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風夜放花千樹,更吹落,星如雨。
上元節,郭北縣處處張燈結彩,大街上花燈焰火,金碧相射,錦繡交輝。
香閨里的王瓊英,合上《笑傲江湖》,腦海里“獨孤九劍”四個字縈繞不去。
九劍是哪幾柄劍,亦或者是哪幾個劍招,哪幾道劍勢,她其實并不在乎,只不過那“獨孤”兩個字讓她觸字生情了。
眼看上元將過,但遲遲等不來小倩姐姐的消息,王瓊英心下傷懷,感覺這閨房這大宅就像是一座套著一座的籠牢,想要逃出去喘一口氣。
旁邊,站在窗前看煙花璀璨長空的抱琴,回頭見王瓊英換了衣裙要出去,驚呼一聲,這天氣還冷著呢,連忙拿了袖爐跟上。
“小姐,要去哪里,參加詩會嗎?”
上元節縣城放燈三天,而詩會就在今晚。王瓊英這幾天一直在念叨著詩會,抱琴還以為她出去是要參加詩會。
不料王瓊英哼了一聲,說:“小倩姐姐不在,這詩會又有什么好參與的。”
“也是,聶姐姐詩才高絕,她不在,詩會不是黯然失色,而是毫無顏色。”跟在后面的抱琴小下巴連點,可她點完,又有點疑惑,“往年的詩會還是挺好玩的,那時怎么就不會這么想呢?”
說話間,兩人出了后院,兩個腰間鼓鼓的轎夫抬著暖轎跟了上來。
王瓊英要出去湊熱鬧派遣心中抑郁,不需要坐轎子的,那兩個轎夫抬著轎子輟在后面。
走在大街上,看了一會彩燈,猜了幾個燈謎,王瓊英就意興闌珊了,身在繁華熱鬧中,心卻不知道飄到了哪個清冷的所在。
連管家帶了兩個小廝匆匆趕來,有急事找她都沒能把她喚醒。
“交給我吧,等小姐回魂了,我會親手告知小姐的。”抱琴對對管家說道。
管家將信物交給抱琴,囑咐了幾句,就回去了。
抱琴拿著信物,把袖爐塞到王瓊英手里,待她無意識的拿了,靜靜站在王瓊英身旁,耐心的等待她嘆氣。
“唉!”
果然,不多時王瓊英幽幽長嘆了一聲。
抱琴見她終于回魂,于是將手中信物在她眼簾前揚起:“小姐,你看,我手里的是什么?”
王瓊英不關心不留意,只是下意識的眼眸微抬,懶洋洋的順口問了兩個:“什么?”
“小姐,再看清楚點?”抱琴循循善誘道。
王瓊英聽了定睛看去,她本是如煙花般寂寞的,可在看清抱琴手中拿著的是一張熟悉的桃花箋時,眼神立即有如秋水洗練,神采湛光,還沒等抱琴反應過來就劈手奪了過去。
這種桃花箋是造紙坊為王家特制的,準確的說,是為她王瓊英特制的,外面沒有得買賣。若是有流傳出去,也是她贈送出去的。可這個世界上除了“她”,又有誰值得一送?
王瓊英手拿著桃花箋,心如鹿撞。
她沒有立即翻閱,而是拎起裙角走了幾步,在人群中左右張望,想要把那人找出來。
然而玉壺光轉,魚龍鬧海一樣的彩燈中,哪里有那人的倩影。
失望之余,她就著花燈的光亮,眼波盈盈,細細閱讀起桃花箋來。
“元夜踏燈?”
她看到桃花箋上面書就的不是想象中的留言,而是一首詞,其中還有些俏皮字眼。
百枝火樹千金屧,寶馬香塵不絕。
英瓊結伴試燈來,忍把謝女輕別。
一回佯怒,一回微笑,抱琴扶行怯。
半闋讀來,一詞一句,字字入心,王瓊英卻是俏臉飛紅,一把將字箋合上,啐了一口,明眸流盼時,很有些羞惱的瞪了抱琴一眼。
抱琴心眼通透,哪里看不出來自家小姐的嗔怪是什么意味,暗地里吃吃笑,包子臉裝作沒有看見,問:“小姐,看完了嗎,聶姐姐說的什么,要過來與我們匯合一起看燈猜謎,還是去參加詩會?”
王瓊英見抱琴在那里假扮無辜,沒好氣的答道:“沒看完。”
“怎么不看了,要不給我看看?”抱琴其實不知道桃花箋上寫的是什么,但從王瓊英的神情中大概能猜得出來。
“氣都氣飽了,還看什么。”王瓊英哼聲說道,手上的動作卻不慢,避過抱琴的手,把字箋小心的卷著收起來,藏在腰間的香囊里。
“那接下來要去哪里?”抱琴含笑問道。
“望湖樓。”
望湖樓,在縣城東北邊,取山形,臨碧波,借摩崖,傍湖而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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雙層青瓦屋面,朱色單檐,天容水色綠凈,樓閣鏡中懸,望的自然是十里平面小鏡湖。
從朱雀街到望湖樓,要走很長一段路,王瓊英雖然騎得馬,舞得劍,但終究專于詩書女紅,身子并不健壯,走不得那么遠的路。
抱琴招招手,后面的轎夫把暖轎抬了上來。
王瓊英坐進暖轎,彩燈光芒映照,透過挑起的轎簾,襯得她有如嬌花照水,水潤美艷無方。
只不過她隨即感覺到于彩燈繁亂處,有人正注視著自己,柳眉微挑,有些不快的伸手把轎簾放了下去。
在王瓊英所坐的暖轎消失在暗影中之后,那彩燈繁亂處,一個錦衣華服的青年公子幾乎嘴角流涎的嘖嘖稱嘆道:“好一個美人垂簾,想不到在這鄉野之地,竟有如此媚骨天成的女子,不知道是誰家養出來的?”
青年公子旁,一個書生模樣的青年男子見其頗有惋惜之色,心下了然,躬身答道:“好叫曹公子得知,這是王家的千金大小姐,芳名瓊英,是我郭北縣第一名媛。”
“王瓊英,第一名媛?有趣,有趣。”曹公子搖著手中折扇,連連點頭稱道。
那青年書生見曹公子似乎對此很感興趣,露出于我心有戚戚的笑容,說:“曹公子不知,我這郭北縣,雖然窮小鄙陋,但依山傍水,在女子的生養上面很有幾分可觀之處。”
曹公子眼皮一跳,問:“莫非你這小縣城里還有比第一名媛更好的女子?”
青年書生老神在在答道:“徐慎徐大名士都稱贊的才女,可還入得曹公子法眼?”
“徐老匹夫雖然面目可憎言語無味,但能得到他的稱贊,看來這才女還真的名副其實。嗯,都說女子無才便是德,我曹玉軒偏偏要說女子有才便是德,因為這才德兼備的女子,風韻才夠極致。”曹玉軒揮揮手中折扇,用意味深長的語氣說道。
“曹公子果非凡夫俗子,特立獨行,讓我等佩服。”青年書生拱手作揖附和道。
曹玉軒卻搖了搖頭,說:“只是女子從來都難得才貌雙絕,有才的無貌,有貌的無才,這才女姓甚名誰,可別整得與東施無鹽似的,瞎煞我眼。”
青年書生嘿嘿一笑,答道:“人稱聶小倩的聶大家,據說長得沉魚落雁閉月羞花,堪比天仙。然而可惜的是,這聶大家大隱隱于市,深居簡出,除了王家人,從未見過她究竟是什么模樣,君浩然也是緣慳一面。”
“竟還有這等神奇女子?聶小倩,還真是要好好看看。”曹玉軒撫掌笑道,“不過嘛,既然暫時尋不著,就等日后尋著了再說。二鳥在林,不如一鳥在手。”
“當然,只是曹公子想要得到王家九姑娘,有幾樁難處。”君浩然似笑非笑的答道。
“哦,是哪幾樁難處啊?”曹玉軒自命(風)流,潘驢鄧小閑無一不全,對君浩然的難處之說毫不在乎。
“這第一樁嘛,有錢可買鬼推磨,王家家財萬貫,淌金流銀。”
“我還道是什么難處,原來一小小富商,所謂窮不與富斗,富不與官爭,不值一提。”
“第二樁難處,王家有護院刀客三百,王老兒的兒子王麟學藝少林,聽說武功極高,隱元風評有其名。”
“區區好勇斗狠的江湖草莽,朝廷大軍一到,還不是灰飛煙滅,不足為道。”
“第三樁難處……”
“也別說什么難處了,這一樁一樁的虛有其表。待我去把那王瓊英拿來,到時王家是什么鳥樣,你自然一清二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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