福來飯館裡，依舊是舊時的模樣。還是那些褪了色的方桌和長條木凳，依舊是竹竿撐起的蓬著茅草的竹窗。依舊是那時漆著棗紅色的半人高的酒櫃。只是，今天坐在酒櫃後面的不在是以前那個中年掌櫃，而是一位胖胖的中年婦女。

也許是還沒到吃飯的時間，飯館裡依舊是零星的幾位客人。

趙二虎一進飯館，見沒幾個人，目光便掃向南邊第二個竹窗下的那張條桌。還好，那張條桌空著，沒有人。

趙二虎邁步就往那張條桌前走去。

店夥計見趙二虎進來，趕緊上前問道：“客官，想吃點啥子？”

趙二虎一擡屁股，坐在桌子西邊的凳子上，把右腳一翹，翹在凳子上，斜著眼睛看了一眼店夥計，開口說道：“給我切二斤熟牛肉，拌成麻辣味的，麻味重一些。再來一盤老醋花生米、一盤麻婆豆腐。也要麻味重些。”

“客官，那你要喝點什麼酒呢？”

趙二虎想了一下，開口說道：“就女兒紅吧。”

“好的，二斤熟牛肉，一盤老醋花生米，一盤麻婆豆腐，都要麻味重。”店夥計喊著，把手裡拿著的白毛巾遞給趙二虎。趙二虎從店夥計手裡接過毛巾，擦擦手，又遞給店夥計。店夥計接過趙二虎擦過手的毛巾順手搭在肩上，就去後廚看菜去了。

不大的功夫，店夥計就將趙二虎點的酒菜上齊。

趙二虎要了一隻粗口大碗，拿過小酒罐，給自己斟滿一大碗女兒紅，一邊喝酒吃菜，一邊望著窗外的嘉陵江上來往的船隻。

這時，天色突然變暗，一大塊烏雲不知何時已經飄至嘉陵江上空。緊接著，江面上便颳起一陣陣大風。風起之處，窗外的嘉陵江上，水波連涌。江邊的樹木、房屋被大風吹的搖晃著。響動著。

“要下得雨了，這鬼兒天氣，忽晴忽下的。糟蹋個人呀子。”那位一直埋著頭，在酒櫃後面撥弄著算盤子的女掌櫃，這時從酒櫃後面伸出胖胖的腦袋，朝窗外望了一眼，開口說道。

趙二虎擡頭看看窗外的江面，江面上來往的船隻開始朝岸邊靠，準備躲避馬上就來到的暴雨。

“轟隆隆——。”天空打起雷來，一陣陣的雷聲夾雜著一道道閃電，在福來飯館的頭頂響起。

忽然一道閃電從天空翻滾的雲層中出現，頓時呈現出一條翻騰的巨龍的身形，而長著犄角的龍頭一直從雲層上方伸向下方的江面上，龍嘴觸到水面上，立刻形成一個巨大的水上漩渦。

“快看啊，龍王吸水了，龍王吸水了。”江邊有人大喊。

福來飯館裡的人聽到喊聲，紛紛趴在窗戶上向江面望去，就連女掌櫃，也從酒櫃裡跑出來，晃動著肥大的腰身和屁股，跑到窗口前，擡頭朝江面望去。

“哎呀子，我這一輩子光聽人說來著，龍擡頭，龍吸水。我都不相信，這下，可眼見爲實了。”鄰桌有一位老頭，手捋著長長的鬍鬚，驚訝地說道。

“哎呀，不好了，我聽人說，看見龍吸水，不死也要倒黴。還不快些給龍王跪下磕頭，請求龍王恕罪。”女掌櫃驚呼道。

她這一說，可把整個飯館裡的人都嚇了一跳，大家也不管這話是不是真的，都跟著女掌櫃一起跪在地上面對著窗外烏雲翻滾的天空，磕頭謝罪，

趙二虎這時也感到整個身子涼颼颼的，身上汗孔的毛也都驚咋地豎立起來。他也搞不懂女掌櫃說的事是真的還是假的。本想也跪在地上，和大夥一樣，給天上的龍王磕上三個響頭，也像這些人一樣，嘴裡唸叨上幾聲誰也聽不懂的話語，請求龍王保佑自己平安無事。可他又轉眼一想，自己好歹那樣是蓮花山幾千人馬的三頭領啊，要是在**隊伍裡，起碼也是個副旅長或者參謀長。也算是大官呢，怎麼能和這些下等人在一起跪在地上磕頭呢，不行，這個頭不能磕。這要是讓山寨裡的弟兄們知道了，還不笑話他嗎。

女掌櫃和幾個吃飯的客人趴在地上，朝天上的龍王磕完頭。這才從地上站起來。

女掌櫃一揚臉，看見面前的桌子上的那位帶禮帽的客人，並沒有給龍王下跪，便忙對趙二虎說：“這位客官，你怎麼不給龍王跪拜呢。你不跪拜，龍王會生氣地，龍王要是生氣了，那可就不好了。”

“去，去，少跟老子說這一套，這都他媽的是什麼東西，大爺我是來吃飯的，不是來下跪的。”趙二虎瞪了女掌櫃一眼，開口說道。

“我說這位大爺，我們都是爲你好啊。”

“爲我好什麼好，你大爺我從來不下跪。只有人給我下跪，知道嗎。去，別煩我，大爺我今天心情不好的很。可別惹我發火。”

“是，是，大爺，你好好用餐。我不打攪你，不打攪你。”女掌櫃說著，又躲進酒櫃裡面去。

“不識好歹的貨色，看著報應吧。”女掌櫃小聲地坐在酒櫃裡，對店夥計說道。

趙二虎又像剛纔那樣，一邊喝酒，一邊用筷子夾著菜往嘴裡送。

外面，天色越來越暗。滾雷和閃電漸漸弱下來，突然，一陣驟雨從天空落下，不一會，窗外便想起一片嘩嘩的雨聲。豆大的雨點打在江面上，遠遠看上去，想起從天上落下的子彈，激起一團團的水點。

趙二虎此時的腦海裡一片混亂，他心裡雖然還恨著李國亭，可是一想到當初他和李國亭在這裡吃飯的情景，不免又有些懊悔。哎，怪都怪自己嘴賤，說什麼婉茹呢。明明知道大哥自從有了婉茹，便很少和他們弟兄們再一起了。自己還要偏偏說婉茹，你說自己賤不賤。

“哎，都怪自己啊。”趙二虎想著想著，便自言自語起來。

“這位大爺，好自在啊，呵呵。”突然，趙二虎耳邊傳來一個陌生的聲音，趙二虎嚇了一跳，他猛一擡頭，看見兩個身穿長袍馬褂，頭戴禮帽，身材魁梧的人站在了他的面前。

“你們是幹什麼的？”趙二虎警惕地問道。

其中的一位一扭身，坐在趙二虎的對面，伸手拿起一雙筷子，夾了一口牛肉，放在嘴裡吃起來，吃完牛肉，又伸手倒了一杯桌子上的女兒紅，一揚脖子就要往嘴裡灌。

趙二虎見狀，氣不打一處來，他伸手抓住那人拿著酒杯的手腕，往自己懷裡一拉，開口說道：“你們他媽的是幹什麼的，也不問大爺我是誰，就想吃白食啊。”

“哈哈哈——。”那人大笑一聲，望著趙二虎說道：“怎麼，蓮花山的三頭領，喝你一杯酒，就這麼小氣嘛。別怕，今天這頓飯錢我付了。”

趙二虎聽他說出蓮花山三頭領六個字，著實嚇了一跳，他剛從凳子上站起來，站在說話人身邊的那一位便走過來，還沒等趙二虎伸手去摸褡褳裡的那支槍，就把趙二虎又重新按在凳子上。

“你們到底是什麼人？怎麼知道我的身份？”趙二虎驚恐地瞪著雙眼，說道。

“三頭領，不必驚慌，我們怎麼知道的這不重要，重要的是，我們能不能成爲朋友。”那人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