的洞房夜。
與她同樣痛苦而又慌亂無奈的長順,看著床上的人,手中拿著一柄秤桿,伸到了喜帕下,又急促的收回來,似乎喜帕下有著洪水猛獸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