遠遠走過來一群扛著鋤頭的年輕人,一路上嘻嘻哈哈的,見到劉好好和一個眼生的綠軍裝說話,不由得腳步一頓,一個個臉上都露出了驚詫的八卦表情。
“好好,這是……”一個和她年紀相仿的女孩子先開口了,她是劉好好的族姐,一雙眼瞪得老大,心里隱隱有了猜測,卻有些不敢相信。
“劉老師,這位不會就是你的未婚夫吧?”劉好好還沒來得及回答,城里來插隊的一個女孩子就咋咋呼呼地先叫了起來。
劉好好的臉上掛上了應酬的制式笑容,大大方方地朗聲回了一句,“是啊。”
生產隊里的人都知道劉好好有個在部隊里當軍官的未婚夫,但見面還是第一次,難免好奇地打量了他們好幾眼。
這一打量,女人們的眼中就帶上了一抹驚艷,男人們則一副酸溜溜的樣子。
這男人也生得太俊了,劍眉星目,英氣勃勃,俊美而又不失硬朗,放在哪個年代都是妥妥的帥哥,尤其是那一身筆挺的軍裝,堅毅的氣質又給他加了好幾分。
劉好好知道莊立軍長得好看,但是她畢竟算不上是外貌協會的人,見到他后只是微微一驚,很快就能反應過來,這些青春少艾的女孩子們卻沒這么快回過神來。
有個瘦小的女知青甚至還不由自主地喃喃道,“長得真俊!”
劉好好啞然,就算他長得再俊,也不至于讓人這樣失態吧,瞧這些女孩子含羞帶怯,粉面含春,視線閃閃躲躲的樣子,真是讓人無語。
莊立軍微微蹙眉,很不喜歡別人過分關注他的長相,尤其是被這么一群人當作大熊貓一樣圍觀,這種感覺說不出的難受。
劉好好察覺到他的不適,沖著他們爽朗地笑道,“他還趕著回部隊,我先送他出去,咱們回頭再聊。”
說完,也顧不上他們做何反應,就帶著莊立軍快步離開了,直到走了一段距離,見不著那幫年輕人了,她才松了口氣,緩下腳步,似笑非笑地說,“瞧你,可真受歡迎啊。”
她還以為這年頭的人都很實在,沒想到也有這么多顏控,見到帥哥就走不動路。
“別瞎說,”他一本正經地看著她,不愿意她過多地提起這個話題,“你在家別太累了,需要用錢盡管和我說,別什么都自己扛著,還有,一定要記得回信!”
“都記住了,你放心吧。”劉好好雖然覺得他的囑咐怪怪的,但還是出于禮貌,一口應承下來,“對了,你今后就寄五塊錢回來,千萬別多寄。”
“為什么?”想到剛才劉長生朝她扔的那一筷子,他心里就不舒坦,他知道她是為了維護他,但是他不想讓她因為幾塊錢而被劉長生責罰。
“因為我們家的錢夠花。”想到劉長生剛才那副模樣,她將牙咬得緊緊的,難得露出了這樣嚴峻的神情,“他就是在試探你們的底線,你要是多給了,他過段時間就會得寸進尺,向你要求更多。他不是我爺爺那樣的聰明人,他不知道怎么去維護感情關系,你縱容他這樣下去,兩家人這么多年的情分,遲早要被他揮霍干凈。”
因為在內心深處的情感上并沒有完全接納劉長生這個父親,所以她對他這個人的看法能夠保持足夠的客觀,據她的觀察,劉長生就是一個欺軟怕硬的男人,越是在他面前擺架子拿腔作勢,他就越懼怕,對他越是溫柔和善,他反倒得寸進尺起來。
所以他在生產隊干部,甚至是他那個潑辣的姐姐劉金鳳面前,永遠都是一副畏畏縮縮的樣子,恨不得躲到程招娣身后去才好;可在對他百般遷就忍讓的莊家人面前,卻裝腔作勢地拿喬,毫不掩飾自己的貪婪。
人家是不卑不亢,他是又卑又亢,這樣的情商不僅是低了,完完全全就是負數。
之前還有劉大力為他撐著場面,現在劉大力去世好幾個月了,他漸漸從父親的陰影中走了出來,人也開始膨脹起來了,想到他剛才那副貪婪的模樣,劉好好就覺得臊得慌。
他沒有想到她會說的這么直白,會這么大喇喇地在自己面前評價她的父親,心里不由得有些小雀躍,她這是全心全意地信任他了,才會說出這樣的話吧。
本來出于禮貌,他該為劉長生說幾句話的,可是想到之前劉大力帶著劉長生到他家里的模樣,又把話咽了下去。
劉長生剛開始還有些畏縮,后來見他的父親待他一如往常熱情之后,就徹底把他們家當成自己的家了,該吃的該拿的,一樣都不手軟,走的時候恨不得把他們家都搬回去,所以他的母親才會對劉家一直沒有好印象,認為這樣貪婪短視的人家教育不出什么好女孩兒。
劉好好對劉長生的評價半點也沒錯,實在太客觀中肯了。
“我明白了。”莊立軍點點頭。
“其實你每個月那五塊錢都不用往這兒寄,我們能養活自己,但是他對錢看得很重,如果你突然不寄錢了,他說不準會把事情鬧到你父親和爺爺那里去,到時候反倒給你帶來麻煩。”她一臉歉意地解釋。
莊立軍突然發現,她在家里雖然一口一個“阿爹”叫得十分正常,可在他面前卻從來不說“我阿爹”,而是用“他”來代替,看來她和劉長生的關系真的很不好。
“我明白的,”他微微笑著朝她點了點頭,其實她不用解釋的。
她在他的眼中看見了星光微微閃爍著,下意識地不想深究,避開了他的視線,也不知道該說什么,氣氛一時尷尬地沉默了下來。
“那,那我就先走了。”莊立軍干咳一聲,不知道為什么在她面前嗓子干得特別厲害,明明剛才在劉家喝了好幾碗茶了。
“好,路上小心。”她禮貌地回了一句。
明知道這是一句客套話,他還是不由得心中一暖,定定地看了她幾秒,直到她被看得一臉莫名其妙,詢問似地看向他,這才朝她用力點了點頭,頭也不回地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