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靜,這樣如同被活生生關進墳墓中的死靜。仿佛身處真空地帶,讓人透不過氣的沉悶……
抓著太子衣擺的手微微顫抖著。雖然強作鎮定,可是安寧卻仍覺得雙腿發軟,幾乎有些站不穩。
雖然剛才一直都在告訴自己把這當作是在演戲??墒沁@些圍著他們的人不是演員;指著他們的刀不是道具;那些陰冷的目光,攝人的氣勢更不是演技……
抬眼,余輝透窗而入。映照著有些空的大廳,讓眼前的一切仿佛都籠上一層柔光。很像電影中那些陳舊的暖暖的色調???,那些冰冷的刀鋒也閃爍著光芒,冷冷的,仿佛下一刻便將血光四濺,模糊了鏡頭……
深吸氣。她握緊拳,心縮作一團。不想這樣結束生命,很不甘心……
就在這時候,她聽到一聲輕笑。這一聲笑,很不合時宜。不只安寧微怔,就連一直冷眼怒目的洪勝也一愣,但立刻就嘲弄地笑道:“不愧是平叔的兒子,這樣子還能笑得出?!?
抬起頭,目光掃過洪勝帶著笑的臉,太子牽了下嘴角,只淡淡道:“時間不早了,勝哥要不要打個電話回家。家里人都應該等著你回去吃飯的……”
這一句話,只不過是一句家常話,如果是好友之間,倒更顯親近??墒窃谶@時候說出來,卻很是奇怪了。
洪勝聞言一怔,面色微變。只冷冷看了太子一眼,目光一掃,在他身旁的男人已經會意,轉過身走開幾步,拿出電話。
心里緊張,就是集中精神去聽,可卻仍然聽得不是很清楚。安寧抬頭看了一眼眼前挺得筆直的背脊。說不清心里到底是個什么滋味。
心不是不知道道上的殘忍。只是之前也不過只是個夠不上數的小太妹,所接觸的也不過是些小打小鬧的下三濫事件。再壞最多也不過是吃個搖*頭*丸,騙騙小女生去賣,跟著上頭的大哥打架打個頭破血流之類的。這種大佬生死相搏,累及家世的事情不過是在電影或是社會版新聞里才看到過。又哪里想得到自己居然也會被牽連進這樣的事件里。
平心而論,雖然有些被牽連的感覺。可也不能否認自己和洪勝也算是有小小糾紛。但話又說回來,如果沒有太子,就算她的確虎口奪食讓洪勝憎惡,但也絕不會落到現在這般模樣。說沒有一絲怨,不可能。但好歹現在太子算是來解救她的,若不感激又未免有些不識好歹。所以自剛才,害怕恐慌中尚有一絲矛盾。
而現在,心情更是說不清的復雜。一會兒覺得太子算有先見之明,給自己留了一招后手,看來今天不會有太大的危險。一會兒又覺得居然動手擄去人家一家老小,做人未免太過無恥。一會兒又覺得弱肉強食,本就是平常事。若換得自己平安,哪管他人……
思緒紛亂。好似腦子里有兩人一黑一白的小人在打斗。一時之間,天使與魔鬼竟戰個不分上下。
她在這兒胡思亂想間。那邊男人已經打完電話走了回來??粗閯伲樕苁请y看。雖然沒說話,可洪勝卻已經知道結果。轉過頭,他惡狠狠地瞪著太子,可聲音卻竟很是平靜。
“你把他們怎么了?”連一絲顫音都沒有,可任誰都聽得出他隱藏著的怒意。是山雨欲來的那種平靜。
“我能做什么?不過是請嫂子和姪子他們吃餐飯,聯絡下感情罷了?!碧悠铰暤溃骸拔蚁?,他們現在應該在等著我們呢!”
半瞇起眼,洪勝泠冷地睨著太子,似乎要從他的臉上看出他說的到底是真是假。半晌,才沉聲道:“你們走吧!”頓了下,他又道:“太子,如果我老婆和兒子少了一根頭發,我都不會放過你的?!焙芷胶偷恼Z氣,卻讓人不自覺地想打冷戰。
太子既不說話也未看他,只是握著安寧的手緊了緊。便拉著安寧轉身向外走……
就,這樣——結束了?!不,不是結束,只是游戲暫停。
安寧突然停下腳步。在太子轉目看她時,牽起嘴角,現出一個有些勉強的笑。
想要拂開太子拉著她的手腕,卻被他抓得更緊。雖然兩人都沒能說話,卻分明在對方的眼中看得出彼此的想法。
“你瘋了?”幾乎是從牙縫里擠出了那三個字。太子眼中明顯帶出不贊同的意味?!斑@件事和你沒有關系,不要再多事。”
“沒有關系?沒有關系我為什么現在會在這里!”抬頭迎著太子露出一絲怒意的眼神,“這件事沒完!哪怕是今天我們平安走出去,以后呢?我不想每天都要在保鏢保護下戰戰兢兢地過日子……”
盯著太子微瞇的眼眸,她低語:“如果不這個時候把事情一起解決,還要等什么時候?”還有什么時間,是比有人質在手更適合談判。
有些錯愕,太子望著她的眼中有一絲疑惑。而安寧就趁著他一愣的時機,甩脫他的手,轉身面對一直冷冷看著他們互動的洪勝。
“你們還要怎樣?”明顯帶出不悅,洪勝斜睨著太子:“你們是在考驗我的耐性,我隨時都可能會改變主意的?!?
是啊,改變主意!除非你不在乎自己的老婆和兒子。
冷冷地想著,安寧都覺得自己的想法有些冷血了??赡樕蠀s現出一抹微笑。
“我突然想坐下來喝杯茶,勝哥不介意吧?”
目光一轉,從太子身上轉到安寧帶著笑的臉上,再看回太子沒能表情的臉。洪勝一時也有些看不透兩人究竟還想做什么。
是想借這個機會再從他這邊撈點好處?押著他老婆孩子作交易讓他也簽個喪權辱國的協議。他們未免太過看輕了他洪勝和他們洪興吧?還是傻瓜一樣以為他們這種人也會遵守輕飄飄一張約上寫著的東西?
雖然滿腹狐疑,卻不動聲色地揮了下手??粗窒缕呤职四_,很快又將桌子擺回原地。圸了椅子,三人重新落座。洪勝甚至還很有主人風度地笑問:“要喝什么茶?”
“茉莉就好?!蔽⑿p語,臉上還帶著那種從容的笑,可藏 在桌下的手,指甲已陷入掌心。這,大概是她這輩子最重要的一場演出。絕對不能演砸。
“其實,喝什么茶都不重要。而是現在終于可以坐下來心平氣和地好好談一下?!?
兩個男人都轉頭看她。
洪勝的眼里有一絲輕蔑,還有一絲嘲諷,更多的卻是冷??赐晁偃タ刺?。意思很明顯:老弟,你對女人還是差一點啊!居然這樣氧化劑你的女人 在面前放肆。
仿佛沒有明白洪勝的意思,太子的目光落在安寧臉上,帶著些疑惑不解的意味,若有所思的表情。
把兩個男人的反應都看 在眼里。安寧卻只是淡然一笑,“我知道勝哥瞧不起我們這些女人??墒羌热皇虑闋砍兜搅宋遥铱傆袡嗔樽约旱睦嬲f話不是嗎?”聲音一頓,她又笑道:“或許,勝哥可以不把我看成女人。就看成,是你事業上的一個競爭對手好了!”
撲哧一聲笑出聲來。滿腹只冷冷地看她:“競爭對手?不覺得這四個字有些抬高了你自己嗎?”
“抬高自己?”安寧冷笑一聲,看著她,毫不退縮,“如果只是我抬高自己的話,那勝哥為什么要‘請’我過來喝茶呢?難道和我破壞了您并購天幕毫無半點關系嗎?”
一句話讓洪勝瞇了下眼,只笑了下卻沒說話。一半一半吧!抓這個女人一大半是為了引太子出現,可也有一小部分原因是想得到這個女人手上的天幕股份。雖然天幕除了一炮打響外,這幾年所投資的電影沒一部賺錢。可再小的蝦米也是肉,尤其是太子反水的情形下,他更急需擴大公司規模。有些事情不用說得太過明白,可現在他的確是需要投資到一間清白地公司才能補救眼下的劣勢。
見兩個男人只是沉默著冷眼相看,卻不言語。安寧索性把語挑明:“其實,我可以什么都不管的。只要出了這間房子,我可以……請幾個保鏢,整天圍著我轉保護我的安全也就好了。至于兩位大哥的恩怨如何解決,其實都不關我的事啊!哪怕你們殺個你死我活,同歸于盡。我也不過就是看看社會新聞頭條,嘆一聲罷了……”
被兩個男人冷冰冰地目光一掃,她的聲音一頓。也不知道她的話刺痛了兩位大哥。道上混的人,大半都很迷信的。 在他們面前說什么死啊活啊的根本就是找抽??稍?,總還是得說。
“您二位,也都不是在街頭打混的無名小卒,身后都站著大批兄弟要靠你們吃飯的。太子哥倒好,除了兄弟就是孤家寡人一個。勝哥你呢?還有一大家子人呢!”
看到洪勝挑眉,冷眼瞥她。安寧也只是一笑。其實,她也算卑鄙了,明知這時候洪勝的老婆孩子都 在太子手上,還拿這話來刺激他??刹慌滤麣?,就怕完全聽不進她所說的話。
“難道還真的像底下那些小弟一樣,一言不和就親自上陣,拿刀帶槍地對砍嗎?一旦有什么事……”沒有說下去,可無論是洪勝還是太子,心里都明顯安寧所說的究竟是什么意思了。
出來在道上混的,哪一不死上幾個?那些人死后,他的家人是個什么光景。太子等于是親身體驗過了。而洪勝,混了這么多年,看的慘事多了,自然也很清楚。
這些事,也不是沒有想過??杀话矊幫蝗贿@樣一說,心頭也難免會閃過一絲傷感。
捧起茶杯,安寧抿了口茶,可眼角卻一直都 在留意兩人的表情。雖然太子仍然沒有什么表情??珊閯傺壑心且荒鋈粎s讓安寧看得真真切切。畢竟,洪勝是真正有家室拖累著,而太子卻少了幾分顧忌。
“拍武俠片時,武功高強的大俠最講究的就是一擊必中,一招斃命……”
看她一眼,兩個男人都不甚明白為什么安寧突然又說起拍戲來??烧f起來三人倒都是電影圈的人了,要用電影來比喻倒也符合身份。
安寧也不去看他們,只是平聲道:“不知道兩位大哥是否也認為自己可以像那俠一樣做到一招斃命,不給對方留下喘息的機會呢?!”
被這樣問,兩人的面色都凝重起來。四目相對,卻沒有傳說中的‘死光四射’,只是那么一對便轉開目光,都沒有說話。
安寧冷眼旁觀著。嘴角微翹,卻不再說話。
其實,她剛才說的都是廢話,也不過是給大家搬個臺階而已。
眼前兩個男人,個個都比她精。自然會審時度勢,最后判斷究竟怎樣做才是最好的解決辦法。
如果不是太子擄了洪勝老婆孩子在先,她剛才和太子真的被滅 在這,一切也就算結束了。就算太子的手下尋仇甚至最后也滅了洪勝也于事無補??善?在情勢大逆轉,洪勝也就不得不考慮她說的話了。
看著似乎都不愿先開口的男人們,目光微閃,她再加上最后的籌碼。
“97,可是快到了?!毙πΓ纯赐瑫r轉過頭來看她的男人。站起身,臉上仍掛著那種莫測高深的表情。
只走了兩步,就被洪勝的手下攔住,腳步一停,卻沒有回頭,甚至連臉上的笑意都未減半分。
洪勝瞇著眼,看著她的背影。遲疑片刻,到底還是問:“你之前說的靠山……”應該不是他所想的那樣吧?不過只是一個有些錢的明星而已。
“你覺得呢?”也不回頭,安寧只笑道:“我們健安的工廠都是設 在內地的……你不覺得之前皇家警察答應示威游行進行反黑,有些太積極了嗎?”頓了兩秒,她沉聲道:“沒有任何一個政府會愿意接管黑社會橫行,治安混亂的特區!”
抬頭,冷冷地看著攔 在她面前的男人,她徑直向前。
因后面洪勝沒有發話,男人也只好讓開。任她緩步走下樓去。
直到她的身影消失 在樓梯口。洪勝才收回目光,看著若有所思的太子,心思也自之前的恩怨繞到別處。
他不是那些只知道動拳頭的莽夫。隨著97臨近,他也考慮過很多次將來究竟會怎樣。像他這樣的人,移民是不可能了。也只有借著政權交替之際為自己謀個更好的出路。
就算安寧說的,沒有哪個政府會容忍在政權交替期出現的大規模械斗。一時他和太子開戰,那……
目光一轉,看看抬起頭看他的太子。這臭小子應該也是和他一樣的想法吧?要不然的話也不會也擠進電影圈,現 在又想和他散伙自己去搞娛樂公司了。
瞇起眼,他冷哼了一聲,“太子,既然已經坐了下來。那就談談我們之間的事吧!”卻絕口未提被太子擄去的親人。雖然口氣仍很硬,卻已經明顯透出和解的意思。
“我們之間,有什么好談的嗎?”只是淡淡一笑,太子的聲音仍然很是冷淡?!安蝗纾砩?在酒桌上再說好了?!?
目光一對,兩人同時大笑出聲。竟都沒有再提之前的恩恩怨怨。只是轉開的目光里分明雙都隱著些晦暗難言的意味。
沒有永遠的敵人,也沒有永遠的朋友。只是,就算是不做敵人,也不代表就會是朋友。
聽到樓上傳來的大笑聲。
安寧的目光一瞬,卻仍然沒有回頭。 在無數復雜的目光中,挺直背脊,緩緩推開門走了出去。
新鮮的沒有煙味的空氣撲到臉上。一剎那,她的鼻子竟有些發酸。腳有些軟,下意識地扶了下墻。眼角一瞥,才發現門外竟也站了許多人。幾乎是立刻,她的腰又拔起,挺直。
目光掃過明顯分成兩批的人。 在一輛車后看到一個眼熟的光頭。目光一瞬,她轉過身走了兩步卻又停下腳步??粗驹谏祻娕赃呉粡垏帜樀哪贻p男人。
這個人……
是今天在公司外跟蹤她的那個人。難道?低頭一想已經知道個大概。怪不得太子來得這么快,原來派了人跟著她。那就是說,早就知道洪勝會對付她了。
仰起頭,眼睛一轉,她輕哼了一聲。也不理迎上來的傻強,筆直穿過他的身邊。
“大……”被安寧冷眼一瞪,傻強把那個“嫂”字咽了下去。 他瑟縮地閃躲了下目光。又挺胸追問道:“太子哥呢?”
看他一眼,安寧也不說話。反倒是傻強身旁邊的男人上前一步,神態平靜地道:“安小姐,我送你回去吧?!?
“阿中?!鄙祻娎“⒅?,急切地喊道:“送什么送啊!太子哥還里面呢……”
轉目看他一眼,阿中只平聲道:“強哥,你信不信太子哥?”
“那個,自然——信了!”呶了下嘴,不甘不愿地閃開。看著阿中拉開車門,暗示安寧上車。忍不住又咕喃道:“禍水……”
轉目瞥他一眼,對這個說不清是憨是傻的家伙真是哭笑不得。再看一眼明顯穩重許多的阿中,她搖了搖頭。雖然不是很想上車,但想想卻還是沒有拒絕。逞強也要看場合時間,現 在可不是裝配的時候。
42二卷電視風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