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民更尷尬了,“小劉書記,別聽你嫂子瞎扯,她一個農村婦女懂什么?”
“徐民,你!”宋曉春一拳打到棉花上,沒看到劉好好羞惱的樣子,已經讓她夠憋悶了,徐民又來拆她的臺,氣得她話都說不利索了。
什么農村婦女,她明明已經離開農村好幾年了!這些年跟著他東奔西走,把孩子一個個拉扯大,他還是老拿當年農村的事兒來掰扯。
她就知道這個徐民不老實,到了城里就嫌棄她沒文化。
“好了好了,大過年的,別胡咧咧。”徐民瞪了她一眼,及時截斷了她的話,平時也沒覺得她這么不明事理,劉好好一來,話還沒說兩句,就把她的本性給照出來了。
劉好好看了陷入爭執的徐民和宋曉春一眼,并沒有多加理會,嘴邊依舊噙著笑,和莊立軍下頭那幾個副團級的干部隨意地聊著家常。
當然他們的家常,不是家長里短的瑣事,而是征兵工作的進展,宣傳發動的情況,兵源的素質以及復員后的政策等等。
這一塊工作是徐民的業務,他對這個很感興趣,立刻撇下和宋曉春的齟齬加入了討論,這些政策都是地方制定的,所以劉好好比他們還要清楚其中的情況,徐民很認真地向她求教。
“趙省一向很重視這塊工作,這一兩年他可能會牽頭制定關于征兵工作的地方性法規,一旦以法規的形式固化下來,這些政策就能真正落到實處,對提高兵源素質幫助特別大……”
“這敢情好啊!兵源素質太重要了,尤其是我們做電子對抗這一塊,最需要高素質的兵源了,要是能多招一些大學生兵就好了。”徐民搓著手一臉興奮。
“咱們團里的大學生比例已經算很高了。”
這年頭大學生可是稀缺資源,軍校就只有那么幾所,培養出的大學生全國一起分,他們團里能搶到十幾個大學生,已經算是很了不起了。
他們從征兵工作講到雙擁政策,討論十分熱烈,劉好好和他們相談甚歡,完全沒有要加入以宋曉春為首的夫人團的意思。
“瞧把她能的。”宋曉春看劉好好格外不順眼。
她辛苦了大半輩子才當上政委夫人,成了大家嘴里的嫂子,劉好好和她兒媳婦差不多大,竟然也成了和她平起平坐的“嫂子”,這本來就讓她難以接受了,最可氣的是他們竟然一個個對她連“嫂子”都不叫,直接叫“劉書記”,就顯得她官大一樣,不知道有多膈應人。
一個女人不本本分分地伺候男人,竟然跑去當官,莊立軍是倒了八輩子霉娶了這么個女人。
宋曉春可以這么說,其他幾位軍嫂可不敢瞎摻和了,幾位副團級干部的素質都很高,他們的妻子大部分文化水平也不低,有一兩個沒有念過多少書的,但非常本分低調,雖然沒辦法像劉好好一樣和男人們自如地談工作,但是對她卻是羨慕多過嫉妒的。
畢竟劉好好和她們不是一個世界的人,這么年輕的縣高官,她們連想都不敢想,犯的著去嫉妒她嗎?
也只有宋曉春這么看不開了,她和劉好好還真沒什么好比的,剛才那么刻薄的話,一下子就被劉好好輕飄飄地擋了回去,還在那么多人面前自討沒趣,兩相比較,這格局真是小得可憐了,連她們這些旁觀者都不忍心多看了,宋曉春倒是渾若未覺,猶自嘟囔個沒完。
吃過晚飯后,宣傳干事帶著團里的幾個文藝骨干,組織大家表演了四五個節目,見到臺下坐了這么多領導的家屬,他們也起了玩心,起哄著讓軍嫂們也給大家表演節目。
這幫孩子們直接拿出了平時拉歌的勁頭,什么“一二三,快快快,一二三四五,我們等得好辛苦,一二三四五六七,我們等得好著急……”,莊立軍和徐民他們見是大過年的也不好多管,他們就鬧成了一片。
軍嫂們事先沒有準備,幾個臉皮薄的直接鬧了個大紅臉。
一個長相文弱,戴著眼鏡的年輕軍嫂站了起來,“我上去給大家唱首歌吧。”
大家正要鼓掌,宋曉春卻瞄了一眼坐在自己身旁,正含笑看著大家鬧騰的劉好好,大聲地說,“莊團長的家屬愿意給大家表演節目,大家歡迎不歡迎?”
氣氛一僵,那個已經站起來的年輕軍嫂呆在原地,站起來也不是,坐下去也不是,尷尬無比。
莊立軍和徐民他們都坐在劉好好和宋曉春的旁邊,一個個聽得清清楚楚,劉好好從頭到尾就沒有開過口,宋曉春這么說分明就是陷害,但是那些年輕的士兵們不明就里,只聽到宋曉春的話,一個個興奮地鼓起掌來。
徐民的臉漲成了醬紫色,看著宋曉春的眼神,簡直像要把她當場給吃了,而莊立軍的眼神也極為冰冷。
劉好好卻微微一笑,大大方方地站起來,攬著那個年輕軍嫂的肩膀,“蘭芳,你要唱什么歌?”
胡蘭芳還是有些僵硬,小聲地說,“我想唱首《喀秋莎》。”
“行,我給你伴奏。”劉好好向剛才表演了節目的年輕士兵借了手風琴,拉著胡蘭芳的手,笑瞇瞇地對端端正正坐在小馬扎上的士兵們說,“你們趙指導員家的胡嫂子給大家唱一首《喀秋莎》,我來伴奏。”
胡蘭芳是音樂老師,并不怯場,剛才那陣尷尬勁兒過了之后,就沖劉好好微微一笑,她點點頭,坐下來拉起了手風琴。
劉好好的手風琴是在大學合唱團里學的,雖然有幾年沒碰了,但是畢竟有鋼琴的功底在,手風琴又是很容易上手的樂器,她越拉越順,伴著胡蘭芳那悠揚中帶點傷感的歌聲,將大家帶回到那個戰火紛飛的年代。
莊立軍在臺下看著面容沉靜的劉好好,思緒突然飛回到許多年前的那個下午,那是他們第一次見面,他躲在她的小學看她給孩子們上課,這么多年過去了,那美好的一幕永遠地銘刻在他的心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