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墨言下手掰斷那截箭桿子的時候,已經儘可能地做到快狠準了,比他在戰場上收割人命還要穩,他只是不想要段錦睿感受到任何一點更加多餘的痛苦,可惜,深深地陷入血肉的箭頭,還是不可避免地隨之顫動。
”唔!”
段錦睿靜靜趴臥著的身子猛地一顫,抽搐了一下,若不是被柳墨言另一隻空著的手,狠狠的,牢牢地按在榻上,一動都不能動的話,恐怕早已經讓傷勢加重了,柳墨言看向男人蹙緊的眉,緊閉的眸,那是代表痛苦不安的徵兆,到底沒有清醒過來。
暗自鬆了口氣,柳墨言再不遲疑,手上的動作越發利落迅速,用剪刀將傷口附近的衣物卸下,用小巧而鋒利的刀子割開那處傷口附近的皮肉,火苗燃起,玉白的手指捏著鑷子來回翻轉,燒的通紅。
”刺啦!”一聲刺耳的聲音之後,伴隨著男人從喉嚨中溢出的慘哼,猙獰的被鮮血飽灌的箭頭連著那小半截箭桿子掉落在了地上,噴上烈酒消毒,撒上金瘡藥,雪白的繃帶一圈圈地將整個人前*後背纏繞,呼吸一直時輕時重的男人,雖然還是虛弱的厲害,還是在面上多了些許代表生機的起色,*口的起伏也漸漸地平緩下來,直到了這個時候,柳墨言才終於卸了那口強自撐著的氣,無力地坐倒在段錦睿身邊的榻上。
”來人!”
柳墨言終究不是那些能夠在喜歡的人臥榻受傷的時候時時刻刻守候在身邊的人,他做不來那些小兒女情態,而且,現實也不允許他現在沉浸在兒女情長之中。
握了握手,冷汗涔涔,柳墨言感覺身體中因爲心理的乍然放鬆而無力的狀況稍微好了一些之後,沉聲喚了一句。
”公子有何吩咐?”
管事的已經不是方纔外面一副員外翁的富態樣子,而是滿面肅然。
”你派幾個機靈善辯的,忠心可靠的去附近還有城裡散播太子殿下遇襲的消息,暗中查探一下,城中有沒有什麼異常或者是被抓捕的人,還有讓他們留下暗記,最好和京城的人聯繫上,不要讓人找到這裡,找個穩重細心的,伺候好我帶來的人,這幾日要多加小心,加強戒備,沒有什麼特殊的事情,莊子裡的其他人都不要外出,還有,給我準備一匹好馬,還有多準備些暗器……”
柳墨言沒有多說廢話,直接開口吩咐,段錦睿遇襲的事情,其中牽涉的人肯定不止一個段錦容,他現在要做的,是將主動權重新掌握在自己手中。
這裡的管事是他以前安排下的,連陸俊馮都不知道,狡兔三窟,柳墨言從來都不覺得在有能力的時候儘可能多的準備後路有什麼不對,歸根到底,是前世被段錦容傷的太深,他最後看了一眼還在昏迷中的男人,脣邊挑起一抹溫柔的笑,手指遙遙地點在男人的心口位置:”你做到了我的要求活了下來,那麼,作爲回報,我不會白白讓你受傷的!”
這句自語,很小聲很小聲,只有他自己聽得到,卻帶著強大的氣勢與自信,柳墨言眼中閃爍著寒冷酷烈的光芒,那一襲已經被鮮血浸染了個遍,根本看不出是喜服的袍子,根本就沒有換下,就這樣帶著一身的熾豔與血色,去做他早就應該去做的一件事情。
紅袍男子決絕轉身,烏黑的髮絲飄過那滿目的蕭瑟,本來應該陷入深度昏迷的男人,手指費力地動彈了一下,無力下垂,惟有那失卻了血色的淡色薄脣間,隱隱地溢出一聲:”不要……去……”
段錦容是秘密前來的,截殺段錦睿這件事情,自然是越少人知道越好,否則的話,他手下能夠調動的人肯定不止是那些暗中培養的死士了。
現在段錦睿被柳墨言救走了,他自然是不甘心就這樣無功而返,應該說,自從段錦睿代替皇帝泰山封禪之後,段錦容腦海中那根理智的弦,便越發地岌岌可危,顧不得保持自己行蹤的絕密,段錦容聯繫了自己以前佈置在這裡的幾步暗棋。
便是心裡再怨恨不甘,段錦容聯繫人的時候也很是小心,奈何柳墨言前世跟在他身後實在不是一日兩日,最熟悉的便是他暗地裡佈置下的這些個人與勢力,自然是不需要另外費力尋找了。
柳墨言找到段錦容的時候,對方正和幾個相熟的官員躲在一座私人府宅中密謀,他們所謀劃的,無疑便是趁著現在段錦睿遇襲的事情還沒有被人發現的好時機,一不做二不休,直接在這裡將人找到解決。
”衆位大人,此事便拜託了,若是誰能夠爲本王達成所願,待到他日功成之日,本王定然會有所厚報!”
段錦容笑意瑩然,一襲青衫,半斂星眸,端的是翩翩公子,如玉君子,絲毫不見幾個時辰前被雷火彈炸的狼狽的樣子,還有殺人時的狠辣無銖。
”容王爺能夠看得起下官,是下官幾人的福分,您且寬心,那位只要沒有出了我們這一畝三分地,定然讓您稱心!”
段錦容既然能夠給出承諾,這幾個早已經想要攀附上高枝,將自己的位置好好動上一動的人自然也是投桃報李,表表忠心。
段錦容越發笑的溫雅柔和:”那就預祝幾位大人早日功成了!”
狼狽爲奸,一丘之貉,都不是好東西,一聲冷笑在耳邊徘徊,屋子中的幾個人心底一驚,有反應快的已經張口準備喚人進來了,可惜,柳墨言不會再給他們這樣的機會。
頭上方嘩啦啦一片灰塵瓦片掉落,首先便砸傷了幾個人,段錦容向著門邊退去,可惜那些煙塵瓦片還有受傷恐慌的人將他逃生的路堵截。
感受到凜冽的殺機刺得臉皮發痛,段錦容將腰間的長劍揮舞,戒備的動作才做好,慘哼聲,倒地聲,他身邊圍著的幾個官員已經有一半被軟劍封了喉,沒有驚心動魄的殺戮,沒有血色漫天的猙獰,一襲紅衣,一泓秋水,只是如同舞者般翩翩幾個起伏,便已經讓嘈雜的聲音褪去了一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