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悅打完水回來，看到媽媽默默的坐在牀前，眼角似乎還有未曾拭去的淚痕，心裡不由咯噔一下！

很顯然，媽媽和爸爸在電話裡交流的並不愉快，不然又怎麼會是現在這樣的一副場景？張悅想了想，還是試探性的問了一句：“媽媽，電話打完了？爸爸怎麼說的，他，什麼時候回來？”

媽媽應該還陷入在沉思中沒有回過神來。聽到張悅的問話，愣了一下，才伸手在臉上胡亂的抹了一把，強笑的說：“你爸爸太忙，他不會來了。”

“不回來了？！”張悅的聲線不由自主的提高了許多。“你做這麼大的手術，怎麼可以不回來？！爸爸能有多忙？再忙，還能比這個事兒更重要？！不行，我還得給爸爸打電話！”說著，張悅就要從媽媽手裡搶手機。

“行了，別鬧了！”看女兒犯了牛脾氣，媽媽也煩了，一把把張悅的手打到了一邊。“打什麼打？我說不行，你說就行了？”說完，媽媽似乎哽咽了一下：“你爸爸說，現在工程最緊的時候，實在是沒法請假。他還說－－”媽媽停頓了下來，似乎有什麼話說不出來。

“爸爸還說什麼？”張悅這會兒顧不得顧及媽媽的感情，要知道，爸爸不在家，很多事情都不好辦。別的不說，過兩天媽媽手術，家屬簽字誰籤？難道要讓姥姥，姥爺這麼大歲數的人，去醫生辦公室聽醫生們講那一大堆嚇唬人的東西？－－那手術還沒有做，再把老人給嚇出個好歹來，可怎麼是好？！

“你爸爸說，”媽媽的情緒已經控制住了，她淡淡的回答：“你爸爸說了，咱們兩個這一輩子都沒有做過什麼壞事，我想，上帝會保佑你的。”說完，媽媽冷冷的笑了一下，面色是那麼的慘白。

……張悅這會兒直想爆粗口！那說話的真的是自己的親爹，自己實在沒有辦法埋怨什麼。可是，這話說的，也太不負責了吧？！－－上帝會保佑你的！－－搞笑，靠上帝保佑，還要你這個老公做什麼？！張悅自己把自己噎了個半死，看著媽媽，半天說不出話來。

“行了，別生氣了。”看著女兒那漲的通紅的小臉，媽媽疼愛的撫摸了一下張悅的臉蛋。“你爸爸永遠是個指望不上的，這麼多年，家裡什麼事兒他能幫上忙？你就當他是個擺設，有他也過年，沒他，也過年吧。”

聽媽媽這麼說，張悅的心一下子沉到了谷底。張悅知道，爸爸這次，是徹底的傷了媽媽的心。任何一個男人，如果在一個女人的心裡，變成了可有可無的所在，那麼，他們之間的溝坎，可就不是一下兩下能夠跨過去的了。想到在不知不覺間，爸爸媽媽之間的關係居然變成了現在這個樣子，張悅心裡難過極了。作爲一個過來人，她沒有辦法不擔心，擔心爸爸媽媽的未來。她不禁又想起了爸爸沒有出國前，自己溫馨的小家。那個時候，爸爸雖然工作也很繁忙，可是，至少顧家，心裡有家。而不是像現在這樣，如同撒丫子一般，不管不顧了。而且，那個時候，至少，爸爸媽媽是相互體諒和照顧的啊！

“行了，行了，別哭了。給我倒杯水喝。”－－聽了媽媽的話，張悅從忽然發現，不知道什麼時候，自己已經哭出了聲。她一把把臉上的淚抹乾，強笑著給媽媽到了一杯水，看著她喝下，這個時候才忽然想起姥姥燉的雞湯！

“哦，悅悅，那邊有一個飯卡，你收好。”看張悅盛著雞湯，媽媽忽然想了起來：“今天下午程序的爺爺往醫院打電話了，估計交待了什麼，連院長都過來看我了。臨走留下了這張飯卡，據說是他們單位內部食堂的卡，以後跟姥姥說，不用送飯了，咱們在飯堂吃，又幹淨，又方便。－－唉，你看我這一場病，牽動了多少人啊！連你同學家長都跟著忙活……回頭咱們得好好謝謝人家程序。”

“嗯，”張悅點了點頭：“是啊，這次程序可真的是幫了大忙。回頭是得謝謝人家。不過，估計姥姥還是會每天給你熬湯的，這我可拗不過她。好在，有這個飯卡，不管誰陪護都會方便很多，每次也不用大盆小碗的拿一堆東西了。”程序的爸爸媽媽確實起了大作用。舅舅和小李到了北京之後，很快就和劉教授聯繫上了。劉教授在看了媽媽的病案之後，答應兩天後抽一天的時間趕去給她做手術。－－這對於全家來說，都是一個大喜訊，有了劉教授來主刀，媽媽的手術成功率就更高了。

手術當天，一大早全家人都到齊了。連從老家剛剛回來的陳志剛一家人也急火火的趕到了醫院。

因爲陳媽媽的小吃店已經裝修的差不多，就等著開業了。所以在年前的時候，陳媽媽就做了停薪留職。終於，這個寒假，她不再忙忙碌碌，有了那麼一點兒時間可以帶著孩子，一家人回老家過春節了。

可是，她絕對沒有想到，這不足一個月的時間，張悅家裡會出這麼大的事情！看著這一家人又是老，又是小，聚集在手術室門口，焦慮，惶惑。除了舅舅，連個主事兒的男人都沒有，陳媽媽覺得自己心裡生生的疼！對於張悅媽媽，她有感激，更多的是有共鳴。－－都是老公忙碌，上有老，下有小，全靠一個女人來支撐。所以，看到張悅媽媽現在的樣子，她從心裡難受。

護送著張悅媽媽進了手術室，陳媽媽回過身子把可憐巴巴，噙著淚花的張晴摟在了懷裡，然後看著旁邊，滿臉糾結，一副苦相的張悅，忍不住出聲安慰她說：“悅悅，你別太擔心了，醫生剛纔不是跟咱們說了，手術的把握很大，你媽媽不會有事的。”

聽到陳媽媽的安慰，張悅勉強的笑了一下，她總不能告訴人家，我擔心的不是這個，我擔心的是，待會兒媽媽要輸的血！

上一世，媽媽因爲這個手術，輸血感染了肝炎，跟了媽媽一輩子，苦不堪言。而現在這個時期，還沒有流行志願獻血，目前血站的血都是收購的，難免會有那種“獻血專業戶”獻出的血。萬一當初檢查出現紕漏，後果不堪想象！－－可是，當張悅向醫生提出不讓媽媽用血站的血，而要用自己家人的血時，醫生看她的眼神，除了隱忍，就只剩下不和小孩兒一般見識了。人家還以爲她年齡小，嚇呆了呢！

其實醫生的想法不錯，畢竟，整個家裡，和媽媽一樣是o型血的，除了姥姥，姥爺，舅舅，就只剩下她們小姐倆了。姥姥姥爺過了年齡，自己和妹妹不夠最低獻血年齡。舅舅一個人，那得抽多少血才能夠呢？！－－所以，不用別人的血顯然是不可能的。

所以，雖然最後張悅勉強同意了醫生的意見，可這心裡，卻七上八下，真怕媽媽萬一再歷史重演。那自己可就罪孽深重，一輩子都沒有辦法原諒自己了。

看著張悅這幅模樣，一直默不作聲的陳志剛拉了拉她的衣袖，示意她說話。畢竟在一起這麼多年，張悅的一舉一動，陳志剛都能猜得大概明白。他知道，張悅是個心性大的，她現在這個樣子，一定是遇到什麼難事兒了。

看大家都注視著自己，張悅索性說出了心裡話：“我不想讓媽媽輸醫院的血！”看大家都沒有聽懂，她進一步的解釋：“我以前在報紙上看過一篇專訪，專門寫血站的黑暗面的。裡面說，有很多人就是因爲血站質檢不嚴格，造成輸血性感染，反而得了其他傳染病。我很害怕，我不想讓媽媽輸醫院裡的血。”

說著說著，張悅似乎又看到了上輩子，媽媽因爲要控制肝炎，反覆的打幹擾素，反覆發燒，渾身疼，被折騰的難過的要死要活的樣子。她的心再次揪成了疙瘩，眼淚嘩啦嘩啦的掉落下來，

張悅的話顯然在這一羣人中引起了不小的震動！“不行，不能讓姑娘用醫院的血！悅悅說的沒錯，不怕一萬就怕萬一，咱不能拿姑娘做實驗！”姥姥首先不幹，她指著舅舅：“你趕緊去給你姐姐獻血去！”

舅舅應聲就要走，舅媽拉了他一下，看著姥姥：“媽，剛纔我們就要給姐姐獻血的。可是我的血型和姐姐不合，他一個人能獻多少？哪兒夠啊？！”說完，舅媽似乎意識到她的話，或許會讓人誤會，趕緊進一步的解釋：“剛纔悅悅已經跟醫生提出來了。當時你們在陪姐姐，只有我們仨在，如果夠的話，哪裡還會等到現在？我們早就獻了。”說完，舅媽看著張悅，示意她也證明一下。

張悅點了點頭：“醫生說我太小了，說你們年齡太大了……”說完，她擡眼看了看姥姥，聲音裡已經帶了哭腔。

聽了半天，陳爸爸終於聽懂張悅在糾結什麼。他沒有等張悅說完，直接打斷：“悅悅，你媽媽什麼血型？”

“o型。”

“這個血型很普通啊！”陳爸爸聽完鬆了口氣，既然很興奮的看了陳媽媽一眼，兩個人很有默契的點了點頭，“悅悅，你媽媽現在應該剛剛做完術前準備，劉教授還沒有進去呢嘛！－－你趕緊去找你媽媽的主治醫生，告訴他，輸咱們自己人的血！我和你阿姨都是o型血，加上你舅舅，足夠了。”

陳爸爸的話對於這個時候的張悅一家來說，無異於天籟之音。大家頓時鬆了一口氣，姥姥也露出了今天上午以來的第一個笑臉。

張悅甚至都來不及對陳爸爸，陳媽媽說一句感謝的話，只能深深的，感激的看了二人一眼，就飛一般的朝正在做準備工作的醫生跑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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昨晚家裡電腦壞了，折騰到十點多才開始碼字，寫的我頭暈腦脹，今天字數少了點，大家見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