溝通
歐邢天和歐天寶一路沉默不語,回到病房。
“爸爸,你也看見了!我已經(jīng)向弟弟道過謙了,可是他對我,那是什么態(tài)度?!”歐天寶一屁股坐在床沿,一臉憤懣的看向自己父親抱怨。
“他就一點禮數(shù)也不懂!怎么能這樣對人說話?”歐天寶悄悄觀察一下父親的神色,見他臉色漸漸轉(zhuǎn)黑,似有不滿之色,心里竊喜,繼續(xù)添油加醋。
這個歐凌逸一點人情世故都不懂。我去道歉,你就算討厭我,也好歹假裝一下兄友弟恭給爸爸看看,增加一下在爸爸心目中的印象分吧?哪能這樣直接給我難堪?這回可不是我要為難你!是你自己送上門的把柄給我用!
歐天寶心里志得意滿,看向父親的表情更加哀怨,嘴巴也撅了起來。
歐邢天踱步到大兒子面前,微微躬身,低頭直視大兒子的眼睛,眼神銳利:“說夠了,天寶!?這次的事情完全是你一手導(dǎo)演,還讓我因此誤傷了弟弟!最后還是弟弟不計前嫌,救回了你,為此加重了傷勢!你給他道歉,是你應(yīng)該的!他拒絕你的歉意,也是他的權(quán)利!如果你真心想與弟弟和好,不若平時拿出你的誠意來,好好表現(xiàn),犯不著在爸爸這里抱怨!今天的事,我說過去了,并不代表我就不記得了!以后不要再讓我失望!”
語氣嚴厲的說完,他拍拍大兒子的肩膀,神色晦暗不明。
“是,爸爸,我知道了!”見父親表情莫測,眼神如刀,仿佛能直刺進自己心里,歐天寶歇了再打擊歐凌逸的心思,怯怯的應(yīng)聲。
“很好!等下我會安排醫(yī)生過來,再給你做一次全身大檢查,沒問題了,吳伯會來接你先回家去!你現(xiàn)在好好休息!爸爸有事,先出去了!”見兒子一臉怯意,歐邢天知道他是將話聽進去了,點點頭,又叮囑一番,自顧出了房門。
待父親出門,歐天寶撲倒在床上,拿過被子蒙住頭,白色被單籠罩下的人影,一陣輕輕的顫動,隨后傳出微小的啜泣聲。
臉色黑沉的歐邢天出了病房,邊向這層樓的會議室走去,邊拿出電話撥打:“邢瑱,逸兒怎么樣了?”
“小逸剛剛睡著,怎么了大哥?”歐邢瑱特意壓低的嗓音從電話彼端傳來。
“叫保鏢小心守著,你到這層的會議室來,我有事讓你去做。”聽見小兒子終于睡著了,想來應(yīng)該是傷口不那么痛了,歐邢天臉上線條一瞬間柔軟下來,嘴角也微微揚起。
“好的,我馬上過來。”見電話里,大哥聲音嚴肅,歐邢瑱不敢耽誤,掛掉后匆匆趕去會議室。
會議室里
歐邢天交疊起修長的雙腿,單手置于椅子扶手上,支著頭,面無表情的凝視著大落地窗外,霓虹閃爍的璀璨夜景,燈光忽暗忽明的照射在他身上,一股淡淡的孤寂將他整個人包圍。
“大哥,我來了。”急忙趕來的歐邢瑱推開門就見到這樣表情沉郁的大哥,不由放輕了腳步,在他對面的椅子上落座,小心的開口提醒。
“恩。”被弟弟喚回不知飄向哪里的神智,歐邢天收拾好周身孤寂冰寒的氣息,轉(zhuǎn)過椅子看向他。
“我叫你來是想告訴你,我決定繼續(xù)尋找心臟供體。”直直的看向歐邢瑱,歐邢天語氣嚴肅而慎重。
“啊?”歐邢瑱乍然聽見大哥的話,有一瞬間懷疑自己是否幻聽了,大張著嘴,怔楞幾秒沒有反應(yīng)。
“收起你那副傻瓜表情!我已經(jīng)決定了!從前停止的工作要全面啟動,重點放在少數(shù)民族區(qū)域!熊貓血多出現(xiàn)在少數(shù)民族地區(qū),這你應(yīng)該知道!”用指節(jié)輕輕敲擊桌面,驚醒愣神中的弟弟,歐邢天皺著眉繼續(xù)吩咐。
“這我當然知道!不過,大哥,你這是……你這是不會再傷害小逸了?”歐邢瑱一臉驚疑不定,小心翼翼的問。
聽了弟弟的問話,歐邢天頹然的靠倒在大背椅上,一臉苦澀的單手扶頭:“傷害逸兒?現(xiàn)在,就算是他稍微磕著碰著,我都心如刀剮!人果然是有感情的動物,就算我再冷酷,也不能例外!”
說著說著,歐邢天發(fā)出一串艱澀的嗤笑,臉上的表情滿是對自己深深的嘲諷。
“大哥,你能想通自然是最好的!小逸怎么說都是你的兒子!有這樣優(yōu)秀又乖巧的兒子,這是你的福氣啊!!我羨慕都羨慕不來!你還一直想著傷害他!我就說嘛,你早晚會后悔balabalabala……”二叔心情放松了,陷入了嘮叨的無限循環(huán)中不可自拔。
“閉嘴!叫你來就是讓你去辦這件事,不是聽你嘮叨的!你還不趕快布置下去?”歐邢天被自己弟弟念的額頭青筋直冒,終于忍無可忍的開口打斷。
“啊!!為什么是我?小逸受傷了!我不能這個時候離開啊!”被呵阻的歐邢瑱聽清楚大哥的要求,發(fā)出一道慘絕人寰的驚叫聲。
“你是要我拿槍逼你去,還是你自己乖乖的走?這件事一直是你負責,不叫你叫誰?”歐邢天站起身,單手插、進褲袋,露出自己掛在西裝內(nèi)側(cè)的柯爾特M1911A1型手槍,一臉殘忍的微笑。
“大哥,我馬上去辦!”歐邢瑱見到槍柄不斷在大哥的西裝內(nèi)側(cè)晃動,連忙識趣的閉嘴,三秒之內(nèi)消失了身影。
“算你跑的快!不把你支走,我怎么能和逸兒培養(yǎng)感情?”看著弟弟撒腿疾奔的背影,歐邢天一臉怨念。
第二天
歐凌逸精準的按平常生物鐘的時間睜開眼睛,病房的米色窗簾透出絲絲縷縷的晨光,撒在他純白的被單上。
他愣愣看著米色的窗簾和被單上變幻的橙色光點,豎起兩根呆毛,迷糊著自己身在何方。
“呵呵,原來逸兒早上起來這樣可愛!”一直守著兒子醒來的歐邢天終于有幸欣賞了一次他起床的美景,被他可愛迷糊的表情逗笑了。
“你怎么在這里?二叔呢?”聽見歐邢天的調(diào)侃聲,歐凌逸渾身戒備,迷糊的表情馬上消失了。
見小兒子一聽見自己聲音就不自覺戒備的樣子,歐邢天心里無奈的嘆一口起,面上表情卻淡然依舊。
“你二叔有事要辦,以后都由爸爸來照顧你!”徑自走到窗前,拉開窗簾,讓陽光遍布病房,歐邢天臉色恢復(fù)一點明朗,心情頗好的回答。
“我不需要人照顧!”要一直與麻煩人物接觸,歐凌逸嘟起嘴,不滿的拒絕。
“你會需要人照顧的!”歐邢天將消過毒的毛巾用溫水打濕,走到床前給小兒子擦臉。
歐凌逸一把搶過毛巾,用沒受傷的右手仔細將臉擦干凈,直直的看向歐邢天,一臉堅定的表情,好像在說:你看,我說了,我自己能行吧!
見小兒子一副被踩了尾巴,炸毛小貓的樣子,歐邢天也忘記沮喪了。看著面前可愛透頂?shù)男鹤樱炭〔唤妮p笑起來,聲音開懷極了。
感覺到歐邢天身上愉悅的波動汩汩傳來,歐凌逸白了他一眼,心里雖然疑惑這人的失常,卻還是趕緊調(diào)動心神,吸收這人散發(fā)的能量。
歐邢天見兒子只白了自己一眼,就微瞇起圓溜溜的大眼,坐著不動了,一副極其舒適享受的摸樣,心里暗笑,悄悄走過去,試探性的伸手,輕輕撫摸兒子的小腦袋。
久違的絲滑觸感從指尖傳來,歐邢天也微瞇起狹長的鳳眼,專心感受。
如果現(xiàn)在有相機拍照留念,大家會發(fā)現(xiàn),父子倆享受的表情如出一轍,相似度百分之百。
“啪!”歐凌逸剛回神就發(fā)現(xiàn)歐邢天放在自己頭頂肆虐的大手,連忙一臉厭惡的拍開。
歐邢天被兒子拍了,毫不生氣,他揉揉手上微紅的印記,掛起一臉饜足的微笑,開口:“逸兒,爸爸決定召開一個視訊記者會,等會兒會有人來給你打理儀容,你忍一忍,爸爸要公開你的身份。”
宴會被大兒子攪了局,歐邢天只能想辦法盡快彌補,世上沒有不透風的墻,再拖下去,對小兒子很不利。
“我不需要歐家的承認!”歐凌逸聽了歐邢天的話淡淡開口,心里厭惡更甚。
“為什么?是不是你還在生爸爸的氣?逸兒乖!爸爸接你回來,就會好好的照顧你!上次是爸爸失誤,沒注意你就在旁邊,一時錯手!你再給爸爸一個機會,好嗎?”歐邢天坐到小兒子身邊,一臉誠摯,輕聲軟語的道歉。
他臉上的表情,溫柔至極,手指微動,既想將小兒子摟進懷里好好的安撫疼愛,又害怕他的抗拒,一時躊躇無奈的很。
“你接我回歐家不是為了照顧我!”不想再聽歐邢天的聲音,歐凌逸扭頭定定看進他的雙眼,直接戳破他話里的謊言。
歐邢天還要再說什么,被小兒子一句話打斷,所有后續(xù)的言辭都卡在喉嚨里,再也吐不出來。
他本就懷疑,以小兒子的聰明睿智和超常的感知能力,隱隱約約會察覺出一些自己當初的真實用意,但是親耳聽見他再次確認,這種強烈的沖擊任然一瞬間就將他的心智擊垮。
他感覺自己此刻如墜冰窟,渾身僵冷,連心臟跳動也停滯了。
靜默半響后,他抬起頭,直視兒子純凈的雙眼,聲音艱澀,眼神卻坦蕩:“也許,起初我接你回來,的確不是真心想照顧你。但是,那以后,我已經(jīng)認識到了自己的錯誤,并且,現(xiàn)在我在想盡一切辦法去彌補!不管是因為我的動機不純,還是這次錯手對你的傷害,讓你排斥,抗拒我,我都認了,那的確是我的錯。你對我關(guān)上了心門,我就陪在你身邊守護你,替自己贖罪。你是我的兒子,哪怕敲開你的心房需要十年,二十年,甚至是一輩子,我都會一直堅持下去!”
經(jīng)過深思熟慮后,歐邢天毫不猶豫的宣告自己的決心,話音落定,他感到內(nèi)心一陣輕松。是啊,逸兒到底是他的兒子,就算再錯,他仍然有的是時間去彌補,去糾正。
在此刻,他不禁想感謝上蒼,讓自己和逸兒是血脈相連的父子,這種親情的牽絆,不是三言兩語就能割斷的。
歐凌逸不語,直接略過歐邢天的剖白,微瞇著眼,專心吸收他身上源源不斷向自己發(fā)散的溫暖能量。
這能量波動溫暖宜人,感覺起來,與歐邢瑱身上的能量一般無二。
陰冷深沉的歐邢天怎么可能對自己散發(fā)出這樣溫暖的情緒波動?這該不是戴著面具的歐邢瑱故意來逗自己玩兒的吧?
內(nèi)心狐疑,歐小童鞋是個想什么就馬上去做的行動派,于是他撐起身子,撫上歐邢天臉側(cè),用嫩嫩的小爪子在他耳后和下巴上撓了幾把,撅著嘴,語氣嚴肅認真:“二叔,不要假扮父親!一點也不好玩!”
抒發(fā)完父子情深的歐邢天定定看向小兒子,期待著他的反應(yīng),被小兒子突然的動作一打岔,他臉上期待滿滿的表情凝滯,皸裂了,額上三根粗粗的黑線披掛下來,頭頂一群烏鴉,呱呱大叫著排排飛過。
于是,歐爹與歐小童鞋傷后第一次溝通,以完全失敗而告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