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敏顏來到正房時(shí),田老爺子正歪在被鋪上抽旱煙,神情似是有些蔫蔫的提不起勁來,江氏則雷打不動的編絡(luò)子做針線,嘴里嘮嘮叨叨的念著。
“阿公,阿媽。”
“顏丫頭來了,啥事兒啊?”田老爺子扯了扯嘴角笑著問。
而江氏則哼了一聲,連正眼都沒瞧田敏顏一眼,這死丫頭她看了就心煩呢!
“阿公,我爹說您要去橫河了,是真的嗎?”田敏顏努力地作出一副天真的樣子,心里沒少鄙視了自己一番。
田老爺子眼神閃了閃,說道:“顏丫頭可是也想去橫河?和你爹娘說一聲,也可以去耍的。”
田敏顏搖了搖頭:“我不想去,我只是。。。”
她欲言又止的表情整得恰到好處,反倒引起老爺子的不對勁來,于是招她過來身邊坐下,問道:“顏丫頭可是有話要說?”
田敏顏垂下頭,把玩著手指頭,囁嚅著道:“我不敢說。”
“平時(shí)那潑辣勁兒去哪了?到這跟頭就會作起來了,哼。”江氏冷睨她一眼,譏笑著道:“這里就我和你阿公,你是作給誰看呢?”
“噓!阿媽,可不能這么說。”田敏顏豎起一根手指頭,壓低聲音說道:“菩薩也是在天上看著俺們的。”
“你。。。”江氏一聽這個(gè),臉色頓時(shí)一變,斥罵道:“你這死丫頭,連菩薩都拿出來說事兒了啊!”
“是真的。 ”田敏顏煞有介事地板起小臉,一臉正經(jīng)地道:“阿公,前兒我不是掉水里死了一會嗎?我娘說我那時(shí)都沒氣兒了,其實(shí)我那時(shí)是被菩薩招了去的。”
觀世音菩薩,救苦救難,您就原諒信女一會吧,我這是不得已而為之,來日我給您多上兩炷香和瓜果供奉便是。
“菩薩見我可憐,點(diǎn)化我?guī)拙洌晕也呕钸^來了,腦子還變得靈光了咧,不過阿公您可別往外說。”田敏顏神秘兮兮的。
雖然古人多信鬼神,可田老爺子到底是男人,對這些自然也沒江氏那般信個(gè)十足的,便皺眉道:“丫頭你到底想說什么。”
“阿公,我接下來說的,您老千萬別生氣,也別罵我。菩薩曾說我大伯有一劫呢。”
“怎么說?”一聽到和田懷德有關(guān),田老爺子就立即變得緊張起來,腰桿都挺直了。
“菩薩也不愿多說,只是那劫若是過不了,大伯可就要丟官了。”
“放你娘的狗屁!”江氏大罵一聲,三角眼瞪得都要凸出來了,就跟恨不得吃了田敏顏一樣,厲聲罵道:“好哇!我就知道你這死丫頭片子沒安好心,他是你親大伯,你竟敢詛咒他。你這死囡仔,瞧我不撕了你的臭嘴。”
說著,兩只指甲藏著黑垢的爪子就直向田敏顏伸來,干干瘦瘦的跟鬼瓜一樣。
田敏顏怪叫一聲,連忙躲開嚷道:“我沒胡說,沒有。”
“老婆子你住手。”田老爺子拉開江氏,瞪了她一眼,又對田敏顏說道:“丫頭你繼續(xù)說。”
“阿公您讓阿媽不打我,我才說。”田敏顏表現(xiàn)得十分后怕江氏一樣。
“你放心,有阿公在,誰也不能動你一根汗毛。”
“你。。。”江氏立即就陰了臉,可看到老爺子警告的眼神,只好悻悻作罷,卻還是狠狠地瞪了田敏顏一眼。
“阿公,我也不曉得那么多,只是模糊的聽菩薩說大伯當(dāng)官的時(shí)候,因?yàn)樨澞蝗烁媪恕_€有二伯,借著大伯的名兒攬銀子啥的,不知咋的叫人給陷害了,后來因著要保著大伯二伯,還將家里的田地賣了才贖出來咧。”
田敏顏眼看著老爺子的臉色越來越黑,越來越凝重,心里不由冷笑,臉上卻憂心郁郁地道:“所以阿公,您去了橫河之后,一定要好好兒的看著大伯二伯他們,就是大伯母二伯母她們都得約束好,否則一個(gè)不岔,就壞事兒了。”
田老爺子聽得臉色黑沉,看向田敏顏,那是半信半疑,真的有這么一回事兒?
“顏丫頭,有些話可不能胡說。”
“阿公,我也希望我聽錯(cuò)了呢,可菩薩說了,是福不是禍,是禍躲不過,就看有沒人扭轉(zhuǎn)這命運(yùn)了。”田敏顏嘆了一聲,又認(rèn)真地道:“阿公,是假的自然最好,可阿公也真的要約束大伯他們。要知道,自古以來貪墨的,不管是大官還是小官,那些個(gè)為非作歹的,哪里有好下場的?”
“阿公,大伯這官咋來的,咱們都清楚,這安安分分的說不定還能往上爬,可要是憑著這九品芝麻官而去做些啥了不得的事?那些個(gè)有權(quán)的,要掐死咱們這些小麻雀,那也只是動動手指頭的事罷了。”
田老爺子心里一震,這會子臉色可真的是變了,盡管他不喜田敏顏意有所指的說田懷德的官來得名不嚴(yán)正不順,可她后面的話,卻是實(shí)打?qū)嵉摹?
所謂民不和官斗,而小官,自古以來都是依附著大的,若是老大被人利用或是咋的,丟官事小,丟了命才是可怕。
他萬般認(rèn)為田敏顏是在危言聳聽,可總是有那么一兩點(diǎn)戳中他的心頭,眼看田敏顏?zhàn)缘艉永镄褋砗笏龅氖拢刹坏盟恍拧?
就是不信菩薩一說,她的話里,也是個(gè)警醒。
自己的兒子是什么貨色,老爺子心里很清楚,老大雖純厚,可缺少那么點(diǎn)精明,目光也不夠長遠(yuǎn)。而老二,那可是實(shí)打?qū)嵉臒o賴,他不敢相信,自己不在一旁約束瞪著的日子,他們會干出些什么。
想到這里,老爺子竟坐不住了,恨不得立即就插上對翅膀飛去橫河,于是亟亟地道:“顏丫頭,你讓你爹趕緊的去找車馬,明兒就去橫河。”
“我爹已經(jīng)去找了。”田敏顏看老爺子的臉色,就知道他是聽進(jìn)去了,心里松了一口氣,希望田懷德不會傻得一頭撞進(jìn)那死路吧。
今日她確實(shí)是演得過了,不迷信的人一聽就知道她在危言聳聽,可只有自己知道,這事兒,可是實(shí)打?qū)嵉摹?
現(xiàn)在,她說的都收了,剩下的,就由天注定吧,畢竟路都是自己選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