烏光一閃,周圍空間像是水波的褶皺劇烈扭曲,下一刻,兩人身影在絕神刀的帶動下,投入了狂暴的黑風暴之中,投入了無邊的黑暗之中……
這一剎那,葉天的心中早已沒有了其他。
他的眼里只有這個中毒受傷的女子,被自己緊緊摟在懷中的女子。
望著和陸涵有著驚人相似的面容,他內心的悸動越來越強烈……他忽然有一種預感,懷中摟著的就是他的戀人,前世今生都不可以放手的戀人。
……
陸雪琪只感覺到一股渾厚至極的真氣在自己體內游走著,滋潤著先前受創的部位,封住了那令修道之士也為之頭疼的劇毒。
冷汗漸漸風干,疼痛漸漸平息,她也慢慢地睜開了眼睛……
獨特的男子氣息傳來,通過鼻子灌入腦中,令她自迷茫陡然清醒了過來。
眼睛霍然睜大!
一個令她羞怒嗔惱的事實擺在了她的面前。
素來冰清玉潔的她竟是被人摟住了,被一個男人摟在懷中,而且還摟得那么的緊,似要被揉入這個男人的骨子里邊一樣。
這個男人,是葉天。
他的目光竟是一直停留在自己的臉上,很獨特,也很放肆……
這一刻,她已忘了自己身處險境,帶著慍怒的眼神和葉天的目光對視在了一起!
“放開我。”
一句話,三個字,聲音清冷,如自云端傳來。
葉天看到她的眼神,聽到這三個字,原本火熱的心像是被一盆冷水從頭澆下,徹底撲滅,甚至開始冰冷了起來。
他自然不可能松手,只是他的臉已別了過去。
陸雪琪下一刻猛然醒悟,目光掃去,但見周圍漆暗無邊,只有兩人這里似乎被一股異力保護,才沒有被那無邊的黑暗吞沒。
她認命地閉上了眼睛,不再言語,只是微微顫抖的身軀在訴說著她內心的劇烈顫抖。
只是,她身體的顫抖又如何比得上葉天內心的顫抖呢?
你可知道我有多愛你?
葉天內心狂呼吶喊著,卻不敢說出來。
那慍怒的眼神和冰冷的話語像一柄鋒利的匕首狠狠刺在他的心窩,一點一點地將之分為兩半,疼痛似已麻木……
風,更大了,也更狂了!
烏黑的絕神刀綻放了七彩的炫光,將這一男一女包裹著,埋入了遙遠的黑暗之中!
……
陰雨連連,烏風陣陣。
林驚羽和曾書書二人走在死澤密林之中,周圍若非參天大樹,便是密集的灌木荊棘。兩人此刻萬分小心,絕不敢有絲毫大意。先前那一股狂暴的黑風暴直接將十三人給吹散了,此刻能有兩個人在一起已是大大不易。
林驚羽一邊用斬龍劍絞死一只不知名的毒蟲,一邊道:“也不知道葉師兄怎么了?”
曾書書道:“我們既然無事,葉師弟遠超我們,應該也是沒事。”
林驚羽點了點頭,不再說話。
二人繼續行走了大半時辰,忽然覺得眼前一陣亮堂,前方竟忽然空曠了起來。
林驚羽目光所及,卻見前方出現了一大片空地,空地中央有一處水洼,水洼中央長了一株奇異的巨花!
巨花高有十一二米,莖成青綠,花成艷紅,色澤分明妖冶,花朵之上似有晶瑩露珠,搖曳之間,泛著點點光輝,分外好看。
風雨飄搖之中,巨花如風情女子般輕顫,一股淡淡的甜香隨風而蕩!
林驚羽一陣驚愕,旋即目光便落在了一人一獸身上。那人正是天音寺一代最杰出的弟子,法相!他此刻手持法寶修羅鉤,神色戒備地看著他的前方……
前方立著一只高逾三米的怪獸!這怪獸形似野鴨,身軀暗青,背生一對肉翅,長尾青紅,口生利齒,眼睛猩紅,竟是一只仿佛前世常聞的尖嘴翼龍般的怪獸,《山海經》又稱之為鴢(注)!
曾書書和林驚羽兩人身形一閃,落在了法相身邊,與他一起和鴢對峙著。
鴢低聲吼叫著,透著森冷殺意的目光逼視著三個人,緩緩地向前踏著。
林驚羽眉頭一皺,下意識地向后退了一步,眼睛微微瞇起,全身戒備了起來,斬龍劍牢牢地握在手中,心神與劍合一!
不料法相面色霍然一變,單手快速伸出,猛地拉住了林驚羽繼續后退的勢頭。
林驚羽難得的人劍合一被其破壞,面色一惱!
未等他發話,曾書書便道:“萬萬不可靠近那巨花!”
林驚羽面色稍霽,向前邁了一步。
便在此刻,法相驚道:“小心!”
話音未落,曾書書和林驚羽已然反應了過來,但見得鴢厲嘯一聲,聲音刺耳,肉翼撲扇著,急速騰空而起,向著三人沖了過來。
林驚羽縱聲長嘯,聲勢浩蕩,斬龍劍上碧綠色的光芒沖天而起,無形的劍氣縱橫寰宇,帶著他如出海蛟龍一般向著鴢斬了過去……
曾書書和法相也紛紛躍起,祭起軒轅仙劍和修羅鉤向著鴢攻去……
三個人,三種法寶,三種攻勢!
林驚羽直攻鴢的正前方,曾書書和法相分別襲擊它的左右兩側!
鴢也不笨,身形猛然爬高,躲過了三人的攻擊,口中厲嘯連連,囂張無比……只是它雖然天地異種,卻哪里知道人的心思!
人的心是多變的,法寶自然也是多變的!
林驚羽一擊不建功,剛要御劍再起,卻見軒轅劍和修羅鉤不知何時已然來到了鴢的背后,狠狠砸下……
呯!似有金屬交擊的聲音傳出!
鴢背后中了兩擊,如滾皮球一般在空中急速翻滾,轟然砸在了巨花之上。
詭異的事情發生了,林驚羽竟仿佛看到了鴢目光中的驚懼!
那巨花就仿佛瞬間長大了一般,一道道青藤從土地里冒出,花朵之上更是吐出一條條粗壯的絲蕊,像是活過來了一般。
鴢猩紅的眸子一片恐懼,咆哮了一聲,剛想飛起,一只利爪已然被一條青藤纏住……不等它掙脫,又有數條青藤纏了過來……
“嘎……”
尖銳的厲嘯聲中充滿了恐懼之意,猩紅色的眸子向著林驚羽這邊望來,竟是有了祈求之意……
林驚羽此次死澤之行和葉天在一起,談話之間,崇拜之下,難免受到他影響,當下感受到鴢的祈求,頭腦一陣發熱,大喝一聲:“妖孽受死!”
話音未落,斬龍劍再度御起,帶著他如一條碧綠長龍轟然斬向了巨花!
曾書書和法相先是一愣,旋即面色大變!他們是怎么也想不到林驚羽在這時居然會對那巨花出手,不過現下多說已是無意,兩人也祭起法寶向著巨花招呼了過去……
……
云霧彌漫,巨木參天,樹林之中一派肅殺之意。
葉天和陸雪琪終是成功穿過了黑風暴,到達了這里。這里雖然透著莫名的肅殺之氣,但是腳下已然實地,不復沼澤,而且那些個毒蟲毒瘴也已經不存在了!
葉天一沖出黑風暴,便放開了陸雪琪。
他不愿抱著一個心里不愛他的女人,他的心已冷。
對此,他唯有苦笑。
陸雪琪本來還想說什么,但是當她看到葉天慘白的臉色,冷汗淋漓的面容,似已站不穩的身形,什么話也說不出來了。
她已想不通這個男人為什么不去躲開黑風暴,反而選擇了硬撼!
可是她又如何明白男人內心的驕傲呢?
前世今生,葉天何曾退縮過一次!這是他武道的精神所在,也是他執著的信念所在!
當年對戰青龍朱雀,他何嘗沒有機會躲開;當年空桑山一戰,他何嘗沒有機會躲開……
問鼎武道的巔峰,本就是一條逆天的道路,倘若遇到困難便想著躲避,又如何能夠問鼎!與其窩囊的活著,不如干干凈凈地死去!
生亦何歡,死又何懼?!
葉天看了陸雪琪一眼,道:“你的毒雖然已經被我封住,但還未清除,你最好將它清除了。”他自己似乎已經站不穩了,心里卻還想著別人。
陸雪琪看著他,已無話可說。
何苦呢?何必呢?
她眼睛似有淚光閃爍,但終究沒有流出來。
她看向這個男人,內心莫名一痛,似乎充滿了憐憫與同情……
下意識,她向著葉天走去,玉手已然搭在了葉天的胳膊上,低聲道:“葉師兄……”
她話沒有說完,葉天卻看向了她的眼睛!
他已明白了她的意思!
可是,她又如何能懂他?
左手緩緩抽出,慢慢地將那個自己朝思暮想的玉手推開,然后,慢慢地向著前方走去!速度很慢,可是步伐卻很堅定!
我可以為你去死!
我可以為你去扮小丑!
你也可以不愛我,但只要你不是別人的妻子,我一樣可以追你,追到你愛上我為止!
可是你明明不愛我,卻何必要可憐我,何必要同情我!
與其要你可憐、同情,我寧愿你認為我這么做完全是自作自受!
我豈非一直都在自作自受!
葉天心里瘋狂地想著,竟想要大笑一場,卻是笑不出來,想要大哭一場,卻也哭不出來!
陸雪琪手僵在了半空,默默地轉過身子,看著這個男人的背影,淚水已悄然滑落,內心似是委屈,亦似……她雖然不了解他,卻已經感覺了到方才的悲涼……
葉天是誰?
所有人都知道,正邪兩道都流傳著他的大名。
可是又有幾個人能夠了解他呢?
田不易?蘇茹?各位師兄?張小凡?林驚羽?陸雪琪……
沒有人了解他!
他一直是孤獨的,一直是寂寞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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注:鴢,yao(第三聲),《山海經》第五卷《中山經》,青要山。原文如下:又東十里,曰青要之山,實惟帝之密都。北望河曲,是多鴐鳥。南望墠渚,禹父之所化,是多仆累、蒲盧。武羅司之,其狀人面而豹文,小要而白齒,而穿耳以鐻,其鳴如鳴玉。是山也,宜女子。畛水出焉,而北流注于河。其中有鳥焉,名曰鴢,其狀如鳧,青身而朱目赤尾,食之宜子。有草焉,其狀如葌,而方莖黃華赤實,其本如藁本,名曰荀草,服之美人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