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6)她不再是妖精
季江然下了車,手機(jī)在掌心里打了幾個轉(zhuǎn),覺得心煩意亂。最后收起來,摸出一根煙點著。
簡白明明要走了,如果不出意外,這會兒已經(jīng)在飛機(jī)上了,現(xiàn)在卻知道了穆西和穆紹然的存在。說這些是巧合,不要說穆西不信,連他自己都不信了。
苦笑連連,徹底懂得有苦難言是種什么滋味。
上官小小一手提著水果酸奶,老遠(yuǎn)就看到季江然倚靠在車身上抽煙。西裝革履,玉樹臨風(fēng),她在心里嘖嘖贊,這樣的男人做車模比女人還漂亮,堪稱風(fēng)華絕代。
她加快步伐走過來,跟他打招呼:“二少,你改行了做車模了?知道你相貌出眾,就別在這里秀了。”
季江然指尖將煙掐滅,看到她手里的袋子,一伸手拿出一瓶酸奶來喝。
“給我兒子買的?”
上官小小皺起眉頭:“知道給你兒子買的,你還搶著喝,有你這樣當(dāng)?shù)拿???
季江然悠悠的感嘆:“是沒我這樣當(dāng)?shù)?。?
打從穆西懷上孩子開始,劫難頻生,仿佛都是在刻意添她的堵,他們之間的愛恨情仇,比所有人的都要深邃,明知道斬斷了最是一了百了,什么都清楚明白,卻只是舍不得,所以念念不忘,像含冤至深鬼魂一樣纏著她不放。直到她生孩子,更大的災(zāi)難徹底迸發(fā),有那么幾個瞬間將他生的欲望都吞噬殆盡。仍舊想要死死抓住,同生共死。
上官小小看他似乎感慨萬千,不禁問:“二少,大早上的,你怎么了?”
季江然將一杯酸奶喝盡,唇齒中都是酸的,濃稠的液體竟沒有一點兒甜滋味。他淺淡的瞇起眸子:“你說,我是不是真的做錯了?”
上官小小一臉愕然,他做錯的那么多,不知道他這是問得哪一樁。
卻聽季江然又問:“你們女人想要的幸福是什么?”
上官小小想了一下:“過自己想過的生活,不說輕松自在,可是,最忌憚心累,否則再優(yōu)越的生活都是人間地獄?!?
季江然若有所思地瞇起眸子,頜首向上看了一眼。
上官小小就拉他:“上去吧,二少?!?
季江然說:“不了,你上去吧。我還有事,先走了?!?
他打開車門發(fā)動引擎離開。
昨天的時候他的心里還蘊(yùn)滿了火氣,他的兒子允許其他男人坐在家里,卻把他當(dāng)外人一樣拒之門外。他將人帶走,是打算好好跟穆西算這筆帳的。可是,這一刻不想了。
而且他想,穆西不會有他所想象的那些激烈的情緒,爭吵,怨懟……通通都不會有。就好比當(dāng)年,她無聲無息的毀掉一切。讓人一點兒防備都沒有,前一刻風(fēng)平浪靜,她像一只幽靈靜悄悄的,下一秒就天翻地覆,全世界都?xì)缌耍灰粋€愣神的時間,唯剩措手不及。如果當(dāng)初有一番激烈的爭吵,結(jié)果或許不會是那樣。
可是季江然比誰都知道,就算當(dāng)年她不帶著孩子去死,他也一定得不到她。
那些百轉(zhuǎn)千回的千絲萬縷,只有他和穆西最心知肚明。
他還是打了那么一通電話,不加掩飾的告訴她:“我媽知道你和紹然的存在了……”
電話那端靜默須臾,意料之中的被掛斷。
穆西坐在沙發(fā)上接聽的電話,上官小小手忙腳亂的才將電視聲音調(diào)小,她沒說一句話就掛斷了。將電話放到茶幾上,是一塊嶄新的蘋果機(jī)。
上官小小疑惑:“怎么不說話?打錯了?”
穆西捧著滾燙的杯子,才倒上的熱水,深綠的的葉子正一片一片的伸展開,像是酣睡的孩童伸展四肢。而她捧在掌心里,仿佛明明皮開肉綻,卻覺不出疼一樣。只是平靜的說:“季江然打來的,他說他媽知道我和紹然的存在了,有人將我們接觸的照片拿給她看?!?
上官小小一下就暴怒了:“誰這么缺德?。客蹬哪銈兊恼掌媒o老夫人看,這分明是想讓你和小包子在老夫人面前無所遁形么?!?
“除了季二少自己,還會有誰?”
薄云易本來在穆紹然的房間里教他作算術(shù)題,一開門正好聽到穆西和上官小小的談話,云淡風(fēng)輕的吐出這一句。
穆西默然的看了他一眼,縮進(jìn)沙發(fā)里沒說話,那個樣子明顯是默認(rèn)他的說法。
上官小小吸一口氣:“真的是二少做的?那這事他做的可真是太不地道了。他這么做不是明顯逼迫小西和包子跟他回季家么?”
那個季夫人有多難纏,他們都知道,要是讓她知道穆西和穆紹然的存在,不鬧得天下皆知才怪。最后將事情鬧到最紛揚(yáng),一定讓穆西變得沒有辦法。
這樣一想,上官小小暗暗心驚,也覺得是季江然做的了。這樣做對他最有利了,他一直想要穆小西和穆紹然回季家,可是穆西這樣的性格,認(rèn)準(zhǔn)了一件事情也不是輕易會妥協(xié)的人。他一定是沒辦法了,就故意將事情鬧到這樣不可開交的地步??此聘麤]有多大關(guān)系,其實簡白知道了,對他抱得美人歸絕對有利。幾乎可以不用他出什么手,就能坐享漁翁之利。
恍然說道:“你們這樣一說,我想起來了,還真有可能是二少故意這么做的。之前我上來的時候在樓下看到他了,一副心事重重的模樣,現(xiàn)在想一想,他一定是愧疚。否則怎么不肯上來呢。還問我他是不是做錯了事,我聽不明白,他就又問我女人想要的幸福是什么……我想他一定是做了對不起穆西的事,自己也覺得不舒坦了?!?
穆紹然的房門開著一條縫隙,聽到了幾個大人間的談話。咬著筆桿,想給季江然打電話。又想到穆西在氣頭上,她一定是生氣了,要是讓她知道,恐怕會傷心。
于是放下手機(jī),重新坐到學(xué)習(xí)桌前。
穆西靜靜的喝完一杯茶,早上起得太早,這會兒覺得困了。站起身說:“我去睡個午覺,小小,你和薄云易一起去吃午飯吧,帶著包子一起,中午我就不管他了?!?
上官小小跟她打了一個“OK”的手勢:“你放心吧?!?
穆西一回房間,上官小小垮下臉:“二少怎么能這樣,他要是真想挽回小西,就不該一而再的用這種手段,我都不知道他是怎么想的了,竟是這么陰森可怕的人。”
薄云易若有所思,只是不說話。最后抬腕看了眼時間,去叫穆紹然一起去吃東西。
穆紹然問:“那穆西小西怎么辦?”
薄云易攬著他的小肩膀出去:“放心吧,餓不死她。餓了,她自己會爬起來找吃的?!?
簡白在酒店艱難的熬過一個上午,最后覺得再這樣下去,自己的高血壓都要上來了。還是決定給季江然打電話,就算他心里有氣,可是畢竟是母子倆兒,不信他連她的電話都不肯接了。
響了幾聲,果真被接起來,簡白心里一陣高興,說話的時候不敢那么強(qiáng)硬:“江然啊,這回的事是媽想的不周到,我也是太擔(dān)心你了,腦袋一熱就什么事都做得出,你體諒一下媽的苦心,別太往心里去了……其實我沒有別的意思,既然你有喜歡的人了,我們就見一面。總要見面的不是嗎?如果可以,人品不錯,跟你又合得來,那你們就相處一下試試,畢竟你的年紀(jì)也不小了,在這種事上我和你爸不攔你,也巴望著你早點兒成個家穩(wěn)定下來。你說是吧?”
其實真的不為過,天下父母心,再極端的方法或言詞,不過就是希望孩子好。
丑媳婦還要見公婆呢,簡白想要看一看對方是怎么樣的人,無可厚非。不論她抱著怎樣的心態(tài),是打定了心思反對還是怎么,見一面卻不為過。
正因為季江然了解她的苦觸,這些年季銘憶和簡白是怎樣的憂心度日,他通通看在眼里。他們沒了一個兒子,白發(fā)人送黑發(fā)人,就剩下他這么一個小兒子了,自然無比希望他省心??墒?,他卻沒有一天讓他們省心。自己都知道自己過得不好,又怎么可能騙過生身父母的眼?!
所以,無論簡白張羅相親,還是其他小動作,他都懶得理會。并不會時時極端的跟她撕破臉對著干,他不是不懂得她的良苦用心。
就像龔文這件事。
如果他的心里不是裝著別人,娶回來或許不會是個很差的媳婦,肯對他好,也肯哄著婆婆公公,這樣的女人有什么不好?哪一個人沒有自己的小心思,這個世界上極少有完全不為自己著想的圣人。簡白就是抱著這樣的心思為他斟酌人選,不能說不用心。
只是他不容許別人詆毀穆西的不好,穆西到底有多好……對他有多好,也只有他自己最知道。
季江然沒簡白想象中的怒火滔天,反倒聲音里透著股疲憊的說:“媽,我跟她說說?!?
他明知道說不通,不能說,一旦說出口,真就相當(dāng)于默認(rèn)所有事情都是他一手搞出來的了。他分明知道穆西最痛恨他耍手段,而他還是一口應(yīng)承下來。
那樣子仿佛是破罐子破摔。
他又補(bǔ)了一句:“媽,你放心吧,我晚上就跟她說見面的事,帶著孩子一起。如果不行,我們就散了,你跟我一起回A城,別再找他們的麻煩了?!?
簡白哪里還敢說別的,季江然退讓到這個份上,已經(jīng)是破天荒了。她握著電話的手竟然有一點兒發(fā)抖,忽然眼眶溫潤的厲害,電話里只是不停的應(yīng):“好,好,見一面再說……如果真的不行,媽就回去,也不會找人家什么麻煩?!?
季江然先將電話掛斷了。
簡白終于可以坐到沙發(fā)上喘一口氣,又覺得心里難過,哪里來的苦情連自己都不知道。這么大的年紀(jì)了竟噼里啪啦的掉眼淚。只是心疼自己的兒子,心疼的不得了。其實這些年她不是一點兒記性不長,一點兒教訓(xùn)不吸取,她比任何人都怕。
也想什么都不管不問,有生之年就讓他做自己喜歡做的事,什么都隨著他高興……哪怕他娶個亂七八糟的女人回家過日子,只要他高興??墒?,就是這樣的情癡,她怎么放心得了。
只有她知道,再受一次傷,一定就能要了他的命。她就剩這么一個兒子了,所以不敢讓他再冒那樣的險。
這世上人癡情沒有錯,這樣至情至愛的人,老天沒道理不垂涎,可是事實證明,大都沒有好結(jié)果。
她還記得《畫魂》里的田守信,為了一個女人寂寞了一輩子,也憔悴了一輩子。她也記得《胭脂扣》里的如花,為情而死,等來的卻只是一個遲暮的老人……
那樣的情癡,有什么好?
簡白一定不希望自己的兒子是那樣的人。
所以不能真正的放手不管他,寧愿找一個人來愛他,也不想看著他為哪個女人再畫地為牢。
張麗敏很快就給簡白打來電話,電話里聽出不滿來。
張口就問她:“二少和小文是怎么回事?。啃∥淖源蚧貋砭涂迋€不停,眼睛都哭腫了。仔細(xì)一看嚇了我們一跳,半張臉都腫了,聽說二少打她了?二少是怎么回事啊?好好的他怎么動手打人,沒毛病吧?”
簡白矮聲跟人賠不是,說好話。
“麗敏啊,你看這就是個誤會……江然本來是跟我惱了,那時那種狀況解釋也沒有用。一時誤會小文,就打了她一下。我已經(jīng)狠狠的訓(xùn)斥過他了,的確是他做的不對,等江然回去,我讓他上門給你們道個歉?!?
張麗敏說:“算了,二少道歉,我們怎么敢受。”
她說的是真的,季江然那只笑面虎……不對,以前是,現(xiàn)在連那個都不算了,在A城堪比豺狼虎豹。讓他不痛快了,說不準(zhǔn)轉(zhuǎn)首又怎樣回饋。
張麗敏不跟她再說下去,直接掛了電話。兩人的事情只當(dāng)不成,以后別再提了就是了。
放下電話,又忍不住要罵龔文傻:“你沒腦子么,簡白為了什么事情去Z城,這種事情你能跟過去嗎?這么敏感的人,你一個外人,怎么好沾邊呢?不引人煩感才怪。二少對于他媽媽干涉私生活的事一直就很看不上,惱了多少次了,連我都知道。這種事你還跟著往上湊,不會讓二少誤以為你跟他媽媽是同流合污就怪了,難怪會懷疑你從中攛掇。這樣的大忌你都敢犯,你這樣沒腦子,二少不煩燥得扇你巴掌才怪。別說是相親才認(rèn)識沒幾天的,就算是未婚妻,真正聰明的也不能淌這趟渾水……”
張麗敏也想了,季江然怎么都是個有身份的人,不會平白無顧,或是為著一點兒小事,就動手打女人,除非他真是瘋了。
可是,季江然那樣的人,真正瘋到?jīng)]有理智的時候只怕也不多。
“以后別再往季家人身邊湊和了……我懷疑二少這次是故意的,他不是真氣瘋了,惱了,才動手打你。他只是借著這一次的事故意給你這么一下子,意思多明顯了。我們要是再往前湊和,那才是真的不識好歹。讓人打臉了都不長記性,以后還怎么做人?!?
好一個先發(fā)制人,一句話都不說,就將人打發(fā)了。
之前龔文跟著簡白過去,他就不是沒有脾氣,視而不見的。之前的不動聲色都是裝出來的,眼見借著這件事給上一巴掌,火氣了了,事也結(jié)了,想一想,雖然算不上什么君子之道,卻是那些世家子們平時所謂的風(fēng)度。
只是龔文哭的厲害,她真的沒想那么多,什么事情在她的腦子里都簡單不少。哪能跟那些長袖善舞的人精比?
一肚子的鬼注意,打了人也是莫明其妙。
她不過就想跟未來的婆婆搞好關(guān)系,想著那樣總不至于吃虧的吧。而且其間各方面她都做得很好,不論禮貌還是風(fēng)范,話不多,手腳勤快,連女人通常都喜歡的八卦她也暫時收斂了,沒想到到后來卻挨了人家一巴掌。
越想越委屈,到現(xiàn)在連張麗敏都這樣說她。龔文的眼淚止也止不住,越流越?jīng)坝?。臉還腫著,這么一哭,只覺得更疼了。
張麗敏也覺得自己話重了,不得不安慰她:“小文啊,小姨這樣說都是為你好。哪一句說重了,你也別往心里去。我就是心里有氣,可是不是沖你,是沖著季家……你是我親外甥女,從小到大也被挨過打,卻被季江然甩了一巴掌,你覺得我心里會好過?。俊迸跗鹚哪樧屑?xì)端詳,怎么看都覺得比另一邊臃腫。嘟囔著:“不會打壞了吧?”
龔文心里舒服一點兒,哽著聲音說:“小姨,你別擔(dān)心了。醫(yī)生檢查過了說是沒事。我沒怪你,知道你是心疼我,說那些話也是為我好。是我考慮事情太簡單了,一心只想著跟季家人搞好關(guān)系,想也沒想就跟著過去了……挨打是我活該。”
“怎么能是你活該呢,唉……現(xiàn)在這些小輩行事越發(fā)無法無天,誰都不放在眼里。等到有機(jī)會的,讓你姨父好好跟他說道說道。”
其實當(dāng)初將龔文介紹給季江然的時候就有些欠缺考慮,不過和簡白閑說話的時候提起來的,覺得年紀(jì)相當(dāng),家庭地位都不差,就想著撮合一下試試。
季江然是A城的鉆石單身漢不假,可是自打妻子去世之后,脾氣大的不得了,整個人也顯得陰沉。身價是絕對夠了,便沒考慮性格上跟龔文是否合拍。
所以,事情到了這個地步,也只得勸龔文想開一點兒。說些兩人不合適之類的話。日后有好的人選再給她物色。 Wωω ?tt kan ?c○
薄云易請客,所以上官小小毫不客氣地點了一大桌子好吃的。
連穆紹然都說:“這么多,能吃得完嗎?”
上官小小不停的往他碗里夾吃的,堆成一座小山,告訴他:“多吃點兒,多吃點兒,吃得多,長得快。反正不是我們付錢,所以咱們只管吃?!?
薄云易修指捏著茶盞,本來極普通的杯子,到他的手里就顯得格外好看。
漫不經(jīng)心的哼哼:“紹然,你旁邊坐的那個整個一土豪女,吃東西都這么土豪?!?
上官小小拿眼睛白他:“土豪吃法算什么啊,我們敢這么吃,還不是因為旁邊坐著你這么碩大的一只土豪。有人付錢,我們當(dāng)然是放開肚量的吃?!?
一只土豪?
穆紹然說:“怎么聽著跟土鱉似的?!?
薄云易彈他的腦袋。
上官小小一本正經(jīng):“差不多啦,土豪的哥哥就是土鱉?!毖氏乱豢诓苏f:“你以前沒聽說過?”
穆紹然搖了搖頭:“沒聽說過?!?
薄云易一伸手將穆紹然抱到自己身邊來。
“別跟這種女飛賊學(xué),她容易教壞孩子?!?
穆紹然揚(yáng)起小臉:“我覺得小小阿姨人不錯?!?
薄云易淡淡的瞇起眼,問他:“紹然,你懂得什么叫金玉其表,敗絮其中么?就是小小阿姨這德行的。長的人模狗樣的,看著還挺水靈,其實不怎么地?!?
上官小小伸手來打他:“薄云易,你才別教壞小孩子呢,我這樣的叫表里如一?!蹦罅讼履陆B然漂亮的小臉蛋說:“包子,你看阿姨人長的有點兒好看是不?重要的是你不知道阿姨的心地有多么的善良,生出的女兒也一定錯不了。要不,阿姨將來給你生個媳婦吧?!?
穆紹然穩(wěn)如泰山的說:“還是等你生出來再說吧?!?
他不會傻到連見都不見就訂下來,萬一砸手里怎么辦?
上官小小嗔怪:“你小小年紀(jì),竟然頗多算計,還是個鬼靈精呢?!蹦悄汶S你爹的話被她和著肉一起咽下去了。
薄云易抿起嘴角笑:“紹然也是謹(jǐn)防上你的惡當(dāng)。這樣就對了?!?
接著催促他們兩個:“你們快吃,吃完了你給穆小西帶份餐回去,我要帶紹然出去轉(zhuǎn)轉(zhuǎn)。”
“為什么不帶我一起?”
“我們男人逛街,你一個女人家跟著不方便?!?
“你們又不去找特殊服務(wù),我跟著有什么不方便的?”
薄云易作勢拿杯子砸她:“當(dāng)著孩子面你胡說八道什么呢?”
上官小小指著他:“你這是標(biāo)準(zhǔn)的惱羞成怒?!比缓髮δ陆B然說:“包子,你可看好了,這些男人們的嘴臉,我們長大了,一定不能像他們一樣。這些都是披著人/皮的狼?!?
這樣的上官小小極速被男團(tuán)排擠出去,不得已,只得點上餐回穆西家。
其實穆紹然所有的學(xué)習(xí)用品都置辦全了,可是薄云易還是堅持要給他買。
說他將來要上小學(xué),上初中,高中……再多的學(xué)習(xí)用品都用得完。而且馬上就換季了,再過些日子夏裝也不能穿了。商場里開始上秋裝,各種各樣的新品,即便是孩子的,商家們也是煞費苦心,設(shè)計得時尚又前衛(wèi)。只是才上新裝的時候價錢一定要比正常季節(jié)的季衣價位高出許多。又是專賣店里的新品,小孩子的東西并不比大人的便宜。
薄云易幫穆紹然選了幾件,就刷掉幾千塊。
卻還要拉著他去買玩具。
穆紹然不是那種不懂事,隨口要東西的孩子。拉著薄云易的手說:“叔叔,這些就已經(jīng)很多了,而且我不缺玩具。穆小西說小孩子不能玩太多玩具,玩物喪志,她是這么跟我說的?!?
薄云易被他給逗笑了,咧開嘴角,露出一排潔白的牙齒:“穆小西那是騙你呢,小孩子多玩玩具,對智力開發(fā)有好處。我們不玩低端的,叔叔給你買幾款上檔次的?!?
拉著他去玩具店,現(xiàn)在的人就喜歡在小孩子身上動腦筋。因為孩子的錢好賺,大人們往往為了孩子都是沒太多計較的,幾乎要什么給什么。
所以玩具更是多種多樣,多高端的都有,好多都非常適合成年人玩。
薄云易選擇這些還是很有一套,自己小的時候就玩的不少,長大了逛這種店的時候自己仍舊會買許多。家里就有一個房間裝的都是這種東西,各種各樣的模型,電玩,多先進(jìn)的都有。當(dāng)時收集那些的時候可是花了不少錢。
“等到你再大一點兒,和穆小西穩(wěn)定下來的時候,叔叔就把那些東西全部搬來送你,都是寶貝。叔叔花了很長時間才收集來的。”
穆紹然覺得要是把這些東西搬回去,穆小西一定會說他占別人便宜。所以連連拒絕:“叔叔,真的不用了,家里的玩具不少,小西時不時就會給我買?!?
而且他自己也會賺錢,想買什么順手也就買了。在日常生所所需上,從來沒有拮據(jù)過。
薄云易笑笑,該買的還是都買下來了。成果頗豐,薄云易兩只手都拎滿了,一起拿到車上去。
再把穆紹然抱上車,發(fā)動車子之前,先問他:“紹然,你愛不愛你爸爸?”
穆紹然眨巴著眼睛,眼睫毛很長,讓女人都羨慕……那一雙眼睛生的,跟季江然簡直一模一樣。
薄云易常常想,這些年穆西見不到季江然的日子里,是不是一看到這個孩子就能想起他,然后感覺心滿意足。所以,即便生活中僅有這么一個孩子,她還是覺得可以很好的過一輩子。因為這是季江然的孩子,這個孩子的出生就印證了兩人之間的親密與美好,提醒著她那些日子都不是空乏的,而是真正的存在過。而這個孩子跟季江然長得又是這么相像,在她看來就已經(jīng)很好了。
所以,無論過去多久,她都能曼妙的女人,風(fēng)情萬種,千嬌百媚。
穆紹然想了一下,只說:“他教給我很多東西。”
可他們相處的時間并不多。
足以說明這個孩子跟季江然是心意相通的,他知道他缺少什么,該要灌輸什么,所以才這么得穆紹然的心。
薄云易微微笑:“那你就是很愛他了對不對?”
“愛”這個字眼在穆紹然的口中很難說得出,正如這么多年他也從未對穆小西說過愛??墒撬溃荒軟]有穆小西。所以他也不知道這樣對季江然算不算愛,但是他感覺有那樣的一個爸爸似乎并不糟糕,甚至還有一點兒驕傲。
薄云易撫著他的小臉,告訴他:“有了爸爸也不能背棄穆小西,一定要對她很好很好,好好照顧她。你媽媽看似是個百毒不浸的女超人,可是我想,她已經(jīng)不是真的那樣了。”
她變了,變成了一個女人,而不再是只妖精。
顧淺云進(jìn)門來的時候,顧淺淺正好拿上包準(zhǔn)備去上班。
看到她進(jìn)來,只問她:“吃了嗎?媽蒸的包子?!?
顧淺云換上鞋進(jìn)來。整個人沒什么精神,沒有吃,可是沒胃口。
“你要去上班了?”
顧淺淺抽出紙巾擦手,這就準(zhǔn)備走了。
“你和媽聊吧,我走了?!?
顧夫人每天沒什么事情做,就變著花樣的做吃的。多費事的東西都會嘗試,反正有的是閑暇的時間。人忙起來就是有這樣好,不會胡思亂。太閑了不行,亂七八糟的事都浮上心頭,整個人都變得很不寧靜。
聽到兩個人說話,從廚房里出來。看到顧淺云后問她:“吃了嗎?沒吃在這里吃吧?!?
顧淺云說:“我不想吃……怎么想起自己蒸這個啊,多麻煩,還不如出去買幾個方便,什么口味的都有。”
其實顧家現(xiàn)在的日子過得還算可以,房租不用付,就連各色像樣的家具也都是季江然給買的。顧淺淺雖然每個月還是不能往家里交什么錢,可是顧夫人手上買了一些理財產(chǎn)品,可想而知,也是季江然指縫里露給她的,卻足以讓她豐衣足食。
顧淺云自己坐在那里也感慨。以前說她嫁個人無用,自己還都憤憤不平的,總想為鄭方扳回兩句。這些東西真是不能比,一比就將人比下去了。
顧淺凝死了這么多年,數(shù)算起來,季江然和顧家實在沒有多少情份,卻能看著顧淺凝的面子顧及到這個份上,實在讓人無話可說。他算是一個好女婿了。
倒是鄭方,越發(fā)讓人心灰意冷。到現(xiàn)在顧夫人都很少問及他,反正一年到頭鄭方不會來一次,跟顧家人更談不上親厚。只會抱怨顧家狀況百出,不停的找麻煩,每一次都懶得管。
“媽,我想再找個醫(yī)生看一看?!?
顧夫人無聲的坐過來,嘆口氣說:“是該看一看……你和鄭方年紀(jì)都不小了,早一點兒要個孩子,也是好的。”
顧淺云老早就想要,可是,怎么都不來,看了很多年了,吃了不少的藥,也不見效果,不要說她厭倦了,鄭家人的態(tài)度更是讓人心寒。
她就曾無意間聽鄭方的母親說過,說她只抱窩不生蛋,那種滋味跟被人當(dāng)眾打臉一樣難受。
顧淺云的臉色蒼白,仿佛沒有血色。這些天沒有睡好,早上的時候又跟鄭方吵了一架。他回來得晚了,一身酒氣,襯衣上還有女人的口紅印,顧淺云氣得質(zhì)問他,結(jié)果兩人就吵起來了。吵得很兇,當(dāng)即把鄭方氣走了,估計幾天都不會回來。
顧夫人看出她臉色不好,擔(dān)心的問:“是不是身體不舒服,臉色怎么這么難看?”
顧淺云不會說出來讓她跟著一塊心堵,只說:“沒事,這幾天有點兒感冒,昨晚發(fā)燒了,就成這樣了?!?
“去醫(yī)院看看,打幾針就好了,別老是挺著,容易燒出別的毛病來。”
顧淺云笑笑說:“我知道了媽?!庇謫査骸斑@些天沒去找二少?”
顧夫人有個習(xí)慣,隔上那么一段時間就會去找季江然,多為送東西。顧淺云知道她是為了什么,仿佛在季江然的身上可以看到顧淺凝的影子,嗅到她的氣息,便讓她有種慰籍。
顧夫人說:“二少這段時間出差,去了也找不到人。上次看到林小姐了,說二少去Z城了,聽意思要很長一段時間能回來?!?
“就是跟二少一起合伙開服裝店的林嫣然?”
“就是她,挺漂亮的女孩子,見了面就阿姨阿姨的叫我。說以前淺凝活著的時候不少照顧她,算是她的大恩人了?!?
顧淺云點點頭:“看著還是挺好說話的人,上次跟朋友一起去逛街,轉(zhuǎn)到她的店里,還刻意給我打了折,真是便宜了不少,服裝設(shè)計得也很像樣子。這一個圈子里的人倒是都很喜歡他們家的東西。好像是交男朋友了,上次在店里看到了,去接她吃午飯?!?
顧夫人笑了笑:“年紀(jì)到了,是到了該找男朋友的時候了。以前我還以為她對二少有意思,看來是我想多了。”
顧淺云就是來家里喘一口氣,沒坐多久就出來了。
卻是不想回家,便開車到咖啡廳里去坐。等紅燈的時候忽然看到一個熟悉的輪廓,真的只是一個輪廓,她有輕微的近視,而現(xiàn)在天黑了,路上都是昏黃的光??吹侥莻€人像是安子析……太多年不見了,所以覺得恍惚。最后車潮涌動,將車子開過去,瞇著眼睛看清楚,真的是安子析,挽著安夫人的胳膊,目光仍舊呆滯,看來還是那樣瘋傻,頭發(fā)有一些凌亂。想來是治好無望了,所以被放了出來。
握著方向盤的手指緊了緊,這樣一想,時間滴水石穿,竟像是過去很多年了。物是人非,那些年,所有人的好年華,被命運的顛沛流離所篡改,成了今天面目全非的樣子。讓人不忍直視。
顧家倒下了,安家也倒下了,其間有那么多的人離開,也有那樣多的人墮落……每每想起來,都要吸一口冷氣。
對她感觸最深的,要屬顧淺凝和季江影,當(dāng)時整個A城因為他們一度此起彼伏。可是,天嫉英才,他們反倒是最先平靜下來的人。
而他們這些不打緊的,好的壞的,就以一個殘喘的姿態(tài)活著,好不好?誰又知道呢。
顧淺云料定今晚鄭方不回家,所以自己喝了咖啡之后,也去買醉。
至于他在哪里鬼混,她不去想。
顧淺淺卻深知她的這個大姐夫在做什么。
一進(jìn)包間就看到他,坐在一群公子哥中間,其間零散的坐著女人,都跟得了軟骨病一樣倚靠在男人的身上。
顧淺淺笑嫣如花的走過來,在離鄭方很遠(yuǎn)的位置上坐下。
就這幾個人包了全場,出手大方,小費給的也足。只是最后都喝多了,顧淺淺的頭暈得厲害。散場的時候,三三兩兩的人走出去。有咬著耳朵定好了要去哪里續(xù)場子的,而顧淺淺一側(cè)手臂被撈緊,轉(zhuǎn)首看到鄭方,指掌熱乎乎的,掐著她纖細(xì)的手臂。
燈光打在他的臉上很莫測:“我送你回去。”
顧淺淺抽出胳膊:“不用,我打車回去就好了。你這個時間不回家,我大姐不會問么?”
鄭方冷笑:“她倒是巴不得我天天不回去。”
還是拖著她出來,一直送到家里去。
季江然也喝多了,去酒吧的時候時間還早,給穆西打電話,不知道自己這是找哪門子的不痛快。
結(jié)果一定會被穆西罵,如果是痛罵,說明是好的,她只是氣,并非傷心絕望。季江然最怕她感嘆似的問出那一句:“季江然,你怎么樣才能放過我?”
可是,誰來放過他呢?
季江然自己都不知道要怎么活的時候,如何會給別人留活口?他喝多了,舌頭發(fā)硬,舌尖都是麻木的。
他說:“小西,怎么樣才會讓你覺得我是愛你的?”
他覺得難過,眼眶酸澀,他賭慣了,贏慣了的,巧取豪奪,不怕別人說他是個強(qiáng)盜,事實上他就是如此。他習(xí)慣把深愛的東西緊緊攥進(jìn)掌心中,他只是不曉得要怎么放開。他以為自己可以給她全部的幸福,這個世界上只有他能給她。
可是,穆小西卻說:“你放了我。”
她對他再沒有任何指望了,這一句痛徹心扉的話早從她的口中說出過。
季江然極力的想要忘卻,可是,奈何他的記憶力實在太好,況且是那些令他心碎又心痛的話,所以無論如何,都死心塌地的記下了。
我該拿你怎么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