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春花環顧幾位千戶:“你們幾個倒是對孫副帥衷心的很吶。我告訴你們,這個人,就是名震江湖的刺客和尚——俠盜朱重八!說他是奸細,你問問千千萬萬受過他恩惠的百姓們答不答應?孫德崖啊孫德崖,你現在真是厲害的很,倘若我來晚一步,讓人知道朱重八被我濠州城副帥給砍了,那都不用等城外的元軍攻進來,光是城內的群眾都會沖進來生吞活剝了你!”
孫德崖想破腦袋也想不到,這個相貌奇丑的和尚,竟然就是那個享譽民間的朱重八。他更想不到,為什么這么厲害的一個人,會給郭子興當親兵。
窮苦人出身的孫德崖自然聽說過朱重八的名號。事實上,朱重八在濠州城大戰察巴罕的時候,自己就在酒館門外,店小二邊扔東西東西邊喊叫的時候,他就牢牢記住“朱重八”的大名,并且從那時起,就立志成為像他一樣厲害的人。
沒想到,自己當初的偶像如今就立在眼前,前幾秒還差點死在自己手上。
孫德崖“哎呀”一聲,上前緊緊攥住朱重八的手說:“在下有眼無珠,沒能認出朱兄弟,是我的錯!朱兄弟你大人不計小人過,還請多多包涵我的過失莽撞才好!”
朱重八微笑著點點頭,他不是看不出來,孫德崖的誠懇,一半是給自己的看的,一半是給馬春花和郭子興看的。
“不知者不怪,孫副帥率領義軍攻克濠州城,實在是英雄壯舉。”朱重八拱手行禮。
聽到對方夸獎自己的功績,孫德崖哈哈大笑,轉頭道:“郭元帥不知道你的身份嗎?怎么這般揶揄你?讓你做個小小的衛兵?”
郭子興此時睡的鼻涕泡兒都出來了。
孫德崖瞄了一眼熟睡的郭子興,轉頭說道:“也對。郭元帥那里,只有湯和那一個大隊的兵力,自然沒辦法給你千戶的位置。況且以朱兄弟的才華,即便是在郭元帥旗下做個千戶,也只不過是個守衛圣女安全的保安隊長罷了,不如到我這里做個將軍,率領千軍萬馬,與敵人一決雌雄。”
馬春花輕輕在朱重八腰上掐了一下,朱重八即刻明白她的意思,伸手扶著腰擺手道:“承蒙孫副帥錯愛,在下之前行刺八思爾不花時受了些傷,目前也就勉勉強強能做個衛兵,將軍一職,實在是無能為力。”
孫德崖瞥了一眼馬春花和郭子興,心想當眾挖人實在是不好,以后慢慢來。隨即哈哈大笑,拍著朱重八的肩膀說:“那圣女的安危,就托付給朱兄弟了。來來來,我們正在討論城防問題,朱兄弟快來指教一二。”
朱重八也不客氣,走到沙盤前掃了一眼地圖,瞳孔驟然間縮小。這個孫德崖,哪里是在討論什么城防問題,分明是在計劃除掉馬春花和郭子興!怪不得幾乎城內所有的千戶都到了,唯獨湯和沒有到。只因為湯和是馬春花陣營里,唯一一個懂得排兵布陣的人!
地圖上,孫德崖的兵力緊密圍繞在馬春花和郭子興住所附近,另外兩個大隊橫在湯和部隊前后,阻止他的救援。好個孫德崖,狼子野心,昭然若揭!
郭子興坐在一邊,呼嚕呼嚕的睡的正香。馬春花湊上來看了兩眼,眨巴著烏溜溜的大眼睛問:“為什么我的住所旁布了這么多兵?”
孫德崖笑著解釋:“這是為了確保圣女安全。”
“哦。”馬春花點點頭便不再說話。
只有朱重八與孫德崖目光對視的時候,才能從他灼熱的視線中讀出一些信息:“跟著我走,保你沒事。否則,只有死路一條。”
朱重八清清嗓子:“不知道孫副帥準備什么時候動手呢?”
孫德崖黑黝黝的臉上浮起一絲詭異的笑容:“那要看元軍什么時候動手。”
朱重八倒吸一口冷氣。事情的惡劣程度,恐怕超出他的想象。
孫德崖不僅僅是想要奪權。他還有著更加深遠的打算。
殺了馬春花和郭子興之后,孫德崖接管全城,倘若能夠抵抗住元軍進攻,那他便成了守城英雄,圣女和元帥之死全推給元軍,自己名利雙收,豈不美哉。倘若抵抗不住元軍進攻,這濠州城是打著白蓮教圣女馬春花和法王郭子興的名義起義的,到時候自己拿著二人的人頭送到李思齊那里,宣稱反正,元軍自然不會追究他的責任,弄不好還能賞他個官做做。畢竟手刃白蓮教圣女和法王,可是大功一件。
看著孫德崖老實忠厚的笑容,朱重八心中一陣惡寒。
“不知道朱兄弟對我這布陣,有什么高見啊?”孫德崖瞇起眼睛。
朱重八呵呵笑道:“孫副帥恕我一時看不出,待我回去好好思考之后,再向副帥建議,只不過可能深夜登門拜訪,還望副帥不要嫌棄。”
“哈哈哈哈!好!能得朱兄指點,此陣必定成功!”孫德崖只道朱重八礙于郭子興和馬春花的面子,不好當面翻臉,想要半夜密談,心里十分得意。郭子興這個老糊涂,等他死的時候或許會發現,自己拿著大炮打蚊子,把朱重八這么一個人才拱手推到自己這邊。
而朱重八此時心里想的,是半夜時好動手,神不知鬼不覺的殺掉孫德崖,把尸體朝城外一拋,全部責任由元軍承擔。
散會后,朱重八跟著郭子興和馬春花回到駐地,剛進門,郭子興臉色一沉,厲聲叫道:“來讓人!給我拿下朱重八這個逆賊!”
幾個衛兵從柱子后面一擁而上,將朱重八死死按在地上,捆成粽子。
看得出來,這些人都是郭子興養的死士。
馬春花一臉茫然:“義父!這是怎么回事?”
郭子興冷哼一聲:“怎么回事?恐怕這要問朱重八了,半夜里是不是要到孫德崖那里表忠心才是。”
馬春花搖搖頭:“不,義父,不會的。朱重八和我……”
“和你怎么了?”
“沒什么,總之他是絕對不會害我的!”
郭子興嘆了口氣,拉起馬春花的手道:“小花,我是看著你長大的。你父親走后,我有義務保你周全。人心隔肚皮,你和朱重八多久沒見了?人是會變的。義父絕不會讓任何人傷害你!來人,把朱重八丟進大牢,餓死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