董倩茜的感覺不錯,在寧子墨進入到他一貫的行事風格後幾乎沒有人反駁他的意見。在他慣常的工作節奏下,張妙瑩的注意力很快來到他接下來的佈局當中。
最終張妙瑩走時雖然眼神複雜,但來去如風卻很快恢復到往日的灑脫。
只是揮了揮手,寧子墨目送她出門後就把注意力放回到眼前的安排當中。
他倒是壓根沒有留意到天色變化,但一旁的凌勝男不僅看到張妙瑩走時複雜的眼神,也是眼睜睜地看著這一天的時間來到了晚上。
白晝裡的陽光明媚總容易讓人們熱情似火,轉來夜晚後,皓月卻將平靜和祥和帶給大地。
是夜,灑下銀霜的月牙兒害羞地躲在樹杈後,悄無聲息地瞄著走來草坪的那雙男女。
從屋內走進廣闊天地的陰暗中,凌勝男卻終於摘掉口罩貪戀地吸了一口新鮮空氣。
見到她這樣的動作似乎是習慣,寧子墨略有些心疼。可他還沒開口,一直沉默不語地凌勝男轉過頭來“懊惱”到,“要是早知道你有這麼多佈局,我是不是可以安安穩穩地做自己就好?”
寧子墨哈哈一笑,“我本是西山外一顆成精的板藍根,這成佛的路上怎麼會被這些小嘍嘍給使絆子絆倒?”
凌勝男瞧著他一臉驕傲就覺得好笑,因爲他表情雖然浮誇,但緊握著她的手的滑膩和溼熱,卻把他的內心給出賣了。
知道他演出成分很重,凌勝男卻不想揭穿。
“emmmm,看樣子我總是做一些多此一舉的事。就像是戴口罩這事,其實無論是到不到眼下這個階段,戴口罩都沒有什麼用處。”
知道凌勝男暗示她病入膏肓,可她可以拿出來自黑,卻也著實輪不到寧子墨期期艾艾。
索性寧子墨就搖了搖頭,“是哇!戴上口罩也遮不住你妖豔的身姿,一樣還是會給我吸引來不少討厭的競爭對手。”
凌勝男聞言俏生生地瞪了他一眼,向著屋子的方向努著嘴,“你還不是一樣,就算把自己埋在工作裡,像張小姐這樣的姑娘應該招惹了不少。”
一個下午的時間,凌勝男靜靜地坐在寧子墨身旁,看著他安排工作的同時也從他的規劃與安排中順藤摸瓜到他這一路的發展。
從他如何從易貝起步,又是因何原因回國發展;
從他如何創立了讓他揚名世界的Skype,又是如何靠著Skype出售的大量資金建立起帝企鵝。
從他如何提前規劃了安卓和豌豆莢系統,又是爲何讓最默契的拍檔脫離公司並建立起星火科技。
她原本就從網絡上了解不少,近距離接觸到更實質的內容,她將一切串聯起來就看到他建立起一個龐大的互聯網商業帝國。
一想到他如今的成果從她與他認識時就開始規劃未來,內心佩服之餘她卻越發心疼起他來。
因爲無論他這一路如何的目標明確,可鑄造瞭如何的成功背後藏匿在他身體裡的影子終究是孤單的一個。
就像那位叫做張妙瑩的姑娘,她離開時那個複雜的眼神以女人的敏銳都能清楚地知道,這一路上無論是他有意忽視還是刻意躲避,林林總總的他錯過了許多許多這樣優秀的女子。
感覺他因此側臉看來,凌勝男和他四目相對,腦中種種最終都只化成一句感慨,“張小姐應該喜歡你許久了。”
“嗯,還真是……”寧子墨自戀地摩挲著下巴,認真地點了點頭。
瞧到他自戀的樣子,凌勝男驚訝不已,“你竟然這麼坦陳的嘛?我以爲你會故作深沉或者假裝回應些其他東西。”
“emmmm,在心思聰慧的你面前,我可沒有必要那樣做。”寧子墨笑了。
“一隻手掰得過來嗎?”凌勝男將另一隻手擡起來。
在寧子墨眼前,她張開的五指不言而喻。見狀,寧子墨眼睛從她指尖一一掃過。最終,他視線又落在他緊握的那隻手上。
“一隻不足,兩隻有餘。”寧子墨撇著嘴。
見他故作灑脫的樣子,凌勝男微皺著鼻子就瞪了他一眼,“天后前女友這樣熱情似火的,又有幾個?”
“咦~~不是說不追究嗎?”寧子墨瞪大了眼睛,最終在腦中閃過盧曉娜的影子後便慘淡地笑了笑,“還真只有一個。”
“應該不算上我得另外一位好姐妹吧?”
另外一位好姐妹?這是把他“兩位女友其中一位”給直接用上了?
凌勝男的視線直擊心扉,言辭更是準確地讓寧子墨不自覺就點了點頭。
她是什麼樣的姑娘,兩世相處的他還能不清楚?
要知道,他這一世習慣走一步看多步的風格就是在上一世與她相處後帶來的影響。
和黎穎比起來,凌勝男雖然從未與他拍檔並肩作戰,但前世與她的共處細節,總能反映出她心思細膩和通透的那面。
尤其是這一世與她相遇再突然離開後,他一路上經歷了薇妮、盧曉娜這樣的混沌;與王子琪、張妙瑩這樣的刻意疏離;還有與黎穎相處偶爾的旖旎,甚至還有他怎麼都理不清的司馬琳。
這兩世的經歷,都在讓他逐漸從中參透通透二字。
終於,在這個時候碰上了不再躲避的她,他壓根也沒有必要去僞裝和解釋什麼。
“所以,一方面幫我安排一位好姐妹是想告訴我,就算我離開你其實也能過得很好。另外一方面,是想讓我安心在你身邊待著等待一個更好的結果?”
凌勝男一語中的讓寧子墨難以招架,他苦笑著,“你是想告訴我,這樣對另外一位女孩子不公平嗎?”
“那你又向用渣男來糊弄我嘍?”凌勝男挑眉一笑。
被她戳中全部的心思,寧子墨只能無奈地翻個白眼,“我好懷念剛認識那會兒的拘謹和真誠,那時候我們聊點什麼東西都帶著點神秘感。”
“我沒有那麼多時間浪費,你嘛,更不是個浪費時間的人。”
凌勝男說話間蹲了下去,見寧子墨望著她便拍了拍身旁的草地。兩人就隨意地坐在草地上,兩隻手卻自始至終都沒有分開過。
寧子墨看著抱著膝蓋的她便繼續說到,“你知道嗎?這也是爲什麼男人大多數都不喜歡女孩子太聰明的主要原因。”
“你又不是那個大多數?”從空中收回視線,凌勝男笑看著寧子墨許久。
好半天,她才歪著頭輕聲地說,“傻瓜~~一直等著我就值得嗎?就算現在給你找到我,我現在的狀況也不能陪你一輩子啊~~”
“當然值得!”寧子墨輕輕一笑。
“可第一次見你時我才17歲,那時候的我們或許都不懂什麼是感情。或許是因爲我的好奇才讓我們有了靠近的機會,也或許是因爲彼此疏離所帶來的神秘,才讓這份好奇帶來的喜歡保持了許久~~”
“並不是,我和你……”
那是兩世的感情啊!!!
埋在寧子墨胸中的吶喊遠比嘴上還要快上幾分,可還不待他說完,一根纖細的手指卻擋在他脣邊讓他剩下的話頓時沒了開口的機會。
凌勝男嘴角翹著老高,聲音卻似呢喃一般,“誒,傻瓜。我可以答應你,這一次被你抓住後就不再跑開,我也可以答應你餘下的日子裡積極配合治療。
但是,你不能再在任何人面前提起‘兩位女友中的一位’這樣的話。因爲,沒有哪個姑娘會允許自己喜歡的人心裡有另外一份掛念的。”
“可……”
“噓~~我可不要你覺得,我要我覺得。我都隱匿了這麼久,也曾被人安排了這麼久。未來的日子本就不多,你怎麼也要讓我自己去決定未來的路如何去走誒。”
凌勝男明媚地眸子雀躍著,有樣學樣和滿懷期待的言語更是讓寧子墨沉默。
麼了,她歪著腦袋苦惱到,“你看我犧牲多大,原本安安靜靜地離開就足夠了。但爲了實現剛剛的諾言,我就要去面對化療了。
化療對一個女孩子最殘忍的,莫過於它會帶走我所有的漂亮長髮。打從我長大成人,我的頭髮都還是自己剪得呢。這麼大的犧牲,要不,你就把頭髮都剪下來給我做頂假髮?”
還不等寧子墨點頭,凌勝男就搖了搖頭,“不行不行,你那麼帥個人,要是變成光頭也太不好了。要不,乾脆板寸吧?”
“嗯。”寧子墨被擋著嘴脣,只能發出聲音,“全給你都行。”
“嘿嘿,那樣子你女朋友可不樂意!”
樂觀又立場分明的凌勝男,所表現的一切都讓寧子墨心痛,但心亂如麻的他卻只能配合著她的安排再次點頭。
瞧著他“乖巧”的樣子,凌勝男滿意地在他發間撫摸著,“嘻嘻~~真乖~~這樣的話,明天我就要把你的頭髮收走。”
沒有她指尖的封印,寧子墨終於能說出完整的話來,“我一個人的可不夠,要不你自己再奉獻點?”
“emmm,我也是這麼想的。我也去剪個短髮,然後拿著我倆的頭髮去做一套假髮給我用,這樣我仍舊是個長髮大美女?”
凌勝男如此表現,寧子墨只能暫時跟上節奏,“emmmm,你現在開始有點步步爲營的味道了。”
“這是跟你學的,有樣學樣嘛。”
“畫風變得太快,我一時還接受不了呢。”
“對哦,7年沒見的空檔期,你都不知道我的變化有多大。”凌勝男俏皮地擠著眼睛,“反正,我一定是你女性朋友裡最嫵媚的那個,也是你女性朋友裡最帥氣的那個。~~嗚~~”
許是月下展現的一幕太過羞人,原本就掛在樹梢上的月兒向著樹葉密集處更躲了幾分。
許久,才能呼吸道新鮮空氣的凌勝男才面紅耳赤地看著眼前與她額頭相抵的人。
“剛剛纔說好是最好的朋友的,怎麼轉頭就佔我這麼大便宜?”
俏生生地瞪了寧子墨一眼,凌勝男波光流轉間眼角眉梢的嫵媚卻又憑添幾分,“誒~~要不真讓你做點什麼~~但是~~過了今晚~~明天開始就不能這樣了~~”
銀輝襯著紅霞映在眼前,而直鑽腦仁那噬魂奪魄的魅惑聲音,更是節節蠶食著寧子墨的清明。
但她躲閃的眸子裡一閃而過的慌亂的狡黠,卻讓他在剛剛的縱情後怎麼也不想去迴應她這番嫵媚。
感覺到他眼神逐漸清澈,凌勝男眼神也不再躲閃,“那明天剪完頭髮,我就近距離看著你一步步地落實今天的計劃。到時候,看你雄姿英發,羽扇綸巾,談笑間,檣櫓灰飛煙滅……”
凌勝男艱難地發現,寧子墨從方纔靈臺清明到現在洪水猛獸的變化只是一瞬間的事。在迷失在一片眩暈之前,她卻清晰地從他眼中捕捉到一絲通透。
待過了許久,她全身無力被他橫身抱在懷裡時。
只能看著他毅然向前的下顎微微蠕動著。
“在情感上主動和被動地經歷了那麼多後,我逐漸清楚,感情並不能像我們想象那樣去計劃、佈置並步步爲營。因爲它從來都不是一個人的事,需要付出感情的人步調一致才能做到儘量的同步。
就像有些人相盡萬千辦法都沒辦法擠進你的生活,而又些人卻只是一出現就讓印刻在你心裡。往來的差異,難道就只是時間、地點、經歷和人?
這麼多年過去,我在混沌、梳理、糾結和思念裡沉溺了許久。我發現它在任何人身上都沒有定式,那我爲何就一定要按照大多數人對於它的預期來梳理自己的情感?”
穿過後院的草坪、門廳、客廳,凌勝男眼睜睜地在寧子墨懷裡見到場景一個個變幻著。
甚至,那還有一張張驚訝地面孔闖進她眼簾。
但與此同時,寧子墨清晰的言語就從未停過。
“在我的感情裡,雖然需要徵得你的同意。但都這個時候,我纔不要你去安排什麼,我一定要讓自己能去主導自己的情感生活。
雖然過去我想不清楚該如何抉擇,但那時候是我覺得一定要在現有的模式裡去做選擇。可困頓在世俗的概念如何抉擇?我爲什麼不能把我喜歡的全都據爲己有?爲什麼那麼多渣男我就不能是其中的一個?”
穿過衆人團聚的客廳,踩著臺階一步步走上二樓的走廊。
待到抱著凌勝男站定在自己房門外時,寧子墨盯著她的眼睛便問到,
“我不是聖人,自然有自己的缺點。我的缺點就是,我在情感裡做不到涇渭分明的那個。但,我爲什麼一定要在這件事上循規蹈矩,我爲什麼就不能再這件事上做得匪夷所思?
你說你有你的解決辦法,但我卻覺得那並不是我的選擇。因爲,就算我真得同時闖進你們兩人的生活,但我還是覺得我一定算是值得你們託付的那個。”
看著凌勝男怯生生抖動的眼簾,寧子墨用盡了全身的力氣:“我纔不要過完今晚就讓我們成爲朋友什麼的,我要的是和你們一起在第二天看日出!”
從二樓傳來的聲音清晰無比,羅南聽到那句話便不自覺向團坐在一旁人看去。
雖然沒有人迴應他的注視,見他們側臉微微顫抖的表情,他就看出衆人的心思。
剛剛那一幕,實在是荒唐至極。
但發生在老大身上,卻讓他覺得霸氣至極。
只不過,帝企鵝的未來有的頭大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