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艸!這運氣真是可以去買彩票了!”
唐靜蕓看了眼同樣躺在身邊的秦爺,啞聲說道,不復往日里的清冷。
同樣躺在一片荒草堆里的秦爺,此刻也沒有了原先那種威嚴冷漠的氣勢,一身凌亂的衣服,在剛才滾下來的時候不知道勾到了那里,破了好幾個地方,加上之前臉上被人“招待”的痕跡,倒是別樣的狼狽。。
秦爺瞇了瞇眼,看向身旁的唐靜蕓,卻又覺得沒啥意思,除了黑乎乎的一團,什么也看不見,只是他頭部的眩暈讓他暗暗咬牙。
見一旁的秦爺并沒有做聲,唐靜蕓猛然做起來,伴隨著“嘶”的疼痛聲,“秦爺!你沒事吧?”
秦爺難得見到八風不動的唐靜蕓會有這樣焦急的樣子,忍不住笑了笑,也是伴隨著抽氣聲,“你都沒死,我怎么會出事?”
剛才在那場爆炸中,老槍和鐘良帶來的人在東南方向,而唐靜蕓和秦爺卻在西南方向,當時爆炸的時候情況太過緊急,根本就顧不得跑另一個方向,所以唐靜蕓和秦爺往西南方向的窗口跑去。
也不知道是不是兩人運氣太糟的樣子,這棟小樓看似建造在平地,實則不然,西南方向正巧是一片陡坡,本來正常行走是肯定能夠發現的,只是爆炸的波及震動了土地,兩人一個沒站住,像是滾葫蘆一樣的滾了下來。
不過好在這里周圍都是枯草,并沒有怪石嶙峋,不然就算兩人本事再大,現在恐怕也是兩個死人了。
這樣想想,唐靜蕓真是不知道該說是運氣好還是不好了。
秦爺看了眼坐起身的唐靜蕓,淡淡地道,“這里我猜理上面挺遠的,應該是個山谷,上面要下來找人不容易,而且現在一片漆黑,更是不好找。”
“所以呢?”唐靜蕓眉頭皺了皺。
“所以我在這里原地等候,你走出去探探路。”秦爺躺在地上,淡淡地道。
唐靜蕓思考了一會兒,點頭道,“這個方法倒是不錯。”
秦爺心底默默的松了一口氣,就在他以為唐靜蕓會轉身離開的時候,只感覺小腿一痛,被人踢了一腳,一個沒忍住痛苦的呻吟了一聲,隨后聽到旁邊的人嘲諷了一句,“原來你還知道痛啊。”
秦爺不說話,道,“你又是何必呢?”
“借口也給我找好了,又甩掉了你這么一個包袱,憑我唐靜蕓的本事要從這里離開倒是確實不算難。”唐靜蕓抱臂,站著俯視著躺著的秦爺,明明只是黑漆漆的一團,可是卻無端給秦爺一種來自唐靜蕓身上的壓力。
“不過你有沒有想過自己該怎么出去?”唐靜蕓嗤笑一聲,“我倒是不知道,什么時候兇名赫赫的秦爺也會有這樣奉獻自己成全他人的精神了?”
秦爺哪里會聽不出唐靜蕓話語里的嘲笑,忍不住苦笑一聲,他難得想要做一個好人,結果對方還不愿意接受。
“哪里摔傷了?還能不能走路了?”唐靜蕓蹲下身來,摸索著秦爺的腿,只感覺手上一片黏糊的東西,一股血腥味,“我扶你起來試試。”
在唐靜蕓看不見的地方,秦爺的臉色一片蒼白,他其實剛才摔下來的時候磕到了大木頭,身上劃傷了很多地方,最嚴重的就是小腿外側的深深的傷口。
唐靜蕓摸黑替秦爺包扎了傷口,秦爺倒是硬氣,愣是一聲沒坑,只是開口時的嗓音比原先更加嘶啞了,“接下來打算怎么辦?”
唐靜蕓猶豫了一下,摸了摸自己的口袋,下意識的想要掏一根煙出來,這才想起來自己身上什么東西都沒有了。
沉默了一會兒,唐靜蕓一個翻身坐起,背對著秦爺蹲下。
云層被風吹走,露出天上的月亮,讓原先黑暗的大地多了幾分清輝,雖然看不真切,但是秦爺依舊忍不住在心的某個角落里動了動。
“上來!”唐靜蕓回頭,對著男人道,“你不會是重傷到連挪都挪不動吧?”
秦爺在原地猶豫了一會兒,終于在唐靜蕓再一次催促前緩緩的挪到唐靜蕓背后,然后上半身趴在唐靜蕓背后。
唐靜蕓腳下一個用力,生生將秦爺從地上背起。她在自己手上掂量了一下,“趴好了,我們接下來就去找這里的出路。”
比起秦爺來,唐靜蕓到底有著異能,哪怕這里現在很黑,但是她還是大致知道出路的。
不過知道是一回事兒,但是真的走起來,卻遠遠沒有那么簡單,尤其是背上還背著一個成年男性的時候。
“秦爺,你真重!”
“屁!老子我這身材是練出來的,一般人想要這么結實的肉都沒有。”
“原來你也會將粗話,嘖嘖,感情不是衣冠禽獸啊,是表里如一。”
“……”兩個描述他都不喜歡,能不能不做選擇?
……
兩人這樣一言一語的走著路,在黑暗中,秦爺的心底罕見的升起一種觸動,那是自從少年時候親手殺了對手派來勾引他的初戀女子后,再也不曾升起的感覺,有那么一瞬間,秦爺覺得自己的心柔軟異常,他甚至產生了一種“就算這么走下去其實也未嘗不可”的念頭。
秦爺這前半輩子,自從被秦二爺收養后,過的就是刀頭舔血的日子。做他們這一行的,從來都是把腦袋掛在腰間行走,因為說不準哪一天就死了,或者進牢子了。
他一直都謹記著秦二爺曾經給出的告誡,不要動感情,這是條不歸路,一旦對人動了感情,到最后要么自己身心,要么對方傷心。
他已經記不得那個初戀的女孩子長的什么模樣了,只是隱約記得她笑起來的時候笑容很溫暖,有種他自幼缺失的家的溫暖。
想他堂堂秦爺,這么多年來橫行,他的喜怒哀樂總是讓無數人為之揣摩,卻從未有過一次自己被人這樣保護著的時候。
唐靜蕓的背并不寬闊,甚至還顯得偏瘦,出乎秦爺的預料。在秦爺的印象里,唐靜蕓就是一個運籌帷幄城府深沉的女人,似乎沒有什么是她算計不了的,有時候看著她的背影,只會給人一種格外沉穩的感覺。可惜,卻罕有人發現她的瘦弱。
說到底,唐靜蕓不過是一個二十出頭的女孩子,放在正常人身上,不過是還在象牙塔里不諳世事的小姑娘。
“怎么不說話了?不會是暈了吧?”唐靜蕓突然出聲問道。
“沒,只是覺得你太瘦,硌得慌。”秦爺淡淡的道,掩去了心底的那份異樣,說到底,他并沒有想要插足別人幸福的念頭。
“哼,挑三揀四!你當我愿意背嗎?”唐靜蕓被氣笑了,忍不住瞇眼,哼哼唧唧罵了幾句。
秦爺記不得那個夜里兩人說了多少話,唐靜蕓又背他走了多少路,只是在他往后很多年的歲月里,都忘不了趴在對方背上的那一種安心的感覺,好似她唐靜蕓答應的,就從來不會讓人失望。
這世間有千千萬人,可是能夠給秦爺帶來這樣安心的,除了撫養他長大的秦二爺外,大概也就唐靜蕓一個人,而且還是一個女人。
后來,有人問過秦爺,這世上除了他自己,他還能夠相信誰?
秦爺想了一會兒告訴他,他還相信一個女人,從她將他背出去尋找一條生路后。他從未見過如此強大的女人,站在她身邊,不用擔心她會成為他的軟肋,能夠放心的將自己的背后交給對方。只可惜,這份信任他終究不曾交付予他。
于情,不合;于理,不合。
“秦爺,我告訴你,你這一回可是欠了我大人情了,要不是為了你,我至于幾度陷入險境嗎!”唐靜蕓一邊走,一邊分神和秦爺講話,擔心秦爺因為失血而昏迷。
“我讓你來救了嗎?大人情?你做白日夢去吧。”秦爺反駁,一點也沒有自己身家性命系于唐靜蕓的危機感。
“秦爺你知道人和畜生最大的區別在于哪里嗎?人知道感恩,畜生不知道!”唐靜蕓磨了磨后槽牙,道。
要是換個任諷刺秦爺是畜生,恐怕早就被秦爺這位大爺給斃了,可惜碰上了唐靜蕓,他也只能笑笑不說話。
兩人一路走出去,從月光朦朧走到月亮落下,天邊露出第一縷朝陽。
秦爺那時候已經昏昏沉沉,要不是唐靜蕓堅持和他講話,他估計早就撐不住昏過去了。
然后他聽到了熟悉的聲音,是老槍的叫喚聲,他感覺自己從唐靜蕓的背后下來,知道是自己人找來了,腦子里繃緊的那根筋終于松懈了下來,然后人事不知了。
老槍看著滿身狼狽的唐靜蕓,眼底閃過復雜的神色,認真的鞠了一躬,“謝謝你救了秦爺。”
看秦爺的情況就知道,如果不是唐靜蕓,恐怕……
唐靜蕓看了眼自己狼狽的模樣,淡淡的搖頭,“記得回頭讓你們秦爺賠我衣服錢,他小氣的很,你記得幫我做個見證!”
老槍聽聞這個嘴角抽了抽,爺很小氣嗎?沒覺得啊!莫非這就是所謂的小氣的人眼里看誰都是小氣的……?!
唐靜蕓沒有說話,很快就上了車,車子上的她神色沉默,很快就入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