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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原是打算就這樣矛盾著過下去, 等心情平靜一點,就如大家所願的,安安分分過日子, 但是那麼大的一個機會就這麼從天而降, 就像失樂園裡的蘋果, 就是因爲被告知了不可以摘, 夏娃纔會動手摘蘋果的。
理智越是束縛, 心裡的慾望就越可怕。在我以爲一切已成定局,就等著喝葉子和夏子川的喜酒時,他竟然出現(xiàn)在了亂世佳人。畢業(yè)後他幾乎天天守在家裡陪著葉紫茉, 從未涉足過酒吧這種場所,爲何會來買醉?
這段時間我一直幫著姐姐打理酒吧, 她去杭州出差, 一個人呆在家裡顯得過於冷清, 還不如看著酒吧裡的人間煙火。我拿著兩杯九死一生坐到他身邊,他竟然沒什麼反應(yīng), 連個招呼都不打,只是接過酒,一飲而盡。這種時候,似乎除了繼續(xù)給他提供酒精,別的什麼也幫不上, 只要他不想說, 我就不會知道原因。
夏子川終於醉倒在吧檯上, 外面下著暴雨, 我只能把他扶到包廂, 以前也有很接近的時候,可是從未如此親近。我?guī)缀蹩梢月劦剿囊r衫的肥皂香, 乾淨的像他給我的感覺。我敢發(fā)誓我沒有任何非分之想,只是覺得這樣就很好,在他不知道的時候扶著他。
“你究竟是爲了什麼而傷心?是葉紫茉嗎?”我一邊自斟自飲一邊自言自語著,我從來都喝不醉,只會越喝越清醒,姐姐也是,看來我們姐弟倆是天生應(yīng)該經(jīng)營酒吧的人。
他確實聽到了我的話,迷迷糊糊的答道:“阿紫要走了……她要離開我……”說完這句,再問,他也不回答了。
我一直在邊上陪著,怪獸的爪子想要伸出牢籠,它在等待時機,來個反撲。
夏子川醒來後繼續(xù)買醉,之後他的媽媽出現(xiàn)了。我終於見識到了這個一手把他帶大的女人,竟是這般模樣,臉上的戾色太重,兩人看著一點都不像母子,也許年輕時她很美麗,可是現(xiàn)在在我眼裡,很醜陋。真難以想象她是如何培養(yǎng)出這麼優(yōu)秀的兒子的。
她打了夏子川一巴掌,我想上去揍她,但還是忍住了。她說了幾句話就離開了,我大約知道發(fā)生了什麼事情,我問他:“你家太后來拎你回家的?”
“捉我回去訂婚的。”他還是喝酒。難道真要和韓敏芝訂婚,怎麼可能?
“她難道不了解你嗎,你早就被葉子同學(xué)吃的死死的,別的女人你怎麼看得上,真是搞笑。”
“別跟我提她,我會同意我媽的。”
這個答案讓我大驚失色,難道葉子真的如他媽媽所說爲了錢離開他?雖說知人知面不知心,可是憑我對葉子的瞭解,她是不會這麼做的,“你開什麼玩笑!你相信你媽說的話?這分明是假話,她爲什麼要離開你,不可能!”
他的回答徹底解放了那頭怪獸,他相信葉子背叛了他,我鼓足勇氣開口:“那你爲什麼還要陷進那個圈子裡,你知不知道,其實我……”
“什麼?”還是這麼簡短的回答。
“我一直以來,都沒有愛過許錦,我是爲了你才和她在一起的。你就從來沒注視過我嗎?我知道這樣的感情是不被接受的,可是你如今也不再相信女人了,爲什麼不可以?”
小怪獸指使這我去握住他的手,可是他甩開了,他看我的眼神瞬間冰冷無比,想看著一個怪物,不,比怪物還噁心,還要垃圾。我一下子掉進了一個冰窖裡,那隻興風(fēng)作浪的怪獸這次徹底被凍死了。我知道的,這次再沒有甦醒的可能。
他只留給我一個“滾”,連個解釋的機會都不給我,原來被判死刑就是這種感覺。原來說出來並沒有那麼難,最難的是說出來之後要面對的難堪,我竟從未考慮過。
這個生下的暴雨越下越大,卻沖刷不乾淨我骯髒的心靈。那個中年男子出現(xiàn)的時候,我完全明白他的意圖,只是我再也沒有潔身自好的閒暇了,我的腦海中只剩下痛覺。於是我很無所謂的帶著那個男的去了我家。
那是我的家,我卻在那兒墮落。真是可笑,看來我這樣的禍害是不值得有家的。
一道閃電劈過,我從窗戶的倒影裡看到被推開的門,回頭,小錦就那麼站在那邊看著我,眼睛睜的大大的,她那時恨不得殺了我吧,我猜是這樣的。
對不起,小錦。你是我最不願意傷害的人。我只能對著她的背影默默的說著對不起。雖然這根本無法彌補。
她離去的背影確實像極了媽媽,在那一刻,我才理解姐姐爲什麼說她像了。我渴望著小錦給我的安逸,可是她最終會離開我。
之後我再也沒有見過那個男人,我依舊在酒吧裡醉生夢死,卻還是喝不醉。我害怕聽到關(guān)於他們的風(fēng)吹草動,我一直都是個懦夫,從來都是。
沒想到後來夏景楓來找我,說是要創(chuàng)業(yè),竟然還是夏子川推薦的。閒著無事,找點事情做總是好的。事業(yè)似乎是發(fā)展的不錯,公司上了軌道,還打算開分公司,我主動請纓去了上海,不只是生意上和我以前實習(xí)的那家公司有往來,更重要的是我想離開蘇城,這邊的一景一物都會令我崩潰,於是我逃離了。
一個人的傷口會有多大呢,因爲我沒有得到過,所以那只是一個傷口,可是我從沒想過小錦會傷的那麼深,三年後我再見她,她早就沒了當年的影子。我聽聞過她的消息,似乎在雜誌社升的很快,我原以爲她會難過一陣子,忘記我,重新開始。可是見到的確實她一個人,沒有溫暖的笑容,馬尾變成了髮髻,穿的很正式,似乎想要給人一種很鄭重的感覺。
是因爲得到了再失去並且被背叛,所以傷口不一個無底洞,無法癒合嗎?我那時才知道自己作的孽有多深。如果可以,我願意用盡一切補償她。
如果小錦還愛我,如果相守是她所等待的幸福,如果,她不嫌棄我,那我想要給她幸福。假如我還給得起。
我開始關(guān)注著她身邊的一舉一動,一人一物。我瞭解到她至今依舊單身,甚至一點想要成家的跡象都沒有。該怎麼做才能彌補她呢?正當我還在思索這個問題的時候,肖卓濤出現(xiàn)了。
他就這麼出現(xiàn)在小錦身邊,還那麼親密。我失控了,一種叫做佔有慾的感情控制了我,然後我把競標搞砸了。肖卓濤,我真是小看他了,這麼多年下來,爲什麼曾經(jīng)的人都會再碰頭,就像螢?zāi)簧袭敿t的電視劇,總是那幾個主角。他像個天敵一樣存在著,或許他沒有我強大,可是我憎恨著他的存在。曾經(jīng)他和夏子川的勾肩搭背讓我嫉妒,如今他在小錦身邊則讓我發(fā)狂。
如果那天在小錦身邊的換一個人,或許我就不會失控,或許我就不會再傷她一次。天煞的,我一定是腦子進了水,纔會和小錦說那番話,“如果你只是想找個男人照顧你,我也可以的,如果說是爲了報復(fù)我,那麼小錦,我告訴你,你做到了。看到你們在一起,我大失方寸。”
“林逸,我活在你的陰影裡太久了,久到我都快忘記外面的世界是什麼顏色的,可是我想努力的活著,所以,請你遠離我,我現(xiàn)在過得很好。他對我很好,我也很喜歡他,就這麼簡單。”小錦是這麼告訴我的,她叫我離開,她求我離開。以前她從不跟我說一句中化,從不求我做任何事。如今呢,我的回頭卻變成了她的噩夢。
“請你離開。我這裡不歡迎你。”她最後又對我說了一次。
是啊,林逸,你憑什麼在她的世界裡隨意進出,你高興了,哄哄她,和她在一起,你不高興了,不去考慮她的感受,給了她最大的難堪,讓她痛苦了三年,你怎麼有臉讓她回到你身邊,你憑什麼斷定她就這麼任你予取予求,可以全然不顧你在她心上留下的傷口。
我回到家裡,看著窗外的冬天,突然有種想要跳下去的衝動,苦笑了一下,是的,我不敢。我永遠都只敢逃離,不敢爭取,祈求汲取別人的溫暖,卻將對方凍傷了。父親真是有遠見,林逸林逸,臨陣的時候只敢逃逸,不敢面對。
最後一次,我要逃離,離開蘇城,我是個不詳?shù)暮⒆樱y怪媽媽都不要我。我會離開,儘量不出現(xiàn)在你們的視野裡。小錦,你是上天賜給我的天使,可是我的罪孽太深重,你救贖不了我。所以我不能帶著你一起墮落,離開我是對的,希望你幸福。
交代完了競標的事情,負荊請罪是用不著的,我跟夏景楓提出了回上海的請求。
“這就回去了?我答應(yīng)過你放你回上海的,也不用急於一時啊。”
“留下來也不過是自取其辱,這場鬧劇差不多快接近尾聲了,我沒有勇氣看著它結(jié)尾,知道結(jié)局就夠了。”
“結(jié)局?你能未卜先知?看不出來,我們林副總還是個世外高人。”夏景楓似乎心情不好,也罷,想找我出氣就出吧,夾在葉子和夏子川之間,必然很累。
“你要打退堂鼓了?”
“我只是輸給了時間,什麼叫退堂鼓,我這是成人之美,不過,這結(jié)局究竟美不美還很難說,韓敏芝是個厲害角色,他們兩個也不見得沒有矛盾。”
我想了想,選了個折中的措辭,不至於太尖銳,“我是要回上海了,不蹚這趟渾水,你及時抽身是明智的。天涯何處無芳草。”
“是嗎?”他留給我一個反問句,我卻答不上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