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文成對於嶽大總管的那點(diǎn)兒心思,自然也是摸地透透的,可是沒辦法,誰讓最初理虧的是他們梅家呢?
如果不是梅煥志吃了熊心豹子膽,膽敢對嶽傾起了那樣的心思,只怕現(xiàn)在,他們雙方的合作,當(dāng)是很愉快的。
爲(wèi)了梅家,爲(wèi)了安王,梅文成也是別無選擇。
縱然他的權(quán)力在嶽傾之上,可是他手中的那些侍衛(wèi)和神策營的人,可都不是吃素的。
一旦真的較起勁來,自己也未必就能撈到好處,反倒是極有可能會便宜了劉家。
梅煥志昨天晚上精神不濟(jì),就歇在了梅文成的府上。
睡了一覺起來,梅煥志人倒是也精神了不少,一出屋門,就看到了院子的涼亭裡坐了一個人,梅煥良。
梅煥志的眸色一暗,這梅家與他同輩之中,他最怕的只有兩個人,一個是大堂兄,還有一位,便是現(xiàn)在坐在這裡的這位堂弟。
“堂弟起地這樣早?是專程來找我,還是平時亦是如此?”梅煥志表情自然地在其對面坐了。
梅煥良擡眸看他,一擡手,便有下人陸續(xù)而進(jìn),簡單卻十分誘人的早膳便擺好了。
“志堂兄,昨晚上你嚇得也不輕,你可知道,昨天晚上我們梅府也多了不少的無頭屍?”
梅煥志的臉色一沉,這件事他昨天晚上就知道了,一大早上起來,梅煥良無端地說這些幹什麼?
“我知道你在想什麼,我來並非是爲(wèi)了爲(wèi)難你,更不是因爲(wèi)你惹了禍,所以便要指責(zé)你。昨天晚上,父親的一房寵妾,因爲(wèi)一句話得罪了嶽傾,直接就被杖斃了。”
梅煥志看著眼前的美食,卻是一絲胃口也沒有。
“堂弟說這些,到底是何意?”
“嶽傾在上京的勢力,就好比二叔在軍中的勢力,我這樣說,堂兄應(yīng)該能明白了吧?”
梅煥志不語,只是目光灼灼地盯著梅煥良看。
這個堂弟比他小幾歲,可是爲(wèi)人處事,卻總是流露出一種只有長者纔有的氣度和縝密。
也不知道在他幾歲的時候,便開始極爲(wèi)懼怕這位年幼的弟弟了。
“我知道這次是我闖了禍,你放心,若是伯父不能擺平此事,我自有打算。”
梅煥良卻是不屑地輕嗤了一聲,“你的打算?你別告訴我,就是要負(fù)荊請罪。”
梅煥志地眉宇一緊,“你這是什麼意思?”
“你給梅家引來了麻煩不假,若是就此消停一陣子,或許嶽傾也就不會再總是記掛著此事。可若是你真的膽敢做出負(fù)荊請罪這樣的舉動,那我們梅家的臉,就讓你丟盡了!”
嶽傾的本事是大,他的權(quán)力也的確不小!
可是這一切都無法改變他就是一個閹人的事實(shí)!
如果梅煥志真地沒有腦子地去這樣做了,那麼,就等於是將梅家的臉面扔在地上踩。
這就等同於奇恥大辱!
沒有人否認(rèn)嶽傾的權(quán)勢,可是不代表了,世族名門們,就願意將這些給擺到了明面兒上來。
這個時候,梅煥良對於這位堂兄,當(dāng)真是有些失望了。
從他剛剛的反應(yīng)來看,他是真的有這樣的打算的。
梅家的子嗣一直以來所接受的教導(dǎo),都是要以梅家爲(wèi)重,以家族的利益爲(wèi)先。
無論是自己的婚事,還是將來是文是武,都是由長輩們根據(jù)家族的需要來特意培養(yǎng)的。
就比如說梅煥志,雖然他的性子張狂了些,行事過分了些,可是於戰(zhàn)場上來說,他還是有幾分真本事的。
就算是他器量小,不容人,那於梅家的家族利益也是有益的,故而,纔會多年來,一直被長輩們看著,眨隻眼,閉隻眼。
梅煥良不能容忍的是,梅煥志在戰(zhàn)場上挺精明的一個人,怎麼一回到了京城,行事就變得這般愚蠢了?
梅煥志看到堂弟的面色微青,微頓了一下,似乎是仔細(xì)想了想,也感覺到自己先前的想法似乎是有失體面。
“那個,我也只是那樣想了一下,並未真的打算付諸於行動。”
“若是我不來呢?”
梅煥志抿了抿脣,沒敢出聲。
對這個明顯比他小的堂弟,他卻一直都是十分懼怕的,要說他爲(wèi)何如此懼怕他,自己也是說不上來的。
總覺得梅煥良的那雙黑漆漆的眼睛裡,藏了什麼讓人不敢細(xì)看的東西。
“堂兄,父親回府之前,你就一直待在這裡吧。我已經(jīng)讓人給嬸嬸送了消息,只說我們有要事相商,所以纔會留你在此。”
這算是變相的軟禁麼?
梅煥志雖然心中有些疑惑,可是卻不敢生氣。
“煥良,你實(shí)話與我說,這次的事情,果然鬧得很大?”
梅煥良輕瞟了他一眼,“你以爲(wèi)呢?嶽傾是什麼人還需要我再次提醒你嗎?只要他在皇上的耳邊多說你幾句壞話,你以爲(wèi),你以後的路,還能一帆風(fēng)順?”
梅煥志立馬就有些怒了,身子也坐得筆直的,頭也是昂地高高的,“老子是憑軍功上位,豈是他一個閹人兩三句話就能抹殺的?”
梅煥良輕蔑地笑了兩聲,“軍功?你在戰(zhàn)場上的那些功勞,說是你的,便是你的,說是你搶的,那便是你搶的。這麼多年,嶽傾的手段,想要做到這一點(diǎn),並非是沒有可能的。”
“怎麼會?難道父親和伯父會允許他如此目中無人?”
“
無人?”
“嶽傾是個聰明人,他不會直接地就說出對你不利的話,只會不斷地暗示,然後再尋找合適的契機(jī),這也是爲(wèi)何這麼長時間以來,皇上對他這個閹人,如此看重的重要原因。”
“你唬我的吧?”
梅煥良搖搖頭,“你或許不信,可是神策營是什麼樣的存在?我蒼溟的國史上,何曾有一位內(nèi)侍來掌管?可是現(xiàn)在當(dāng)今皇上不僅將宮中的大權(quán)交到了他手上,連神策營都給了他來駕馭,你以爲(wèi),嶽傾若只是憑著一張嘴和一身的功夫,就能得皇上如此厚愛?”
梅煥志顯然是心有不甘,“難道他就沒有私心?”
“我讓人仔細(xì)地調(diào)查過此人,無父無母,一介棄兒,後來被皇室暗衛(wèi)收入其中,之後因爲(wèi)其凌厲的身手和殺伐果決之心,得以皇上重用。再加上他又是一個被淨(jìng)過身的人,皇上用起他來,那就更爲(wèi)順手了。”
“無父無母?那豈非是無牽無掛?”
“不錯!正是因此,他纔可以在京城爲(wèi)所欲爲(wèi),因爲(wèi)他沒有要護(hù)著的人,除了皇上,他的眼裡,再沒有了別人。”
梅煥志的心底一時產(chǎn)生了些許的挫敗感。
怎麼會這樣?
他原本以爲(wèi)也不過就是一介皇上的寵臣,只要是梅家想要對付他,那還不是手到擒來之事?
可是現(xiàn)在,他才知道,這個嶽傾,竟然是從皇室的暗衛(wèi)營裡頭出來的,也就代表了,多年來,他心中認(rèn)可的主子,也就唯有皇上一人。
皇上對他的寵信,絕非是尋常人可比!
“眼下安王與靖王在朝堂上鬥得異常激烈。本來,誰能取得了嶽傾的好感,誰離那個位子,自然就會近了一步。可是現(xiàn)在?”
梅煥志突然就打了個激靈,若是因爲(wèi)自己的荒謬之舉,從而誤了安王的大事,那自己必是萬死難辭其咎的。
“堂弟?”
梅煥良這會兒終於看到了他的變化,心中輕嘆,總算還不是太蠢。
“安心地在府中閉門思過,什麼也不說,什麼也不必做。萬事,自有父親爲(wèi)你擋著。嶽傾此人好金銀珠寶,他的貪財,在京城上層也是人盡皆知的。只要是不違背皇上的旨意,任何事情,都是可以以錢財來擺平的。”
梅煥良總算是說出了嶽傾一個最大的弱點(diǎn),也算是讓梅煥志安了安心。
“多謝堂弟了。這次,也算是我買到了一個教訓(xùn)。只要是還能讓我繼續(xù)爲(wèi)梅家出力,損失些銀錢,倒是沒什麼。”
“堂兄,有些人,不能招惹,自然是不得再去招惹。同理,有些人,您不該放在心裡頭,也不該讓他們成爲(wèi)以後對手攻擊你的弱點(diǎn),那麼,就必須捨棄。”
梅煥志的身子一顫,他的意思,他聽懂了。
這是要讓他將那些男寵全都處置掉?
不!
梅煥志心裡頭明白,他雖然是男女通吃,可是實(shí)際上,他還是更爲(wèi)偏好男風(fēng)一些。
如今妻子謝氏已經(jīng)爲(wèi)他一下了嫡長子,他繁衍子嗣的重任,基本上也算是完全了一大半兒,將來原本是要讓自己能活得愜意一些,他們又都是自己的心中寶,若是就此全部殺了,自己如何能忍心?
“堂兄捨不得?”梅煥良只消一眼便看出了他的心思。
“煥良,他們不過都是一介弱書生,沒有什麼真本事,就暫且留著他們吧。”
“看來,堂兄這次受的教訓(xùn)還不夠。”
梅煥志的心思一緊,對於這位堂弟的脾性,他是知道的。
一旦說了出來,只怕若是不將事情給辦了,他是不會甘心的。
“煥良,這次就算是哥哥求你了,暫且饒他們一命,回頭,我自會將一切都安置好,絕對不會讓人發(fā)現(xiàn)的。再說了,不過是喜好男風(fēng),這也算不得什麼大事吧?”
“兄長以爲(wèi)是小事?”梅煥良的眉毛一挑。
梅煥志一看他這樣子,心裡面立馬就沒底了,乾乾地笑了兩聲,“那個,蒼溟的國風(fēng)也不算是特別嚴(yán)謹(jǐn),這世家公子裡頭喜好男風(fēng)的,也不止我一個。”
後面的聲音越來越弱,梅煥志大概也知道自己這話說的是欠缺底氣的。
“的確,喜好男風(fēng)的,並不止你一個。可是敢明著打嶽傾的主意的,你還真是頭一個!”
這話將人給諷刺的,嘖嘖,真真是揭了人家的整張臉面。
梅煥志的臉色漲紅,頭皮發(fā)緊,對上這樣的一個弟弟,還真是讓他覺得有幾分的丟臉。
“你是說,嶽傾會利用這個來對付我?”
“你覺得呢?”
“不是說銀錢能擺平嗎?”
“銀錢的確是能擺平,可是不代表了這位嶽大總管的心裡頭就一點(diǎn)兒怨氣也沒有了。你想想看,他能一怒之力殺了我們梅家這麼多的暗衛(wèi),還有什麼是他不敢做的?”
梅煥志的脖子縮了縮,突然就感覺到了脖頸處涼嗖嗖的。
“你是兄長,什麼人能留,什麼人必須除去,這個不用我再教你了吧?”
梅煥志一咬牙,心一狠,極其困難地點(diǎn)了下頭,“堂弟放心,上京這裡的人,我會處理乾淨(jìng)。只是邊關(guān),還請?zhí)玫茉俳o我些時間吧。”
梅煥良也一時無語了。
說了這麼多,還是捨不得那些個男寵?
真不明白他這腦子裡頭到底都裝了些什麼?
明知道那些人隨時都有可能會成爲(wèi)攻
能會成爲(wèi)攻擊他的把柄,竟然還一門心思的護(hù)著。
不過,只要目前能先將京城的這個給處置了,也就算是少了一塊兒心病。
梅文成直到近晌午,這才從宮中出來。
回到了梅府,梅文成長舒了一口氣,然後大半個身子都窩到了椅子裡。
“父親,嶽總管那裡可都說好了?”
梅文成冷哼一聲,“十萬兩銀子,外加一尊純金打造的人像,若是再不能將此事擺平,只怕我們就徹底地將嶽傾推入了劉家的陣營。”
“父親,這個嶽傾,可一直就不止是站在我們這邊的。之前,他與劉將軍也有過接觸的。”梅煥良語氣平和道。
“嗯,這一點(diǎn),爲(wèi)父也清楚,至少他現(xiàn)在還能保持一箇中立的態(tài)度,對我們而言,便已足夠了。”
梅煥良也明白,像嶽傾那樣的人,不是急於一時就能拉攏過來的。
“父親,堂兄何時離京?”
“皇上的意思是還要再緩幾天,等梁平他們都走了之後,再將煥志派出去。”
“堂兄要去的地方,可是湘州?”
梅文成的眸光一暗,“你如何得知?”
梅煥良搖搖頭,“父親,我們要小心了。由此便不難看出,上次皇上對汪家之所以如此狠,只怕,有一部分原因,就是因爲(wèi)這個了。”
梅文成也不是沒有想過這個問題,只是如今被兒子這樣一提醒,有些事似乎是更爲(wèi)通透了。
“看來湘州那邊,我們要麼就得加倍小心,要麼就只能放棄了。”
“父親,皇上明知我們與汪家的關(guān)係,卻還要派了堂兄去湘州,難道就只是湊巧?又或者,皇上派他去,其實(shí)是另有目的?”
一句話,又提醒了梅文成。
“你說的對,這一次梅煥志去湘州,無論如何不能再得罪了齊家。另外,皇上的心思,只怕不是咱們能猜透的。也有可能是衝著碼頭去的。”
幾日後,宋子夜一身戎裝到梁平那裡報到,十萬大軍,浩浩蕩蕩地開拔了。
對外的名頭,只是去涪陵訓(xùn)練新軍,那裡山勢連綿,極有利於訓(xùn)練將士們的山地作戰(zhàn)。
宋子夜出發(fā)的前一晚,李傾月在雪苑與他單獨(dú)見了一面,並且將涪陵大致的情形都說了一遍,還不忘叮囑他,無論皇命是什麼樣的,都要記得保全李安旭及其手下的勢力。
梁平的大軍一走,梅煥志也被調(diào)到了湘州。
李傾月看著那一紙調(diào)令,微微笑著,她知道,梅煥志這一去,再平安回來的可能性,可就不大了。
至於齊玄墨會選擇什麼樣的一種做法給他,那就不是自己想去插手的了。
站在了高高的臺階之上,看著底下那些渺小卑微的人們,李傾月的眼底浮上一抹悲憫。
不是爲(wèi)了那些一輩子踏不出這宮門的卑微的宮人,而是爲(wèi)了那些明明可以不必踏進(jìn)來,卻非要上趕著擠進(jìn)來的女人們。
有那麼一瞬間,她對於蘇貴妃的心情,似乎是有了一種感同身受的感覺。
蘇貴妃並不喜歡留在宮內(nèi),即便是皇上多年來專寵她一人,她也仍然不願意留在這金絲籠裡。
就如她之前曾用到的那個困字。
在她看來,這裡的奢華瑰麗,無一不都是皇上爲(wèi)了將她困於此地的手段。
李傾月微微垂眸,不經(jīng)意間看到了自己露出來的指尖,纖細(xì)、瑩潤、只是怎麼看著就少了幾分的生氣。
擡頭,往右側(cè)看去,這高樓玉宇,何處纔是她最終的歸處?
還是說,她這一生,根本就不可能會有這樣的機(jī)會了?
想要平安度日?
只要她的仇人還活著,她就永遠(yuǎn)沒有那一天。
紅葉遠(yuǎn)遠(yuǎn)地看著主子一人孤獨(dú)地站在那裡,明明就是華麗高貴的錦袍,此刻卻偏生讓人看到了幾分的悲涼和孤寂。
紅葉的眼睛募地就紅了。
主子這些年也實(shí)在是太苦了。
想到了當(dāng)初她連劍都拿不穩(wěn)的樣子,想到了她看到一隻老鼠都會驚得跳起來的樣子,紅葉的眼睛竟是漸漸地溼潤了。
主子心底的苦,她知道,可是主子身上所揹負(fù)的一切,他們卻都是無能爲(wèi)力。
這樣的無助感,實(shí)在是讓人心生惱怒。
“紅葉!”
“是,主子。”
“聽說皇后娘娘將擬好的幾位正妃人選都給皇上送過去了?”
“回主子,正是。總共有四位,其中也有梅家的嫡親小姐。”
李傾月點(diǎn)點(diǎn)頭,“想用聯(lián)姻來拉攏京城齊家?哼,也得看本座同不同意?”
“主子?”
“齊婉葉的命格與皇室相沖。”
有些突兀地,李傾月這樣一說,紅葉愣了一會兒才明白過來,“是,奴婢明白了。奴婢立馬去安排。”
順手摺下了一朵牡丹,看著盆中那綠綠的葉子,手上的牡丹似乎是更爲(wèi)嬌美了些。
“齊婉葉,你應(yīng)該謝謝我,皇宮這樣的地方,只會葬送了你的一生,就算是你聰明貌美,也一樣逃不開宮中女人的宿命。這世上,只有一個蘇貴妃,而你,顯然不是。”
話落,手中的牡丹飄落,孤零零地躺在那裡,似乎是在感嘆著人世間的種種不公。
李傾月踏入勤政殿的大門時,明顯就感覺到了幾分的不同尋常。
待她步行幾步後,看清楚樑公和宋華生二
和宋華生二人都在,只不過,兩人的表情可說不上好。
“給皇上請安。”
光慶帝擡眸,臉色肅穆,語調(diào)沉冷,“有事?”
李傾月的心頭一震,皇上極少用這樣的語氣對她說話,只怕現(xiàn)在她來的不是時候。
“回皇上,是剛剛欽天監(jiān)的人送來了幾位貴女的命格推算,微臣斗膽,便先一步送過來了。”
皇上的臉色似乎是更爲(wèi)陰鬱了幾分,一招手,何公公將她手上的東西接了過去。
皇上面無表情地看完,李傾月的一顆心卻是提到了嗓子眼兒。
很明顯,皇后之前所屬意的人,正是樑素冰。
她讓人改了齊婉葉的命格,可是這樑素冰的?
那紙箋上,只寫了樑素冰的命格尊貴,其它的,再無一言。
她倒是想著改了樑素冰的,可像是她這樣的身分,就算是安王這裡作罷,只怕靖王也會再起了心思,所以,倒不如干脆地直接交由皇上自己來定奪。
當(dāng)然,李傾月得承認(rèn)自己的私心,她其實(shí)是想著藉著這一個樑素冰來試探一下,看看皇上究竟是如何想的。
靜候了一會兒,皇上並無任何吩咐,李傾月猶豫著要不要自己先行告退。
她還不曾拿定主意,皇上便先開口了,“嶽傾,你再去一趟護(hù)國公府,宣榮華公主明日進(jìn)宮。”
“是。”李傾月心中一緊,怎麼又會想起她來了?
這給皇子們選妃,礙著她李傾月什麼事兒了?
樑色的臉色微動了一下,然後頭垂地更低了些,沒有人知道,這位喜怒無常的帝王,又在打什麼主意了。
“安王的婚事訂下,朕也該爲(wèi)榮華好好想想了。她是朕的親侄女,無論如何,不能委屈了她。護(hù)國公,朕知道你與榮華素來親厚,也想著親上加親,不過,事關(guān)她本人,朕總要問過她自己的意思。皇兄不在了,朕不能讓榮華有半分的不如意。”
這話說的還真是情真意切。
李傾月心中卻是冷哼一聲,若是果真如此心疼自己,當(dāng)初又怎麼會做出逼宮之事?
“皇上,那可要說明了具體進(jìn)宮的時辰?”
皇上想了一下,“不必了,只說讓她進(jìn)宮來一趟便好。具體什麼時辰來,由著她就是。”
“是,皇上。”
出了勤政殿,李傾月的臉色有些凝重,皇上會突然提及了自己的婚事,難不成是因爲(wèi)宋華生剛剛在御前說了什麼?
李傾月滿心疑惑地回到長生殿,這個時候,怎麼會突然提及了婚事?
李傾月當(dāng)天去了一趟雪苑,再回來的時候,嶽大總管,就換成了德安所扮的。
“公主,您明日要進(jìn)宮,可還要再去鳳舞宮給皇后娘娘請安?”華姑姑進(jìn)來將燕窩放好,“奴婢多句嘴,皇后娘娘畢竟是後宮之主,您總得爲(wèi)自己的將來打算。”
“姑姑的意思,本宮明白。論理皇后也算是本宮的長輩,前去拜見,自然是順理成章。”
“公主能明白是最好。將來公主出嫁,許多事情,還得要由皇后娘娘來操辦。皇上就是再心疼您,也不可能事事親力親爲(wèi)的。”
李傾月的眸光閃了閃,華姑姑這意思分明就是在暗示她,就算有皇上護(hù)著,有心人想要對她下手,也是很容易的。
就像是宮內(nèi)的妃嬪間的爭鬥,只要有人在,她們自然就有法子挑起事端。
這個華姑姑,倒是個妙人兒了。
李傾月一直都知道,這位華姑姑是皇上身邊的人,可是卻不能確定,她的背後是不是還有其它的主子。
現(xiàn)在聽她這一席話,倒似乎是真的處處爲(wèi)自己著想了。
“多謝姑姑了。”
李傾月次日一早,便先去給老太爺請了安,又親自侍奉了老太爺用藥用早膳,然後纔不緊不慢地去了前廳。
宋華生散了早朝回來,一回府,就先看到了刻意等他的李傾月。
“你怎麼在這兒?可曾用過早膳了?不是說今日要進(jìn)宮嗎?怎麼還不去?”
“舅舅,傾月有事與舅舅說,可否先去舅舅的書房?”
宋華生微愣,想著既然是有要事尋自己,那便先去書房也罷。
宋子夜離京了,李傾月後面只怕也要離開護(hù)國公府了,有些事,就算是不能對這位舅舅坦言,可是至少,也要讓舅舅知道,自己的事,他是插不上手的。
宋華生猛地一個轉(zhuǎn)身,“你說什麼?你現(xiàn)在還不想嫁人?你和夜兒不是一直都走地很近,而且感情也很好嗎?現(xiàn)在舅舅爲(wèi)你求了這道旨意,你又爲(wèi)何不滿?”
“舅舅,我與大哥只是兄妹情深,並無其它。再則,恕我直言,我並非是大哥的良人。”
宋華生怔了怔,只以爲(wèi)是李傾月?lián)乃倪@個尷尬的身分,會給宋家?guī)砺闊?
“傾月,你不必?fù)?dān)心,你是我的親外甥女,你大表哥也斷然不會讓你受委屈的。”
李傾月?lián)u搖頭,“舅舅,我的事情,您還是不要插手了。我現(xiàn)在並無成婚之意,若是強(qiáng)求,那傾月倒寧願再回到了庵堂之中,至少還能得一份清靜。”
宋華生不能理解,明明就是一樁喜事,怎麼這丫頭就非是不答應(yīng)呢?
“舅舅,以後您還是莫要再提及我的婚事了。皇上跟前,說多,錯多。”
說完這句,便頭也不回地走了。
宋華生不停地琢磨
不停地琢磨著她最後說的這幾句,難不成,這一次自己竟是幫了一個倒忙?
馬車內(nèi),綠袖看了一眼外頭,然後小聲道,“今日早朝,皇上下旨,賜封了梅文成的嫡女梅沁環(huán)爲(wèi)安王正妃,另外還賜了兩位孺人。”
“皇上所屬意之人,果然不是安王。反正梅家也是靠在安王這邊兒呢,現(xiàn)在多一個梅姓的正妃,也沒有什麼不同。反倒是還顯出了皇上對梅家的看重,這一招,還真是高。”
“公主,這安王的婚事訂了,後頭,是不是也就該著靖王了?”
李傾月擡了擡眼皮,“誰知道呢?齊家可有什麼動靜?”
“回公主,齊大人還不曾回府呢,估計這個消息,齊家還不曾知曉。”
李傾月勾了勾脣角,齊婉葉心儀於安王,若是得知正妃不是她,甚至連皇上賜過去的孺人也沒有她的份兒,不知道會不會失聲痛哭?
倒不是她真的向著那個齊婉葉,只是這個女人不簡單,若是真的讓她進(jìn)了安王府,只怕安王這邊兒的力量,會逐步穩(wěn)固下來,這可不是自己想看到的。
進(jìn)了宮,皇上選在了承乾宮召見她。
“月兒,來,你瞧瞧誰來了?”
蘇貴妃一看到李傾月進(jìn)來,一身淡雅的裝扮,甚是清爽,看上去沒了那麼多的脂粉氣,倒是讓人喜歡。
“聽皇上說你要來,我讓人備了些點(diǎn)心,你嚐嚐。”
“多謝蘇貴妃。”
李傾月福了福身,看到蘇貴妃的眼角似乎還溢著笑,這些日子,似乎是心情不錯。
“榮華,你舅舅可曾與你說了有意讓你嫁於宋子夜?fàn)?wèi)妻?”
“回皇叔,榮華現(xiàn)在不想嫁人。還請皇叔暫且莫要再提及此事。”
皇上一皺眉,“爲(wèi)何?男大當(dāng)婚,女大當(dāng)嫁,這是再正常不過的,你又何必如此排斥?”
“回皇叔,榮華只是還沒有做好準(zhǔn)備。想自己一個人再靜一段時間。”
看著這個侄女不亢不卑的樣子,面對他這個九五至尊,竟然是沒有半分的怯場,永遠(yuǎn)都是這般地雍容大方,高貴清雅,這纔是正經(jīng)的嫡公主該有的樣子。
不知不覺間,似乎是與另外一個影像重合在了一起。
“也罷,朕前陣子已經(jīng)下旨爲(wèi)你修葺了公主府,那府邸之前原本是長公主的,後來她過世,其子女也都犯了過錯,所以朕便下旨將宅子收回來了。如今工部呈報,說是修繕好了,你挑個日子,搬過去吧。”
“是,謝皇叔。”
“若是缺什麼,就只管問內(nèi)侍省的人要。你不是也見過幾次嶽傾嗎?朕就讓他幫襯著你一些。另外,爲(wèi)了你的安全著想,朕再賜給你五百御林軍,免得被人欺侮了。”
“謝皇叔。”
李傾月的眸光微寒,怕她受委屈?是怕她再有什麼異心吧?
五百御林軍,這分明就是想要將她這個榮華公主給軟禁了!
“你放心,那些人只是負(fù)責(zé)你的安危,你的行動上自然是自由的。華姑姑你用著順手,就還讓她跟著你,府上總會有一些個瑣碎的小事,也不必事事親爲(wèi)了。”
“多謝皇叔,榮華記下了。”
總是住在護(hù)國公府,也的確是有些不便。
好在這公主府離護(hù)國公府倒是不遠(yuǎn),每日過去問安,也並不費(fèi)事。
李傾月陪著蘇貴妃逗了一會兒八哥後,便起身告退。
鳳舞宮,無論她是不是願意去,都得象徵性地走一圈兒。
皇后並不知道皇上已經(jīng)賜了一座府邸給李傾月,她一直以爲(wèi)皇上命人修葺的那套宅子,是爲(wèi)了給後頭的哪位皇子準(zhǔn)備的。
這會兒一聽說皇上有意讓李傾月搬離護(hù)國公府,皇后的心思自然就活泛了起來。
“榮華呀,既然皇上有了旨意,那依本宮看,你還是早些搬出來的好。你放心,本宮會命人給你安排最好的宮殿的。”
“不敢勞煩皇嬸兒費(fèi)心了,榮華離開國公府後,暫時不會住進(jìn)宮裡。皇叔體恤榮華,擔(dān)心榮華會睹物思人,所以特意給榮華在宮外設(shè)立了公主府,以後若是幾位公主得空了,也可到公主府來玩賞。”
皇后一滯,這是什麼話?
皇上竟然爲(wèi)李傾月單獨(dú)準(zhǔn)備了公主府?
可是爲(wèi)什麼她這個皇后卻一點(diǎn)兒也不知道?
皇后暗自磨牙,面上卻是笑得越發(fā)地燦爛了起來,“這樣也好,以後若是樂兒和敏兒她們在宮裡頭覺得悶了,就到你的公主府去住上幾日。”
“是,時辰不早了,榮華先告退了。”
皇后想到了李傾月要搬入公主府,自己這個長輩總不能一點(diǎn)兒表示也沒有吧?
“你且稍等,冷秋,去將我那套藍(lán)寶石的頭面取來。”
話落,又轉(zhuǎn)頭看向了李傾月,笑得極爲(wèi)和藹,“你喬遷之喜,本宮怕是去不成了。這賀禮便先送上,也免得你出了宮再說本宮小氣。”
李傾月有些不太自地感受著皇后這種所謂的親近,又等了片刻,命綠袖拿東西拿上,這才離開了。
李傾月前腳出了鳳舞宮,皇后緊接著就將一套上等的茶具給摔了個粉碎!
“簡直就是欺人太甚!”
“娘娘您可千萬莫要生氣,爲(wèi)了一個孤女,再氣壞了自己的身子,不值當(dāng)?shù)摹!?
“哼!你懂什麼?”皇后一把將冷秋推開,面色有些猙獰,“本宮的女兒,才
的女兒,纔是蒼溟身分最爲(wèi)尊貴的公主,她李傾月是個什麼東西?也敢過來跟本宮的女兒爭地位!”
“娘娘說的是,只是現(xiàn)在皇上正寵著她,您也只能委屈一下了。”
不提委屈還好,一聽到了這兩個字,皇后瞬間便有些崩潰了!
“本宮委屈的還不夠多嗎?以前皇上寵幸那個婉妃,本宮也認(rèn)了。誰讓本宮是皇后,總得大度一些。可是現(xiàn)在呢?皇上爲(wèi)了一個蘇貴妃,連基本的臉面都不給本宮了,還要讓本宮如何委屈?”
“娘娘!”冷秋也急了,鳳舞宮裡頭雖說都是娘娘的心腹,可是難保有那起子嘴巴不嚴(yán)實(shí)的。
“娘娘,您可小點(diǎn)兒聲。不就是一個公主嗎?能掀起什麼風(fēng)浪來?最多就是給她尋個好人家嫁了而已,您千萬莫要因此壞了安王殿下的大事。”
一聽到了安王,皇后這纔算是冷靜了下來。
“冷秋,近來梅家諸事不順,本宮總覺得有幾分不安。”
“娘娘多慮了。這外頭的事情,不是都有梅大人照看著?皇上這回重用梅公子,不就是說明了對梅家的倚重?”
皇后輕嘆了一聲,犀利地眸子,不經(jīng)意間掃過了那柄菱花鏡,鏡中的女子面容姣好,氣質(zhì)雍容,只是細(xì)看,眼角處的細(xì)紋,還是難以遮掩的。
皇后輕輕地?fù)嵘狭俗约旱哪槪荒樀穆淠裆氨緦m已有多少日子沒有見過皇上的面兒了?只怕這會兒本宮換上了常服,皇上都不會認(rèn)得本宮是他的皇后。”
冷秋的眼角亦是跟著一酸,皇后這話裡頭的悲涼,與她外表的光鮮亮麗,那簡直就是最大的反差。
“娘娘,您先別急,之前梅大人送了消息過來,您讓尋的那幾個人,都已經(jīng)訓(xùn)練地差不多了。現(xiàn)在,只差一個合適的契機(jī)了。”
“皇上不會主動到鳳舞宮來的,合適的契機(jī)?”
皇后的眸光一閃,“榮華公主若是入住公主府,總要辦個宴會,也好昭示衆(zhòng)人皇上對她的恩寵吧?”
“娘娘的意思是?”
“只要想辦法說服皇上,然後再請皇上親自到公主府相賀,那此事就成了一半兒!”
冷秋倒有些犯愁,“娘娘,皇上會去參加榮華公主的宴會?”
“那就要看皇上對這位公主有多在意了?”皇后冷笑一聲,已是計上心來。
冷秋見此不語,她明白,憑著主子的聰明才智,想要請皇上去一趟公主府,還真的並非是什麼難事。
“告訴大哥,本宮一定會極力促成此事。至於身分,直接就入樂工局就是了。”
“是,娘娘。”
皇后的眼睛輕眨了一下,覺得似乎是還不夠刺激,“記得,這些人要先進(jìn)宮,然後,再多多去拜見婉婕妤。呵呵,當(dāng)初她給本宮的羞辱,本宮定然是要加倍地償還給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