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安肩頭被白虎抓了一爪子, 傷得鮮血淋漓的,她醒來時,綺雪十分擔(dān)心, 蕭璃也來看她, 蕭璃說, 還好她讓她當(dāng)天稱病不去, 聽說皇上十分遷怒賢妃, 因為她不但不擋,還躲得遠遠的,真是患難見真情。
清安淺笑, 事實上,因為前世, 她記得有梭羅國進獻白虎一事, 當(dāng)時滿朝嬪妃, 只有燕才人撲上去去擋,這讓楚桓十分感動, 將她從才人晉升為嬪,所以自從清安聽到此番梭羅國要來進獻白虎,就覺得是個機會,她特地叮囑蕭璃稱病不去,以免殃及池魚, 然后自己撲上去去擋, 以挽回楚桓信任。
只是此事她也心中忐忑, 因為自從她重生以來, 很多事情都變了, 她也不知道今天會不會成功,但照此看來, 上天保佑,她還是成功了。
楚桓也來看她,他心情復(fù)雜,沒想到這么多嬪妃,只有他一向冷落的清安撲上來擋,他不由問為什么,清安道:“臣妾和皇上如今是一體的,皇上好,就是臣妾好,皇上若有什么不測,臣妾也沒什么活頭。”
楚桓若有所思,他道:“你的心,朕今日才知道。”
清安借機道:“臣妾知道皇上近日煩擾。”她小心打量著楚桓的神色:“因為臨淵王想回臨淵休養(yǎng)的事。”
楚桓點點頭:“阿嵐傷病交加,御醫(yī)也說,他要多多休養(yǎng),否則……”他頓了頓:“只是……”
他沒有說下去,但是清安知道他在憂心朝廷傅氏一黨從此獨攬大權(quán),她于是道:“皇上,臣妾想了很久,想到一個辦法。”
“什么辦法?”
“皇上有沒有想過,廢丞相,廢兵馬大元帥,將相權(quán)與兵權(quán)都集中在皇上手中。”
“廢丞相,廢兵馬大元帥?”楚桓震驚道。
清安頷首:”丞相與兵馬大元帥綿延數(shù)朝,本就是用來互相牽制,前朝又將丞相分為左相和右相,分權(quán)而立,只是若左右兩相是一黨,或是其中一人與兵馬大元帥勾結(jié),那平衡就會被打破,若皇上集相權(quán)和兵權(quán)于一身,就不用擔(dān)心小人作祟了。”
她娓娓而談,楚桓仔細聽著,半響,忽大笑道:“恭妃,你可真是朕的左膀右臂啊!”
他興奮地站起來:“對,沒了柳浩宇,還有鐘爍,沒了鐘爍,還有傅懷胥,只有將相權(quán)和兵權(quán)都集中在朕手里,才能保皇權(quán)無憂。”
清安柔婉笑道:“臣妾先恭喜皇上和太子了。”
楚桓點頭,他坐在床頭,語氣是難得的溫柔:“你好好休息,否則,一月后,怎么出席婚宴?”
“誰的婚宴?”清安好奇問道。
“綺雪沒有告訴你嗎?”楚桓笑道:“昨日阿嵐來向朕辭行,朕將他留了下來,因為,朕做主,給他賜了樁婚事,和滄瀾的無瑕公主成親。”
清安瞬間張口結(jié)舌,她張了張口,努力讓自己語氣聽起來沒有異常:“那臨淵王殿下,同意了嗎?”
“他同意了。”楚桓心情大好:“滄瀾離楚國太近,臥榻之側(cè)豈容他人鼾睡,只是連番大戰(zhàn),楚國元氣大傷,沒能力再征滄瀾,如今兩國聯(lián)姻,再好不過了。”
清安卻無端端覺得心境十分苦澀,她擠出一絲微笑:“那臣妾一定要快點好起來,到時候出席這個盛宴。”
只是,她心中,還是無來由地如綿綿針扎般疼痛。
她對自己說,楚嵐這個人,和你毫無關(guān)系,你何必為他娶親而難過?還和尋常婦人一樣拈酸吃醋,難道你忘了,你們兩人之間的關(guān)系,是你自己弄到無法挽回的地步的?
她努力說服著自己,只是,終究敵不過她的心,她的心,還是如千瘡百孔般難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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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嵐和滄瀾公主葉無瑕的婚禮極其盛大,新娘乘坐的轎子綴滿了滄瀾的明珠,在陽光下閃著耀眼的光芒,珠簾半掩,遮住滄瀾公主的容顏,十六個侍女魚貫跟在轎子旁邊,雍都的大道上鑼鼓震天,百姓們都爭相瞻仰著這個楚國開國以來最盛大的皇族婚禮,直到幾十年后,還有老人徐徐跟稚童講著,元興四年他們心中最愛戴的楚國臨淵王和滄瀾公主的那一場盛世繁華的婚禮。
只是,當(dāng)時翹首顧盼的人們,誰也沒料到,那個慘烈的結(jié)局。
清安與賢妃傅秋琰、蘭妃蕭璃,都出席了這場婚宴,她們和楚桓一起,坐在主位上,看著臺階下那對新人拜著天地,穿著紅色喜服的楚嵐雖然坐著輪椅,但容貌清雋如玉,眼神沉靜如深潭,而滄瀾公主葉無暇則身形秀美,乍一看,就是天造地設(shè)的一對璧人。
清安看著楚嵐和葉無瑕拜著天地,拜完后,他領(lǐng)著葉無瑕謝恩,叩首抬起頭時,他對上清安的眼,然后,靜靜移開了自己的視線。
清安指甲深深掐入手心,痛徹心扉。
她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和楚桓回皇宮的,只知道,她進了寢宮后,就昏天暗地地睡了下來,睡夢中,她隱隱走到一個滿是曼陀羅花的地方,她喊綺雪,卻不見綺雪,她回頭,見到殷紅妖艷的曼陀羅花中,一個芝蘭玉樹般的男子靜靜看著她。
她張了張口,喊了聲:“楚嵐。”
楚嵐看著她:“為什么來這里?”
她環(huán)顧四周:“我為什么不能來這里?”
楚嵐神情很古怪:“這里是地府,你為什么要來?”
清安張惶道:“地府?那你為什么會在這里?”
楚嵐不答,只是看著她的心,他指指她的心:“你的心,在流血。”
她低頭看著自己的心口,果然鮮血汨汨涌出,她大驚失色:“為什么會這樣?”
“這一切,不都是你想要的么?”楚嵐淡淡一笑,他的笑,還是如同往昔般朗朗如日月清風(fēng)。
他的身影越來越淡,淡到看不見,清安驚叫出聲:“楚嵐,你去哪了?”
她一直喊著,直到綺雪將她搖醒,她才驚醒過來,綺雪道:“娘娘,你做噩夢了。”
“原來是夢啊。”清安擦了擦額上的汗珠,稍稍安定下來。
綺雪忙活了半響,又伺候她喝點水壓驚,又服侍她睡下,只是下半夜,清安再也睡不著了,她只睜著眼睛怔怔出神。
是啊,這一切,不都是我想要的嗎?那我,又在傷心什么?
我和他,本來就是陌路人。
我要的,唯有復(fù)仇二字而已,僅此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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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楚嵐新房中,并沒有清安想象中的伉儷情深的局面,滄瀾公主葉無瑕一把掀開蓋頭,抽出藏在身上的匕首,指著楚嵐,倔強道:“別過來!”
楚嵐面不改色:“你干什么?”
“我是不會嫁給你這個瘸子的!”葉無瑕嚷道:“我心里有喜歡的人,要不是父皇逼迫,誰會嫁給你這個殘廢?你要是敢碰我一下,我就殺了你!”
楚嵐靜靜道:“你如果殺了我,那滄瀾兵戈將起,你想清楚。”
“我……”葉無暇咬唇:“那我就殺了我自己!”
“你死了,滄瀾國哪還有一個嫡出公主嫁給我?”
“我……我……”葉無瑕忽淚盈于睫:“我連死都不行嗎?”
“你若自盡,便是對楚國最大的侮辱,你想讓滄瀾所有百姓為你陪葬嗎?”
葉無瑕睜大眼睛,匕首也從手中掉了下來,她忽然跪下來哭泣道:“若不是舅舅惱我害死尉遲貴妃,我一定不會落到這般田地的,可是,我也不知道赫連宗焱會騙我呀,我是無心的,舅舅,你就這般恨我嗎?”
“你舅舅,不但是你最親的親人,還是祁國的皇帝,他無法干預(yù)滄瀾的決定。”楚嵐看著哭得顫抖的葉無瑕,忽道:“人活在世上,本來就有很多事是身不由己的,也有很多事,是無法隨心所欲的。”
他將一方潔白帕子遞給葉無瑕,哭得抽抽噎噎的葉無瑕將帕子扔到一邊:“我倒寧愿,不做這個滄瀾公主了!”
楚嵐看著她,忽想到另一個女子,同樣是身為公主,只是她,卻將一生都奉獻給國家了。
他轉(zhuǎn)動著輪椅,緩緩出了房門,哭得上氣不接下氣的葉無瑕道:“你……你去哪里?”
“去書房。”楚嵐淡淡道:“留著你的性命吧,想想滄瀾國的人。”
他沒有強迫自己,反而在新婚之夜去書房歇息,身后的葉無瑕忽怔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