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眼中不再是熊熊燃燒的怒火,而是荒蕪的平原,寸草不生的寂寥和悲哀,寒風呼嘯而過後捲起的狂沙擋住正在流血的傷口,他站著,身體僵直。我看他,爲什麼我覺得他像休眠了千年的火山,不知道何時會爆發,爆發的威力會是如何。
他說不會原諒我們?他說我們破壞了他簡單的幸福?我跟何祁都是兇手,與其說何祁是主謀,還不如說我是直接的劊子手,何祁逼死了他第一個幸福,抹殺了他第二個幸福,而我卻是那個將刀直直插進他心臟的人,眼見著他流血,卻沒有阻止,我真的愛他嗎?我不知道了,我自己都分不清楚了。而且也沒有清楚的必要,他不需要,我也沒有勇氣要。
每當想起他,看到他,聽到他的聲音,就好像有無數的螞蟻啃咬著我的心,我的身體,讓我顫抖,讓我痛苦,卻毫無招架之力。
“我已經將事情告訴了你。”我不理會他所謂的原諒不原諒,我不覺得他會原諒我,只是我的言下之意,希望他可以放過我,讓我自生自滅吧。
“呵,我要感謝你嗎?”瞬間,他收起所有的風平浪靜,白皙乾淨的臉上暗藏波濤,眼裡寒光冷冽。
“你,你還想怎麼樣?”我死盯著他,怕他下一步的動作,下一秒的心情,他現在很危險,隨時都會變幻心情,但是我可以感覺得出來,他的酒勁已經過去,也許不會再那麼瘋狂。
“回地下室待著!”他走出房間,既沒有拎我出去,也沒有拖我出去,反而是讓我自己走回地下室。我詫異,但是絲毫不敢猶豫,怕他立刻改變注意,可是腿上一點力氣都沒有,試了幾次都跌坐下去,想要走回去是沒有辦法了,我咬咬牙,只好一點點從房間裡爬出去,我居然落魄到這個地步,突然想起了很多小說和電視裡說的人棍,會不會有一天我會變成那個樣子,連最基本的手腳
都沒有,所以我該慶幸我還有爬的機會。
他看著我慢慢爬出去,沒有說話,只是跟在身後,爬了一會,發現可以稍微站起來了,我扶著牆壁走得跌跌撞撞,曾幾何時,他把我保護得不讓我受一點傷害,連切菜時都弄傷手,他都會緊張地幫我處理傷口,心疼萬分。他是恨我背叛他嗎?恨我將他的心踐踏嗎?還是他只會對何丹泠好,對於我這個莫名頂替的陌生人,他完全沒有感覺?
可如今只要他不折磨我,我就謝天謝地了,這就是現實,這就是差距,幻想總是與事實背道而馳。他還要關我多久,他要對付何祁嗎?從他剛纔說的話裡,我感覺得出,他不會善罷甘休,對於何丹泠受過的傷,他很內疚,可是他現在受的傷,他必要要我們付出代價。
其實,我有好多話想要問他,只是都不敢問,他可能不會回答我,他是跟真正的何丹泠接觸了嗎?否則怎麼會有全家的照片?而且那麼篤定我是假的,否則不可能可能對我,他是有百分百的把握我是冒充。
我繼續被關在地下室,原來這裡真的是地下室,我的猜測沒有錯,只是不明白爲何要建造一個地下室,如果以後有機會出去,絕對不會住有地下室的房子,希望,我還有命可以出去,他的許諾還算數嗎?他會還我一個自由。
這次被關在這裡很久,我徹底沒有時間概念,而且一天只有一頓飯,加上身上的傷,我更加無力,分不清自己是清醒著還是在夢裡。明明是在陰冷的地下室,我卻覺得身上很燙,腦袋昏昏沉沉,連站起來都困難。我摸摸額頭,燙的厲害,我發燒了,我擔心的事情發生了,不知道是因爲傷口發炎還是近日來的驚嚇超出我的身體的負荷。
嘴脣乾裂得難受,好想喝水,可是每天只有一碗飯,喉嚨痛得連咽口水都困難,根本咽不下白米飯,我快要死了嗎?再這麼
燒下去,估計可以見到死神了。每次他來送飯的時候,我都有機會和他說,可是我怕他只是冷冷地看我一眼就離開,根本不會管我的死活,他能夠不凌辱我,我就該知足了,如果就這麼發燒死掉也好,損失的只是我一個人而已,對大家似乎都沒有影響。
牆壁上的溫度讓我覺得舒服一些,臉貼在上面給自己降降溫,若是以前,發這麼高的燒,早就哭著鼻子讓爸媽帶自己去看了,爸媽,好想你們了,也許女兒再也見不到你們了,你們要好好的,千萬不能出事,要不然我所有的付出都白費了。
我睜著眼睛,但是覺得整個地下室都在旋轉,讓我噁心想吐,只好閉上,可是我的世界依然在轉,晃過不同的臉孔,有何祁,有楊顯博,還有何丹泠,爸媽,楊高,他們對我笑,對我怒,充滿著我的頭腦,我的頭快要炸了,痛得我用頭撞牆,直到一點力氣都沒有,我倒在地上慢慢闔上眼睛。
有冰涼的液體流過我的臉,流過我的身體,好舒服,好涼快,我睜開沉重的眼睛,進入眼睛的是白茫茫的光線還有楊顯博冷峻的臉孔。我才發現我已經離開地下室,而到了他的書房,我噩夢的發源地。
“這段時間過得不錯吧。”他站起身,原本是蹲著與我平時,他很高大,只是他的身影顯出寂寥。
“謝謝。”我的聲音粗重而沙啞。許久沒有開口講話,加上喉嚨發炎,我的聲音竟像個粗鄙的男人。我誠心對他說謝謝,雖然他對我折磨了我這麼久,但是最後還是沒有將我綁住羞辱,我要謝謝他。
“不客氣,一會還要給你看一樣禮物,不知道你會有什麼反應?”他捏住我龜裂的嘴脣,嘴脣處的撕裂頓時有血珠滑落在我白色的衣服上,一點點滲透進上好的面料裡。
我看著他,幾日不見,他消瘦了許多,下巴變得尖細許多。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