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到高源夸自己了，三伯也暈沉沉地摸了摸自己的老臉，他也沒想到自己這天天日曬雨淋的，還能很潤。

李潤玉卻是輕輕嘶了一下，黑苔一般是由黃苔或者灰苔轉變過來的，意味著病情已經到了很嚴重的地步了，一般情況下黑苔而燥，則是說明了熱盛津虧，也就是俗話說的燒黑了。

但如果是舌黑而潤的話，那情況就不太一樣了，往往意味著陽虛而陰寒極盛。前面他只是看了一眼，倒是也沒細看，因為腸傷寒的屬于溫病，他就先入為主地認為是燒黑了。

李潤玉再度上前，嚴肅地說：“把舌頭伸出來。”

三伯看年輕大夫。

年輕大夫對他點點頭。

三伯才小心地伸出舌頭。

“嘶！”李潤玉看完之后，是發現有點潤，他有些疑惑，扭頭問高源：“這是怎么回事？”

高源說：“等我檢查完。”

李潤玉點點頭，站在了一旁。

三伯暈沉沉道：“他說的這么有道理，我還能不用嗎？”

高源道：“當然，用麻黃開皮膚腠理，用桂枝行血分。這有兩個意思，一則是調節體溫，第二可以作為排泄毒素。用出汗的方式來散溫排毒，恰和其癥。”

李潤玉眉頭更緊：“你不會是想用麻黃，桂枝之類的解表藥吧？”

高源問：“你有想法？”

李潤玉跟聽到不可思議的話一樣：“用辛溫解表的方式來治腸傷寒？而且是用汗法？”

“若是病人出現虛假的興奮之時，就可用龍、磁潛之。若是心臟出現疲勞和衰憊，那就用棗、附以強壯。若是寒涼太過，腸道凝淤郁結，那就用姜、附溫煦其氣，宣和其壅。”

“若是脾困，則可用茅、術、半夏宣發中央，也可助麻、桂以收達表之效。若是形虛氣怯，神萎力疲，也可以繼續用附子振奮，強壯抗邪之力！”

他扭頭問李潤玉：“你要不要再診斷一下。”

李潤玉理了理高源剛才的話，他說：“強壯自身，對抗病邪，倒也是中醫的正途。只是這個用藥方面，一直都是扶正祛邪，也不能盲目扶正啊。比如病邪未清，誤補就會閉門留寇。所以扶正，一直是要帶上驅邪的，用藥更需謹慎，不能反而助邪。”

高源微微笑了笑：“這種解釋呢，的確是另辟蹊徑，但是針對一些用寒涼法久治不愈的腸傷寒患者，這種蹊徑倒也是條好路。”

高源道：“我剛才說了，腸傷寒大多屬于溫病，但某些特殊情況就是例外，就比如他。”

病人卻先說話了，三伯道：“那都這樣了，趕緊開藥啊。”

其他人都看他。

李潤玉皺起了眉，若有所思。

高源又道：“若只是為了阻止腸炎，而用寒涼之藥清腸，不僅不能解決病邪，反而會把發炎給消除了，那病邪就沒有阻滯了，自然會蔓延開來。”

“啊……”全縣第一的李潤玉已經徹底聽懵逼了，嘴巴都張大了！

高源對他道：“此法并非針對病菌病毒，而是在于扶助人體正氣、陽氣，使人體的自然療能得以加強，所以疾病可愈。”

年輕大夫問：“三伯，你打算用高大夫的藥啊？”

李潤玉沉吟不語。

李潤玉點頭，他又問：“難道有什么不對嗎？”

李潤玉又問：“所以你的這些麻黃、桂枝、附子真的不會反而助力病邪嗎？”

“在西醫上看來，腸傷寒的整個進程變化是腸道腫脹，壞死結痂，潰瘍，嚴重的會出血穿孔，那就有生命之危了。所以很多中醫為了阻止發炎和惡化，就會用清腸寒涼之法，予以遏制。”

“好。”李潤玉也過來診斷，他皺著眉，有些疑惑。

高源道：“沒錯，是用汗法，但用麻桂的目的，也不單單只是為了發一時之汗，而是為了保持其體溫的調解。而且還要根據其病情變化來開藥，神衰者用附子壯之。”

“又是出汗？”王漢章插了一句話。

“但是在很多時候發炎，其實是身體對我們的一個保護，是為了阻止病情的惡化，是身體和病邪在積極抗爭的階段，如果抗爭不過，才會繼續惡化，而我們醫者就要正確地認識到這一點。”

高源指了指三伯：“他的情況就屬于傷寒夾濕，中陽衰憊，衛氣不逆，所以就應該溫中和表，正好適合我剛才的理論。”

其他人也都在看他，他們也是第一次看到全縣第一的傲嬌中醫李潤玉這么破大防！不過，他們還挺喜歡看的。

高源回答：“也不能說不對吧，腸傷寒的確是屬于溫病的范疇，但也不盡然。中醫治病，還是要講究辨證論治，寒涼之法屢治不效，我們就應該要重新考慮了。”

聽完之后，李潤玉已經有點麻了，一時間，他也不知道該說什么。

李潤玉又問：“那你打算怎么做？”

高源不置可否地點點頭。

王漢章擺手：“呵，當我沒說。”

高源又道：“理論對不對，要實踐了才能知道。”

李潤玉又回過頭，懶得理當官的，他問高源：“怎么說？”

高源問：“你之前都是按照溫病治的，用的都是清解寒涼之法，應該都沒什么效果吧？”

“啊？”李潤玉聽得呆住了，高源的這套理論可謂是驚世駭俗，他問：“還能這樣解釋嗎？”

李潤玉不說話了，只是臉上仍然有明顯的疑惑。

高源道：“祝味菊曾說‘傷寒始終有汗，長令濡濕，所以導令氣機向外也。血行循環，盈此者絀彼。血流趨勢向表，則上無血逆之患……下少壅郁之瘀……醫之工者，知病之所勢，先安未受邪之地，防患未然也。’”

高源：“出汗。”

高源詢問加檢查，得知病人發熱兩周未解，多次治療無效，神識漸昏，汗出齊頸，舌黑而潤，脈息虛浮。

年輕大夫摸了摸腦瓜子：“三伯，你聽得懂啊，我咋都聽不懂啊？”

“我也聽不懂啊。”三伯倒是很光棍，然后又補上了一句：“聽不懂才厲害啊，我都能聽懂，那有球個用？”

眾人都哭笑不得。

李潤玉也搖搖頭，苦笑著道：“那就先用用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