莽古爾泰一驚,打馬向後方看了一眼,可是黑漆漆的樹林給敵人提供了良好的掩護,放眼望去僅僅只能看到數(shù)不清的人影在竄動。他心中暗罵了一句,果然有詐,立刻高聲呼喊起來:“都鎮(zhèn)定,繼續(xù)向山丘上衝,快!”
他在這樣混亂的局面中做出如此決定,可以看出是具備極高戰(zhàn)鬥素養(yǎng)的將才。前來突襲的敵人匿身於樹林之中,沒有火把,沒有旗幟,根本就判斷不出到底有多少兵力,再加上密林狹窄的空間限制了騎兵移動,即便想要衝上去剿滅對方也是不可能。與其與這夥敵人糾纏下去,還不如發(fā)力衝上山丘,山丘上的明軍此時專心的在應(yīng)付西邊,對於腹背完全寄託在這夥負責(zé)偷襲的部隊能牽制住自己,但是如果順利突破伏擊登上了丘頂,哪怕只剩下一千人騎兵都能給明軍一個大屠殺。
騎兵們對著旁側(cè)的槍聲充耳不聞,拼命的揮鞭上山丘衝去,但是每一個瞬間都會有一批騎手墜下戰(zhàn)馬。莽古爾泰的這一決定雖然具有很強的戰(zhàn)略意義,只不過仍然是一個錯誤的決定。潛伏在密林的火槍手在看到騎兵毫不反擊繼續(xù)前進後,立刻越戰(zhàn)越勇了起來,緊咬住這塊任由宰割的肥肉,一路追擊著。
當莽古爾泰終於浴血衝上山丘時,他大大的鬆了一口氣,眼中充滿了強盛的殺欲。爲了死去了布爾泰,爲了衝鋒山丘獻身的後金男兒,現(xiàn)在該讓明軍嘗一嘗苦頭了。可是還沒有燈他舉起大刀發(fā)動期待已久的戰(zhàn)鬥怒吼,正前方突然傳來幾十聲炮響,身後左右立刻被炸翻了天。他熱血的心涼了半截,只看到了二十門火炮已經(jīng)調(diào)轉(zhuǎn)方向瞄準了這邊,五百名明軍火槍手正匆匆的佈陣架槍。
明軍從西線調(diào)兵來東線,這隻能說明一個問題,巴篤禮的三千主力已經(jīng)被擊潰了。[]
莽古爾泰回頭看向自己的身後,僅剩下千餘的騎兵在炮火中被炸得暈頭轉(zhuǎn)向,大勢儼然已去了。他咬了咬牙,吩咐下去:“撤退,從北坡突圍?!?
千餘騎兵帶著滿身傷痕和羞愧,灰溜溜的跟著主帥向山丘下突圍而去了。
黃得功看著建奴敗退,心中欣喜異常,看來傳說中建奴戰(zhàn)無不勝的神話並非屬實,今日一戰(zhàn)已經(jīng)徹底打破了這一謬論。他趕緊跑到韓煜休息的樹樁下,使勁的搖了搖主帥的肩膀,興奮的叫道:“大人,大人,敵人敗退了,我們勝利了?!?
韓煜從睡夢中被搖醒了過來,拖著疲憊的神情,道:“意料之中的事情,你激動這麼厲害幹嗎?”
“大人,現(xiàn)在要不要下令追擊?”黃得功充滿期待的問道,到現(xiàn)在爲止他還的刀雖然出過鞘,卻還沒有機會沾過血,一種躍躍欲試的情緒一直逗留在心底之中。
“追,當然追,我還要活捉建奴三貝勒爺莽古爾泰呢,”韓煜掙扎的站起身來,肩頭的箭傷仍然隱隱作痛,“你馬上讓林忠?guī)偃肆粝聛碚疹檪麊T並收集戰(zhàn)利品,然後再給我找一匹馬來,我現(xiàn)在身子虛得緊,怕是走不動。”
黃得功點了點頭,飛快的跑去執(zhí)行命令了。不到兩刻的時間,他牽著一匹建奴留下的良種戰(zhàn)馬走了回來,道:“大人,找到一匹好馬。另外,末將剛纔看到洋人們正在收兵返回海岸?!?
“這幫孫子,還真是打完就撤了,這麼有原則?”韓煜無奈的嘆了一口氣,道,“算了,剩下的事情就讓我們來處理吧,可不能讓洋人多佔便宜撈到一些戰(zhàn)利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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莽古爾泰帶著殘部連撤了三裡,在已經(jīng)淪爲廢墟的明軍軍營與巴篤禮的殘部會合了,他們在這裡做了短暫的休整。兩支部隊合起來,僅僅只剩下了兩千餘人,有一些傷兵甚至連戰(zhàn)馬都丟失了。這一仗可謂是後金與明軍交戰(zhàn)以來,失敗的最慘烈的一次,六千鐵騎折去了足足六成之多。
巴篤禮全身是血,腰部和肩部都被火槍擊中,他帶著硬掙掙的悲痛,低著頭向莽古爾泰彙報道:“貝勒爺,我部足足有一千三百人死於明軍火器之下,紮了巴和惡赫他們生死未卜,不過想來也兇多吉少了?!彼刂氐膰@了一口氣,接著單膝跪地,請道,“末將帶兵無方,請貝勒爺責(zé)罰!”
莽古爾泰看了巴篤禮身上仍然出血的傷,臉上多了幾許蒼白和無奈,他緩緩的搖了搖頭,示意巴篤禮起身,道:“此戰(zhàn)是我太過輕敵,戰(zhàn)前準備不充足,不關(guān)你的事?!彼F(xiàn)在的心情很清晰,驕兵必敗的戰(zhàn)例從此在歷史上有多出了一起。
“貝勒爺,現(xiàn)在我們還是先撤回餘家村吧,我們的輜重物資都在那裡,弟兄們奔馳了一天都沒吃飯,恐怕這樣下去士氣更跌了?!卑秃V禮提議道。
從收到明軍登陸旅順的消息後,莽古爾泰便從金州衛(wèi)發(fā)兵駐紮到距離旅順只有十里的餘家村,今日趁夜原本打算一舉拿下明軍,哪裡知道竟然差點被明軍拿下了。
莽古爾泰自嘲的笑了笑,看了一眼廢墟軍營裡的部下,道:“士氣,早在半個時辰前就打沒了。不過你說的對,我們必須馬上返回餘家村,然後退守金州衛(wèi),如今我部折損過半,金州衛(wèi)的守禦力大大消弱,不可不謹慎呀。”
這時,一個小將匆匆的跑了過來,報道:“將軍,後方有火把人影,似乎明軍追上來了?!?
“什麼?”巴篤禮暴怒而起,道,“明軍還真是蹬鼻子上臉了,我看他們離開了高位優(yōu)勢,怎麼和我後進鐵騎相抗。去,給我備馬?!?
“巴篤禮,不可莽撞,眼下我軍士氣盡損,不宜再戰(zhàn),讓弟兄們?nèi)可像R向餘家村撤退,料想明軍沒有戰(zhàn)馬,不可能追得上我們?!泵Ч艩柼├潇o的說道?!白寷]馬的弟兄和其他人同乘一匹,全速撤退?!?
巴篤禮想了想,沉沉的點了點頭,此時再繼續(xù)作戰(zhàn)已經(jīng)意義不大,如果損兵折將更嚴重,遼東半島咽喉金州衛(wèi)就難以保全了。他道:“貝勒爺,你先走,我來殿後。”
兩千殘兵拖著疲憊和喪氣,逶迤的上馬向東北方向奔去了。此時凌晨將近,初春的天色仍然灰灰濛濛,丘陵的坡道坎坷崎嶇,顛簸著每一個人的心惶惶不安。一個時辰後,身後追來的明軍已經(jīng)越來越遙遠,這一支隊伍終於退回到餘家村村口外,一顆懸掛已久的心終於稍微平靜了下來。
莽古爾泰正走在隊伍的最前方,思緒有些走神,畢竟他要爲這一次慘敗想好說辭,不然父王那裡恐怕很能脫逃。突然,一旁的一名小將驚慌的叫了起來:“餘家村,日月旗!”
“什麼?”莽古爾泰回過身來,一時沒弄明白小將的話。他擡起頭向前方不遠的餘家村看了一眼,臉色剎那間蒼白無色,驚呼了一聲,“完了,這下全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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