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浩宇戰敗身亡, 夏侯軒不知所終，鐘爍驕橫伏誅，項鴻才黯然隱退, 短短四年時間, 為楚國立下汗馬功勞的四良將盡皆覆滅, 武將勢力大減, 朝中左相楚嵐和右相傅懷胥相互制衡, 后宮麗妃姚嬪盡皆身亡，賢妃韜光養晦，恭妃風頭正盛, 唯一不變的，只有高坐在金鑾殿上, 冷冷俯視著眾人的帝王。

只要手握至尊權力, 帝王是永遠不缺做事的臣子和美貌的妃嬪的。

大皇子楚景祥已經八歲了, 他被封為永平王，只是明眼人都能看出來, 楚桓并不喜歡這個長子，他視若珍寶的，是未滿兩歲的太子楚景云，景祥母親傅賢妃雖然掌管六宮，但實質權力卻在恭妃梁清安手中, 連舅舅右相傅懷胥, 在朝中也處處被左相楚嵐壓一頭, 楚桓, 是在刻意打壓傅家的勢力, 以免傅家坐大，威脅到太子地位。

元興四年秋, 太子楚景云夜間常哭鬧不休，楚桓連換了四個乳母都不見效，正煩躁時，恰巧知道此事的夏良人進言說，聽說洛皇后曾經有個侍婢，名叫燕子妤，與洛皇后情同姐妹，不如讓她試試。

楚桓這才想起當年那個小丫鬟子妤，他將子妤從潯陽招來，兩年不見，子妤已經出落得越發高挑和水靈，眉目間也褪去以往的青澀，取而代之的是沉靜與溫婉，竟有些洛皇后往日的影子，楚桓看到她時，她素衣黑發，發間只插了根木簪，正是洛皇后喜歡的裝扮，她落落大方向楚桓行禮時，楚桓怔了怔，笑道：“朕都快不認識子妤了。”

子妤微微一笑：“小姐之前讓子妤回潯陽，學習詩書禮儀，子妤能變成這樣，多虧小姐大恩。”她表情漸漸變得黯然：“只是沒想到那一別，就是永別了。”

楚桓眉目也漸漸黯然，他似乎又想起了洛容瑾掩卷沉思的模樣，可惜，斯人已逝，再無相見之日了，子妤看著楚桓依舊俊朗的面龐，稍稍低下頭去，眸間是一閃而逝的感傷。

子妤見到太子后，奇跡的是太子很是喜歡她，也不哭鬧了，而是抱著她不撒手，楚桓十分高興，道：“看來太子十分喜歡你呢。”

“可能太子覺得奴婢比較熟悉吧。”子妤笑道：“奴婢畢竟跟了小姐那么久。”

“有你在，朕就放心了。”楚桓大悅：“你就住在太極殿吧，以后專門服侍太子吧。”

“是，皇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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子妤在太極殿照顧楚景云，等楚景云睡著了，她才走出太極殿，看著巍峨宮墻，她唇角，忽然浮現一抹淺笑。

兩年前，走出這里時，我就說過，我一定會回來的。

現在，我回來了，但是，還不夠，我要的，不止于此。

她在宮中慢慢走著，果然看到賢妃帶著楚景祥在那里玩耍，賢妃看到她，讓侍婢們帶著楚景祥到一邊去，她對子妤頷首道：“你回來了。”

子妤福了福身子：“子妤能回來，還要多謝賢妃娘娘了。”

“兩年前，本宮就答應過你，會讓你回來的。”賢妃道：“只是你似乎有些等不及了。”

“等了兩年都沒有音信，自然有些著急。”

“本宮找尋機會也很困難的。”賢妃道：“買通那四個乳母在太子入睡時做手腳，讓他們在太子熟睡時將太子弄醒，引發太子哭鬧不休，這要是被皇上發現，本宮隨時都可能人頭落地，若非你催得緊，本宮會尋個更穩妥的辦法。”

“讓娘娘費心了。”子妤欠身道：“子妤入宮來，才知道皇上對太子有多上心，子妤若知道如此，定不會催促娘娘。”

賢妃哼了聲：“太子是皇上當做心肝寶貝看待的，含在嘴里怕化了，捧在手上怕摔了，幾十個人照料都嫌少，生個病皇上都能三天不上朝照顧他，所以你知道為什么兩年了，本宮都沒辦法通過太子將你弄回宮來。”

賢妃語氣酸溜溜的，顯然是對比自己的兒子與太子的待遇差距，子妤岔開話題道：“娘娘對子妤有再造之恩，子妤日后聽憑娘娘差遣。”

“兩年前你幫了本宮，今日本宮冒著掉腦袋的風險將你弄回了宮，你和本宮就是坐在一條船上的人了。”賢妃話鋒一轉：“只是，沒想到你能對皇后下那樣的狠手，倒是本宮以前小看你了。”

“皇后一直把子妤當奴婢看，只要有她在一天，子妤就永遠是個奴婢。”子妤一笑：“誰不想往上爬呢？”

“本宮故意把這個消息泄露給麗妃，借刀殺人，既除了皇后，又除了麗妃，可憐麗妃到死也不知道，泄露給她消息的人，正是本宮。只是本宮很好奇，你當初為何尋上本宮，而不是尋上麗妃呢？”

“麗妃娘娘善妒，就算她除了皇后，也不會同意子妤留在皇上身邊的。”子妤道：“況且麗妃娘娘頭腦簡單，哪比得上娘娘聰明？何況，娘娘難道不想讓大皇子登上皇位嗎？”

賢妃點頭道：“當初你來尋本宮時，問的就是這句話，你問本宮想不想讓祥兒登基，你以此為條件，換取本宮助你步步高升，只可惜，人算不如天算，被臨淵王和恭妃破壞，還是讓皇后生下了太子，否則，現在在太子寶座上的，應該是本宮的祥兒。”

“娘娘智謀無人能敵，遲早會有機會的。”

賢妃似笑非笑地看著子妤：“是么？如今太子黏著你，你還希望祥兒能登基嗎？”

“自然。”子妤趕緊道：“娘娘身后有傅家，但太子母家卻沒有勢力，何況太子現在才兩歲，往后的事誰知道呢？子妤現在，當然還是跟娘娘坐一條船，比較穩妥。”

“你倒會見風使舵。”賢妃笑道：“放心，只要你用心幫本宮辦事，本宮保證，你不會當太久奴婢的。”

子妤欣喜道：“那就拜托娘娘了。”

兩人相視一笑，狀似結為同盟，只是，轉過身，卻都各懷心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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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安聽到夏良人進言讓子妤回宮時，她喃喃道：“燕子妤回宮了，還是夏良人進言的，原來如此，當初出賣容瑾的人，果然是子妤，而背后的人，就是賢妃。”

綺雪不解：“娘娘從何推斷得知的？”

“的確從表面來看，是推斷不出這結論的。”清安道：“但把幾件事串一起，比如賢妃雖然看似深入簡出膽小怕事，但實則心狠手辣，麗妃不及其萬分之一，再比如只有子妤知道容瑾和臨淵王的事，現在進言幫她回宮的夏良人每天去向賢妃問安，所以我猜測，當初子妤不是向麗妃告密，而是賢妃，賢妃一石二鳥，既除了容瑾，又除了麗妃，現在再將子妤弄回宮安插在太子身邊，其心可誅啊。”

綺雪道：“那太子不是很危險？”

“皇上現在還年輕力壯，我猜賢妃不敢這么快對太子下手，否則，皇上就算賠上整個楚國，也要她給太子陪葬。”清安扼腕道：“只可惜，賢妃與子妤勾結，這只是我們的猜測，沒有一點證據，否則，只要證實了暗害容瑾的是賢妃，她與傅家一定會像鐘爍一樣，九族皆誅。”

“但是賢妃有傅家勢力，如今又有子妤這顆棋子，還是不容小覷。”

清安點頭：“她有傅家和子妤，我也有明致遠和蕭璃，也未必會落得下風。”

綺雪憂心道：“話雖如此，娘娘還是小心為好。”

“無需擔心，我現在還有個最大的籌碼，那就是皇上的信任，皇上不信外戚勢力強大的賢妃，但他信我，只有我不會對太子產生威脅。”

綺雪思索道：“娘娘，皇上的信任的確是一個籌碼，但如果皇上讓洛家的人來幫他，比如洛皇后的弟弟洛欽霖，那娘娘這個籌碼也岌岌可危，娘娘不如未雨綢繆的好。”

清安想了下，搖頭道：“不會，皇上讓洛欽霖進入朝堂為官的。”

“為何？”

“因為洛欽霖是容瑾唯一的弟弟，朝政變幻莫測，實在太危險，容瑾生前只希望洛家平安富貴，皇上那么喜愛容瑾，不會違背她的遺愿讓洛欽霖置身于危險之中的，何況，還有一個原因。”清安道：“自古太子母族尾大不掉的事情多得很，若皇后家族勢力太大，那太子登基后沒有實權，極大可能會被母族挾制，我父皇和祖母裴太后就是一個最好的例子，皇上為了這點考慮，也不會讓洛欽霖為官。”

綺雪點了點頭，問道：“那皇上到底是愛屋及烏的想法多一點呢，還是怕重蹈裴太后的覆轍多一點呢？”

清安一笑：“這就只有皇上自己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