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人前面的臺階下還站著一個身穿霜色長衫,大約十三四歲的少年,略顯稚嫩的臉龐與莫錦華有七分相似,少年的手中牽著個三四歲的小男孩兒,正撲朔著一雙大眼睛朝前望著。
三個人的目光齊齊看向剛下車的莫璃,年長的婦人雙目帶淚,拿著帕子的手朝莫璃的方向伸著,哽咽著喚了一聲:“溪兒……”提著裙擺下了臺階,直奔莫璃而來。
莫璃只覺得腦子里一片的混沌,好些影像重疊到了一起,待她清醒過來已是撲進了婦人的懷里,淚流滿面,泣不成聲。
“溪兒,我的兒呀,你可算是回來了。”
“娘……”莫璃不明白自己此時是怎么回事,但她卻很清楚地知道抱著自己的是母親余氏,那個少年是弟弟莫錦昱,他手里牽著的是莫錦華的兒子莫昊纖。
雖然是第一次見這幾個人,但就跟第一次看到莫錦華時一樣,沒有絲毫的陌生感,反而覺得他們就是自己的親人。唯獨那個年輕的婦人,莫璃對她一點感覺也沒有,不過卻不難猜出她應該是莫錦華的妻子段凝香,也就是自己的嫂子。
此時莫錦華也下了車,來到幾人跟前,沖著余氏老夫人深施一禮:“娘,您身子不好,還是先進府吧。”
余氏抹了抹眼淚,又是一陣咳嗽,緊緊地拉著莫璃的手:“溪兒,娘一高興都忘了還在外面,快隨娘回家。”
一句“回家”更是觸動了莫璃心底的柔軟,在這個陌生的異世,自己也算是有家、有親人了。
眾人來到正廳,按照禮數,余氏端坐上首,莫錦華和莫璃給母親磕了頭,莫璃拜見了嫂子段氏,莫錦昱給哥哥、姐姐見了禮,段氏又向自己的夫君行禮。
一番禮節過后,遣退了下人,余氏把莫璃拉到身邊又摟在懷里哭了一通。在眾人的勸說之下才漸漸止了悲聲,問起了莫璃在外的經歷。
莫璃挑能說的大致說了說,余氏又是哭一陣嘆一陣,直呼可憐。尤其是說到林嬤嬤傷重死于山上破廟時,余氏抹著淚嘆息道:“想她從我未出閣時便一直伺候在我身邊,為人老實,心眼也極好,最終還救了我的溪兒一命。”
坐在一旁的莫錦華欠了欠身道:“娘放心,兒子已經差人重新厚葬林嬤嬤,今后也會有人按時祭祀于她。”
“如此就好,對于這樣的忠仆,我們莫家一定不能忘了她的好。”余氏點了點頭,又繼續問莫璃林嬤嬤死后她一個人是怎么辦的。
莫璃將被慕容楚救下帶到西大營,后來隨著大軍出征靖陽城,然后返回西大營,直至莫錦華前去頒旨的經過說了一遍。
整個過程,余氏的表情并沒有什么太大的變化,只是聽到慕容將軍時,似乎有些吃驚。
待莫璃說完,她才問:“你所說的慕容將軍是不是北寧王慕容家的大公子,單名一個楚字?”
“正是他。”莫璃邊答邊仔細觀察著余氏的表情。
只聽余氏沉吟道:“楚兒那孩子如今有出息,他娘若是泉下有知,也該放心了。”
“娘,還有個事兒,女兒得跟您說。跌下山崖時,雖然有林嬤嬤護著,女兒沒受什么傷,但也不知道碰到了哪兒了,現在女兒對于以前的事情大都不記得。”莫璃神色黯然地說。她必須提前給家里人都打好預防針,自己先說出來總比被人懷疑再解釋好得多。
“啊!?怎么會這樣?”余氏驚呼了一聲,摸著莫璃的頭,“是不是摔到了腦袋?有沒有留下什么疤痕?”
“那倒沒有。”莫璃搖了搖頭,“我只是不記得摔下山之前的一些事情,之后還都是正常的。”
“菩薩保佑,”余氏雙手合十念著佛號,“錦華來信說找著你了,一切都好,沒想到還有這事兒。不過,只要人好好的,比什么都強,以前的事忘了就忘了吧。”
“娘,兒子也是怕您擔心,所以才沒在信里說,還望娘能原諒。”莫錦華欠了欠身道。
余氏嘆了口氣:“娘哪里會怪你,林嬤嬤沒了,春杏更是命喪當場,溪兒能平平安安地回來便已然是大幸。”
“娘,既然溪兒已經回來了,您就不要再想太多,保重身體才是最重要的。”莫錦華說。
余氏抹掉眼角的淚,又拉著莫璃的手說:“這也都是命,當初讓你多帶幾個伺候的人,你偏偏就只帶了林嬤嬤和春杏,如今她們倆都沒了,回頭再讓你嫂子給你挑幾個人過去。”
莫璃這才明白,之前提到的春杏應該是莫錦溪以前的丫鬟,那次遇險時死掉了。她連忙對余氏說:“娘,不用再挑人了,將軍大人給我安排了一個丫鬟和兩個嬤嬤,這一路上都是她們在照顧我。”
“哦?剛才跟著你的那個是楚兒給你的丫鬟?”余氏問。
莫璃點了點頭:“她叫若平,很會照顧人。那兩個嬤嬤也都挺好。”
“既然溪兒覺得好就用著吧。”余氏拍了拍莫璃的手背,“回頭讓你嫂子多賞她們點銀子,畢竟行了這么遠的路,也是辛苦。”
這時段氏已吩咐下人預備好了午飯,自己親自過來請眾人入席。
偏廳里已經擺下一桌豐盛的飯菜,余氏自然還是在主位,拉著莫璃坐在她的右手邊,余氏左側是莫錦華和段氏。
莫錦昱挨著莫璃坐下,一直沒跟莫璃說上話的他終于逮著了機會,低聲問:“姐,你真的跟著大軍去西征了?”
莫璃點頭:“當然是真的了。”
“姐,你太幸運了,能隨慕容將軍出征。”莫錦昱一臉的艷羨。
“去那種煉獄一樣的地方,怎么能說幸運呢!”余氏嗔怪道。
“娘,你不知道,多少人都想追隨慕容將軍。”莫錦昱說,“聽說慕容將軍將胡人打得落花流水,現在胡人一聽慕容將軍的名字嚇得直尿褲子。”
莫錦華板著臉輕咳了兩聲:“錦昱,枉你讀了幾年圣賢書,怎么滿嘴污言穢語。”
莫錦昱顯然對自己的哥哥是有幾分畏懼的,吐了吐舌頭不敢再反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