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于趙拓的哀嚎,我深表遺憾但果斷無視了。
因為這些天兩軍膠著,會議不斷,聞人非又有意無意躲著我,想要找個機會溜走其實不難。而有趙拓傍身,我也不怕被人暗下殺手。
倒并非我如何信任趙拓的武藝,只是覺得關(guān)鍵時刻我拿把刀子捅他脖子上,趙大將軍應(yīng)該也會投鼠忌器吧……
這么一想,我眼神又出賣了自己,趙拓警惕地與我保持了三步距離,瞇著眼睛審視我:“小笑笑,你是不是在打什么壞主意?”
我呵呵呵呵干笑:“哪能呢,趙白臉大哥,你我情同兄妹,我如何打你的壞主意。”
趙拓摸了摸鼻子,搖頭嘆氣:“我又沒說你是打我的壞主意,你怎么就不打自招了呢。也罷,算我倒霉了。”
到營妓的營帳約莫兩里路,這一路上巡邏士兵不少,見了趙拓紛紛行禮,又瞄了我一眼,我在這軍中深居簡出,還算是個生面孔,因此他們照規(guī)矩盤問了一下。
趙拓指了指我答道:“這是丞相的侍衛(wèi)小笑子,我?guī)ケP點下糧草。”
那帶頭的侍衛(wèi)抬了下眼,又看了下地,心領(lǐng)神會地微笑道:“末將明白了。”
喂喂,那一副“你不用說我懂的”曖昧表情是什么意思啊?
待他們走了,我才戳了戳趙拓的后腰。“為何他們笑得一臉猥瑣?”
趙拓一攤手:“姑奶奶,大半夜的,烏云蔽月黑乎乎,看都看不清,我說盤點糧草誰信啊。你看看我們走的方向,傻子都知道我們?nèi)サ氖菭I妓營了。然后嘛……由于在下薄有風(fēng)流佳名,因此那群傻子理所當(dāng)然覺得我是帶你去……嗯嗯……”他朝我擠眉弄眼,露出一個熟悉的表情,在我耳畔吹了口氣壓低聲音道,“你懂的……”
我面無表情一巴掌呼他臉上。
趙拓腳步輕快哼著歌閃開,朝前邁步走去,我咬咬牙,恨恨跟上。那群士兵猜測的,也不能算全錯,錯只錯在,把我和趙拓當(dāng)成同一種人了。
好歹我現(xiàn)在是聞人非的親兵啊,多給他丟臉呢。
到了營妓營,見燈火還亮著,夜風(fēng)中遠遠傳來細碎的說話聲,間或夾雜幾聲輕笑。趙拓泰然自若走到一頂營帳前,清咳兩聲,問道:“玉娘姐姐歇下了嗎?”
營帳里的聲音緩了一下,片刻便聽到腳步聲到了跟前,掀開了簾子。
是個鵝蛋臉的女子,看模樣有二十五六歲了,容貌算不上美麗,但眉眼間卻有一種女人風(fēng)情。
叫玉娘的營妓微倚著門框,似笑非笑望著趙拓:“小趙將軍,什么風(fēng)把您吹來了?”
趙拓那**的扇子又蠢蠢欲動了,笑得春風(fēng)滿面。“玉娘姐姐說笑了,想來見姐姐何須等風(fēng)起,只是因為思念便來了。”
玉娘笑意越來越深,蓮步輕移,向趙拓靠近,伸手撫向趙拓的臉頰。手到近處,忽然手勢一變,捏住了趙拓的臉頰,往右一扯,笑意也變了意味:“臭小子,我還不知道你么,無事不登三寶殿,真想念了,你這幾日怎么不來見我?”
趙拓臉頰被扯得變形,白皙的皮膚微微泛紅,卻是不改神色。“前幾日忙著,今日一得空,便不分晝夜迫不及待趕來了。”
“得了吧。”玉娘松了手,笑瞇瞇道,“你小趙將軍負責(zé)的不便是后方的協(xié)調(diào)調(diào)配嗎,若真想見我何時不行?今日才來,定是有所求。姐姐認(rèn)識你也不是一天兩天了,你要做什么便直說,我可曾拒了你?”說著轉(zhuǎn)了身,向屋內(nèi)走去,“你們也進來吧。”
趙拓要走,我拉住他,問道:“這什么人?”
趙拓低聲道:“她原是商家女兒,因為父兄犯了重法被株連至此,我父親見她女紅
詩文都懂,便讓她管著這些營妓。我自小在軍中磨練,便與她十分熟識。她畫工也是極好的,待會讓她幫你。”
我點了點頭,又想到趙拓方才那番惡心的話,忍不住嘖嘖兩聲道:“趙拓,你這個小色鬼,對待女人還真有一套,什么肉麻話都說得出口。”
趙拓又笑得不正經(jīng)了。“對你我是半套也沒有。”頓了頓,不懷好意補充道,“恐怕是因為你不是女人。”
“呸!”我把他推了進去。
營帳里的女子有十個,鋪開了兩排床鋪,有幾個女子正在修補著衣服,這時都停下了手頭工作,好奇地打量著趙拓。
我看這女子有老有少,卻是二十歲左右的多些,大多十分大膽,也不會含羞帶怯,有幾個甚至直勾勾地盯著趙拓,眉眼含春。
我斜眼看趙拓,這廝確有幾分本錢,自小習(xí)武,生得高大挺拔,四肢修長有力,偏又生了張白皙俊美的臉皮,管不住的桃花眼見了誰都是一副勾人的模樣,也難怪這些營妓對他起了心思。
只有我知道他性情惡劣,不會上當(dāng)。
玉娘的地位果然是其他人高上一些,因此她的鋪位并不與其他人擠在一起,而是在另一頭。隔了些距離,趙拓壓低了聲音把來意跟她說了一遍,她有些驚奇地眨了下眼,美目朝我身上瞟來,隨即輕輕點了點頭,對我招了招手,微笑道:“你過來。”
我有些不好意思,硬著頭皮上去,低低叫了聲:“玉娘姐姐好……”
玉娘笑意更深了幾分。“方才外面黑暗瞧不真切,現(xiàn)在看清了,果然是個女子。趙拓把事情都跟我說了,小事一件,便交給我吧。”又轉(zhuǎn)頭對趙拓道,“你去外面守著吧。”
趙拓摸了摸鼻子,無奈地掃了我一眼,聳肩道:“那可快些。”
玉娘手邊便有石墨,又取了塊粗布手帕,攤開在矮桌上,笑著對我說道:“你也不必這么拘謹(jǐn),放松些,我又不會吃了你。來,背過身去,把衣服解開吧。”
我心里總想著趙拓與玉娘的關(guān)系,感覺便有些微妙詭異,想不到趙拓口味竟是這般重,老少咸宜,不知道是不是還男女通吃。
我這一背過身,剛好正面卻迎上了九雙好奇的眼睛,直勾勾盯著我,讓我捏著衣帶的手拉不開。當(dāng)著這么多雙眼睛的注視寬衣解帶,對我來說著實有些難度。我咽了咽口水,說:“玉娘姐姐,我伏在床上可好?”
玉娘像是猜中了我的心思,輕笑一聲:“也成。”
我如釋重負,極快地脫了外套,伏在床上,把中衣拉下來少許。“后背上有東西嗎?”我問道。
“咦……”帶著點薄繭的指腹自我后頸而下,撫過肩胛骨。“確實有一片,比我的巴掌還大上許多,這顏色像是青黑色,又帶了點暗紫,我?guī)湍阃叵聛怼!?
我點了點頭,又打了個寒顫。后頸上涼颼颼的。
背后傳來窸窸窣窣的聲音,似乎是玉娘開始動筆了。忽然又聽到她問道:“方才聽趙拓說,你是他的青梅?”
我下意識地說:“呸!”
玉娘笑了一聲:“我猜也不是。”
“當(dāng)然不是。”我突然想到自己正承著他的情,而且這玉娘跟趙拓好像還有些說不清道不明的關(guān)系,說不定她正在試探我是不是她的情敵。我斟酌道:“我們雖是從小一起長大,卻是情同兄妹,趙大哥紅粉知己遍天下,哪里輪得到我。”這話說起來還挺惡心的。
不,是十分惡心。
玉娘輕笑道:“他就是個小毛孩子,對天下女子都是一般溫柔體貼、風(fēng)流瀟灑的模樣,倒是未曾見他待一個女子如待你這般。”
我心道,那是因為
他根本沒拿我當(dāng)女子。
“趙大哥對玉娘姐姐十分看重。”我回答道。
“呵呵,那孩子口口聲聲喊我姐姐,心里只怕拿我當(dāng)娘。記得他七八歲便被送到軍中磨練,那時日日一身傷,將軍的兒子又不好意思喊疼怕累,便都硬扛著,還是我?guī)退恋乃帯D菚r他脫口喊我娘,被我一巴掌扇了回去,才改口喊的姐姐。想我玉娘正年輕,哪能輕易當(dāng)人便宜娘親。”
聽她這么說,我有些詫異。自我認(rèn)識趙拓,他便是一副嬉皮笑臉的模樣,卻沒想到他小時候在軍中竟是另一番模樣。他受了什么刺激變化這么大啊?
玉娘口口聲聲說不愿意當(dāng)便宜娘親,可這趙拓是趙昀的兒子,那身份擺著呢,多少人想巴結(jié),她卻輕易推了,想來她跟其他女子是不同的,難怪趙拓對她另眼看待。
“玉娘姐姐雖然這么說,可心里怕也是疼極了他的,有求必應(yīng)。”我想起方才兩人的對話,笑道,“他舌燦蓮花,在女人圈里定然最受歡迎了。”
“那倒未必了,那孩子是生得好相貌,可哪里比得上丞相呢,在這軍中,自然是丞相最得女子心意了,若能得丞相一顧,此生便也值了。”玉娘笑笑答道,“連我也不能例外呢。”
我怔了一下,心中似乎閃過什么異樣的情愫,快得來不及捕捉,便聽到她說:“好了,你肩胛骨上這塊是拓好了。”玉娘將手帕遞給了我,又道,“只是不知道往下還有沒有。”
我接過手帕掃了一眼,按捺下方才心頭滋生的些許情緒,說道:“既然來了,自然是要一并看清楚的。”
“我?guī)湍惆伞!庇衲镄χ锨埃瑥澫卵笞∥液箢I(lǐng)兩角,往下拉,讓更多的肌膚暴露在空氣中。
便在這時,忽然聽到外面響起趙拓夸張的聲音:“丞相,丞相你怎么來了!”
我和玉娘的手俱是一抖,玉娘捏著我的衣領(lǐng)本想往下拉的手頓了頓,立刻往上拉起來。
外面又傳來對話聲。
聞人非聲音低沉:“你既然在這里,那想必笑笑是在里面了。”
“什么笑笑?”
“讓開,你們在這做什么?”聞人非的聲音又沉了三分,我仿佛可以看見他緊緊皺起的眉頭了。
我手忙腳亂地想要把衣服穿好,卻越忙越亂,玉娘幫我把方才扔在一邊的外套取來,她雖然不知道我為何慌亂,但也跟著慌了起來。
怎么解釋?
定然不能讓他知道我在查自己的身世,畢竟他們這樣慎重地封鎖起來,一定是不希望我知道,若打草驚蛇只怕他會更加小心地湮滅證據(jù)。
不能讓他覺得我是在做壞事,可是在這營妓營里,我還能做什么好事?
我余光掃過一旁的針線,靈光一閃,來不及多想,便向玉娘手中的衣服抓去——撕破它,假裝我是來補衣服的!
我已經(jīng)來不及去想這個理由是否合理了,抓住外衣一角的手用力往自己的方向一扯,沒想到玉娘跟我卻沒了默契,竟沒有松手,被我的力氣一帶,驚呼一聲,向前踉蹌一步。
我只看到陰影從天而降,砰的一下——玉娘摔在了我身上,慌亂間她左手一扯,抓住了我的右臂,將我的中衣往下一扯,我的肩膀頓時**出來。
聞人非就是在這時進來的。
我和玉娘刷地轉(zhuǎn)頭看他。
看到他眼中壓抑的怒火和詫異,我下意識地脫口而出:“我們是清白的!”
于是聞人非眼中的詫異瞬間為更深沉的怒火所代替。
呃……女人和女人抱在一起,我干嗎非得多嘴掩飾一句……
他好像完全被我誤導(dǎo)著,想歪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