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到車聲,正在院子里剪花枝的顧書記抬起頭來,放下手里的剪刀朝著門口的兩人走了過去。
“顧叔,爸!”兩人同時開口,讓顧正寧有種女兒和女婿回家的錯覺。
過去那么多年,失去女兒的悲痛縈繞在整個顧家里,他倒是不曾想過,會有這樣的一天,一家人團聚共享天倫。
“乘乘回來啦!”顧正寧慈愛的笑了笑,洗干凈手帶著他們進屋,早早聽到聲音的顧夫人也從廚房里出來,一身紫色絲絨休閑套裝,身上還掛著圍裙,顯然是在廚房里忙碌著。
“媽……”千乘看著從廚房出來的身影,柔柔的喚了聲,嬌俏的臉上盡是回家的輕松和愉悅。
“蕓姨今天是打算親自下廚么?”擱下手里的禮盒,凌御行淡笑著調侃難得下廚的貴婦人,有女兒在身邊,這個高貴溫柔的書記夫人比以前看起來開心多了,溫柔的笑容里也多了幾分暖意。
“是啊!難得乘乘回來吃飯,我做幾道她喜歡吃的菜,你們先聊著,廚房那邊還忙著呢!”過去那么多年沒辦法做到的事情,以后還有一輩子的時間去彌補回來。
“媽,我來幫你!”千乘轉頭看了眼身后的倆個大老爺們,挽起袖子踏進廚房,直接把身后的倆個男人晾在了客廳。
顧正寧看了眼這母女倆,淡淡一笑,轉頭看向凌御行,“小五啊,我們去偏廳喝茶,順便陪我下盤棋。”
“好的,顧叔。”從廚房那邊收回視線,凌御行抬腳跟上顧正寧,穿過客廳來到庭院另一側的中式偏廳。
顧宅的設計偏向現代中式,從庭院到室內裝潢,都充斥著濃郁而復古的書香氣息。
從住宅獨立出來的偏廳被設計成復古的閣樓形態,木雕拱門后的小客廳里擺放著紅木桌椅,明媚的陽光從雕刻精美的空隙中透了過來,散開一層淡淡的光暈。
坐入太師椅,凌御行抬眸看向從窗邊抽屜里取出茶葉的顧正寧,自覺的開始煮茶水。
“這幾天,度假村工程質量門的事情鬧得整個a市沸沸揚揚,你捅了那么大的一個簍子給你舅舅收拾,他沒找你算賬嗎?”取了一份太平猴魁出來,顧正寧坐到他對面,淡笑著調侃道。
“其實也不算是給他捅婁子,只不過是用委婉的方式提醒他工程質量有問題而已,與其建成以后出問題,還不如現在就讓他知道,亡羊補牢為時不晚嘛!”
顧書記會知道這事是他所為他并不意外,油走在官場那么多年,如果連這點眼力和認識都沒有,恐怕很難坐穩市委書記這個位子。
“你這委婉的方式,可是讓嚴氏瀕臨破產呢!再怎么說,他現在還是我名義上的女婿,你這么做恐怕需要給我一個理由了。
挑了茶葉出來,顧正寧抬眸看向對面坐姿端正的男人,年輕的臉,卻有著讓人難以捉摸的心思。
在a市,凌御行可以說是年輕一輩中的傳奇人物,先不說他身后的凌家在京城的聲望和地位,單是他本身的能耐和手段,也都讓他們這一群老一輩的自嘆不如。
知道自己的寶貝女兒跟他在一起的時候,他這個做父親的雖然不反對,卻也沒有期望中的那樣高興,畢竟他這樣的出身和他寶貝女兒已婚的身份,即便將來嫁給了他,回到了他的那個圈子里,風言風語之下未必就能廝守一生。
他是人中龍鳳,甚至是年輕一輩中的佼佼者,身上定然也肩負著家族責任,把女兒交給他,他多少還是有些擔憂。
被問起這事,凌御行早在來的路上就已經有了心理準備,俊臉上依舊是那一副鎮定自若的神態,“撇開私人恩怨不談,我這么做并非是為了報一箭之仇,那樣顯得我太過小氣,這次的事我籌謀了很久,只是一直在等待機會,為了等這個機會,我甚至是放棄了這個工程。現在不過是以這個工程為籌碼,讓乘乘有機會和嚴子饒談離婚的問題。”
嚴子饒不肯離婚的事情顧家上下都清楚,沒有感情的商業聯姻本來就是個錯誤,而他那善良的女兒為了一份恩情,在這個錯誤上一直都躊躇不前,他這個當爹的也不好用強硬的手段干涉,只能順其自然。
只是沒想到,在這中途凌御行會插一腳進來,甚至動用了手段來讓他們離婚,原本處于被動的地位的他們被推到了主動的位置上,不得不重新審視離婚的問題。
“你拿嚴氏集團當賭注,讓嚴子饒放棄乘乘,你就那么有把握他會為了公司放棄乘乘嗎?”
輕笑了聲,凌御行拿過一旁的杯子開始清洗茶杯,低眉順目的模樣仿佛勝券在握,又仿佛事不關己。
“江山和美人,我給了他選擇。有時候,有舍才有得,不舍棄一些東西,怎么能得到另外一些?”涼薄的語氣聽不出有多少情緒,等他抬眸的時候,顧正寧似乎從他眼里看到了某種熟悉的東西。
那樣勢在必得的氣勢,真是和他年輕的時候一模一樣。
“那么江山和美人,換了你,你會怎么選擇?”這個問題對于嚴子饒來說該怎么選擇,相信很快就能看到答案,而那個答案他并不關心,他比較好奇的是,這個將來很有可能成為他的女婿的男人,會怎么選擇。
“這個問題,航宇也曾問過我,我的答案還是一樣,如果能用我五年的時間一手打下來的江山去換一個可以和我相守一生的女人,我不會猶豫。”
泡好茶,他端起精致的白瓷茶杯給顧正寧遞了過去,謙虛而優雅,剛剛那么疏懶的一句話,聽起來似乎并不像是在開玩笑,而顧正寧卻在那淡然的語氣里,聽出了某種堅定和固執。
許是從他身上看到了當年的自己,顧正寧淡淡一笑,端起茶杯輕嗅了嗅撲鼻而來的清香,想來他并沒有看錯人,這個男人確實和他想象的不一樣。
他的女兒,值得一個有擔當有責任心的男人,萬千富貴,都是浮云。
“你們年輕一輩之間的競爭,我不會過問也不會干涉,自己能收拾好爛攤子就行。至于江家……”顧正寧緩緩擱下滾燙的杯子,抬眸看了眼對面依舊云淡風輕的男人,“你是怎么打算的?”
凌御行的心思雖然不容易讓人猜透,但是他要對付江家的那點兒心思,瞞不過他的眼。
即便這一次他做得很隱秘,甚至可以說是殺雞儆猴,但是他終究還是對江家動了心思。
江家的根基在a市,盤根錯節的關系很多,雖然當年江川平犯了事從京城調任回來a市,可這并不影響江家在a市的地位,相反,反倒是因為江川平的關系,江家很多人都是一人得道雞犬升天。
在這背后,凌御行動用了多少關系他并不清楚,但是能把江家捧到現在這個地位,他在官場上的人脈絕對不可小覷。
“顧叔眼光獨到,我對江家有什么打算,恐怕您心里也一清二楚吧?我是因為對江川平的女兒心懷愧疚才來到a市,如今知道他的女兒還活著,甚至從一開始這就是一連串的陰謀,連帶著把我都算計了進去,這筆賬我不能不算。再者,江家這些年暗中的動作太多,您和陸市長為了權衡a市的政權關系,很多時候都睜只眼閉只眼,人心不足,有些東西,也是時候讓它結束了,您覺得呢?”
顧正寧微微擰眉,似乎是在思忖著他說的話,精銳的眸底掠過淡淡的訝異。
凌御行一直都身處商界,對于政界的事情,他反倒比他看得還透徹,在這一點上,他倒是挺意外的。
“想要動江家可不容易,旁枝關系太多,稍有不慎牽一發而動全身,甚至還會給你自己招來麻煩,這件事你自己要考慮清楚。”
a市的政局確實已經到了需要重新洗牌的時候,尤其是換屆選舉在即,在那之前,需要把那些濫竽充數的人一一剔除,否則a市又可能助長幾個貪-官。
這個問題在他提出來之前,他雖然想過,可卻不敢多想,想了也沒用,太過復雜的關系,背后牽扯了太多的利益,這種事情陸市長都處理不過來,他區區一個書記又哪里能干涉?只能說是心有余而力不足罷了。
如今他這樣野心勃勃的和他談起,他幾乎都要以為他要踏足政界,如果不是凌氏現在做得風生水起,以他的能力和手腕,在政界定然也是個翻手為云覆手為雨的高手。
看著坐在自己對面的年輕人,顧正寧突然生出了一種后生可畏的感嘆。
“我會權衡關系再做決定,江家是個大問題,有些事急不得。換屆選舉在即,顧叔可曾想過去北京?”懶懶的端起茶杯,凌御行抬眸看向對面溫潤卻凌厲的男人。
以顧正寧現在的能力和經歷,已經到了可以入主京城的十二個權力職位,在a市當一個市委書記實在是委屈他了。
被他提及這事,顧正寧淡淡一笑,溫和的俊臉平靜無瀾,“有些事,順其自然不更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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