思晗的房間非常安靜。
他小小的身子躺在潔白的病床上,臉部的皮膚有大半都是火燒的疤痕狀。
口鼻處罩上了一個無創式呼吸機,這是一種能代替、控制或改變他的正常生理呼吸,增加肺通氣量,改善呼吸功能,減輕 呼吸功消耗,節約心臟儲備能力的裝置。
換言之,就是他的生命。
床頭周圍有很多的其他醫療設備,秦豆蔻也在看,卻不是很懂。
她的眼盯緊了他口鼻處的那個面罩,面罩下方衍生出的灰色的電線,一路向床邊蜿蜒,垂在地上,又一路連著墻角邊的一臺白色的儀器。
秦豆蔻找到了儀器的開關,那里寫了個Power,她松了口氣,不敢耽誤。
那是一個摁下去的開關鍵,她不敢用自己的手指,怕留下指紋。
她抬起胳膊肘去碰,往里按鈕上摁了一下!
呼吸機立即暫停了工作!
秦豆蔻心慌地站在那里,一雙眼在門板跟床上的小孩子,來回不斷地看著。
她想著,多等會兒,等著孩子停了呼吸死透了,她就將呼吸機重新打開,誰也不知道是她做的,因為誰都沒有證據可以證明是她做的!
然而,就在她打定主意的時候,空氣里忽而響起一陣刺啦啦的報警聲!
她嚇得趕緊將呼吸機打開,然后沖到了門外!
護士們匆忙趕來的時候,剛好看見秦豆蔻站在門口,手扶在門上,至于是要進去,還是剛剛出來,無法辨別!
她們管不了那么多,直接沖進了孩子的病房里!
秦玖玖挽著瑾容的手臂過來的時候,剛好看見秦豆蔻退到門口,還有最后一個護士沖入門內的半個影子。
兩人瞬間怔了怔,瑾容道:“欽野。”
欽野當即沖上前去!
秦玖玖原地愣了兩秒后,也瞬間沖上前去!
瑾容大步追上,在病房門口拉住了她的手!
但見,護士門焦急地圍著思晗的床做著最基本的搶救措施,秦玖玖急的不明所以,卻是知道秦豆蔻不是什么好貨!
她扭頭就問:“你剛剛做了什么!”
醫生也迅速趕到,空氣里的報警聲停止了,醫生們一股腦兒沖進了病房里!
而秦豆蔻一臉無辜地望著她:“玖玖,你開什么玩笑,姐姐也是剛到,姐姐什么也沒有做過!”
心中猜測著秦玖玖看見自己從病房里出來的可能性多大。
畢竟這是瞬間發生的事情,護士門沖過來,秦玖玖跟瑾容過來,這都是短短的不到一分鐘就發生的事情!
但是,看著秦玖玖咬唇望著自己的畫面,秦豆蔻不由定了定神,上前一步道:“玖玖啊,我是你姐姐啊,你要相信我,我對一個小孩子還能做什么?我跟他么有任何利益沖突啊!我是你姐姐,你要站在我這邊,對不對?”
秦玖玖望著她精心畫過的妝容,仿佛望著一個帶著虛假面具的女人。
肩上,瑾容輕輕拍了她一下:“丫頭,沒事了。”
秦玖玖轉身往里面看過去。
但見護士們散開了,醫生也盯著孩子的心電圖看了一會兒,確定穩定后,立即走過來,對著瑾容匯報起來。
“容少,孩子沒事了。孩子的身上連著心率儀,只要血壓跟心跳出現異常,機器就會自動報警!所以,剛剛可能是有點狀況,但是現在看來,已經恢復了。”
醫生說著,又道:“顧先生已經來了,容少,去我辦公室談嗎?”
長廊一邊,有人說話的聲音傳來。
瑾容回頭看了眼,他的律師跟顧西泓的律師緩緩從長廊那一頭走了過來,一邊走一邊討論著什么,似乎跟協議有關。
律師們果然敬業,談的比誰都早。
瑾容的眼在秦豆蔻臉上輕描淡寫而過,攬過了秦玖玖的肩頭:“我們去簽協議。”
秦豆蔻站在原地一動不動,一雙眼盯著房間里差一點點死掉的孩子!
原來當他心跳或血壓出現問題的時候,報警器會響嗎?
這要怎么辦?
秦豆蔻想的出神,而瑾容攬著秦玖玖與其擦肩而過的時候,忽而對著欽野道:“欽野,留下守在思晗房間門口!”
欽野點頭:“是!”
秦豆蔻見狀,轉身也跟著去了。
醫生辦公室。
顧西泓看見瑾容過來,立即站起身,笑了下:“容少,玖玖。”
醫生一早就將辦公室的桌子拼在一起,拼成了一個小會議桌一樣的形態。
瑾容帶著秦玖玖在顧西泓對面落座,秦豆蔻大步走到了顧西泓身邊落座。
許是做賊心虛,她坐下后,左手輕微地發顫,自己看見了,直接塞進了衣服口袋里,暗自悄悄做著深呼吸。
雙方律師進來。
文件也從公文包里取了出來。
瑾容做事向來干脆,不管做什么,都是從根部入手。
他的律師當著顧西泓的面,道:“這份領養協議是變更撫養權的,由顧先生主動提出棄養,再由容少接手撫養,里面涉及第三方為大阪的松井山百合園福利院。只要顧先生簽字,確定棄養思晗,并且將思晗退回松井山百合園福利院,那么余下的事情,就是容少跟福利院之間重新建立撫養思晗的交接手續。從此,思晗便是容少與少奶奶的孩子,與顧先生無法律關系!”
顧西泓渾身冒冷汗。
一聽瑾容連福利院都查到了,更是覺得對面坐著的男人不是人。
他像是來自地獄。
又像是來自洞悉一切人間之事的更高處。
那一雙漆黑點墨的眼珠,談不上悲天憫人,卻總是那般深邃又淡漠,好像沒有什么能逃得過。
顧西泓手心在出汗。
秦豆蔻詫異地盯著他:“福利院?什么意思?”
當初他追求自己的時候,明明說的是李沐莜在外面偷人給他生了個野種啊!
怎么有了個福利院?
哪里冒出來的福利院?
瑾容波瀾不驚地坐著,對面發生的一切都與他無關,他要做的,就是幫心愛的女人拿回孩子的撫養權!
秦玖玖雖然安靜地坐著,想著自己“死后”還不知道顧西泓往自己身上潑了多少臟水,她心里就越發覺得憤怒與惡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