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傾在這邊的工作其實已經(jīng)處理得差不多了,又在賓館里關(guān)了一天,稿子就已經(jīng)寫了出來。小縣城的賓館里沒有網(wǎng)絡(luò),她就又跑去一個網(wǎng)吧,將稿子發(fā)給了陳之煥。
陳之煥非常滿意她這次的調(diào)查結(jié)果,秦傾便趁機又向他請了幾天假,陳之煥并沒有多問,就同意了郎。
其實秦傾拿假也并不是因為別的,而是因為前些日子她曾經(jīng)走訪過的幾所小學(xué)。
因為交通不便,地方又落后,那幾所小學(xué)其實到現(xiàn)在還沒有人組織修復(fù),秦傾想再去轉(zhuǎn)一轉(zhuǎn),跟負責(zé)人確定一些事情,好讓修復(fù)工程盡快啟動,讓孩子們能盡快重新回到學(xué)校。
之前保護著她的那幾個人原本要一同前往,可是秦傾卻謝絕了。一來山路崎嶇,山上地廣人稀,一行人上山多有不便,二來她深覺自己是個記者,讓這樣幾個人在身邊保護著自己,也實在是有些不像樣锎。
因為進山的道路只有一條,況且那幾人已經(jīng)跟當(dāng)?shù)氐哪承┤宋锎蛄苏泻簦虼怂麄円娗貎A執(zhí)意要獨自上山倒也沒有阻攔。
只是誰都沒有想到的是,秦傾這一上山,當(dāng)夜就下起了傾盆暴雨。
大雨晝夜不停地下了兩天,將秦傾困在山上的同時,也沖毀了大山與外界連接的唯一一條道路。
秦傾身處的那所學(xué)??伤闶墙?jīng)歷了名副其實的屋漏偏逢連夜雨,學(xué)校里僅有一名老師,另外還有兩個父母在外打工的學(xué)生,平常也睡住在學(xué)校,此時秦傾跟他們一起,都被困在這所歷經(jīng)垮塌和滲漏的學(xué)校里。
雨依舊不停地下著,學(xué)校豆腐渣工程的質(zhì)量愈發(fā)暴露出來,到最后,竟然只有那位姓孫的男老師自己臨時搭建起來的小廚房里還能待人。
大雨兩日,秦傾和這位孫老師以及兩個小男孩就都只能棲身在這個小小的廚房里,忘雨興嘆。
對于這樣的情形,明明也是苦主的孫老師卻顯得很慚愧,不住地跟秦傾道歉,“秦記者,真是委屈您了,實在是太對不起了?!?
秦傾長這么大,倒也真是第一次經(jīng)歷這樣艱苦的日子。廚房雖然不漏雨,卻依舊陰暗潮濕,又黑又窄,還要容納四個人,白天坐著看雨,晚上坐著聽雨,至于睡覺,能坐著睡著兩小時就是幸福的。至于吃的東西就是孫老師儲備的土豆,每一餐都是土豆,而且只有煮或者烤,想要炸都沒有油。
這樣的苦秦傾倒也不是不能吃,只是潮濕的空氣之中,兩天沒能洗澡換衣服實在是非常痛苦的一件事。而且大雨一下,山上也斷了電,她手機也很快就進入了關(guān)機的狀態(tài),簡直算是與世隔絕了。
“孫老師,我沒關(guān)系的。”秦傾也只能反過來安慰他,“這雨應(yīng)該也快停了,等我下了山,一定會盡快請人上山來重建校舍,讓你和孩子們都能安心待在學(xué)校里?!?
于是孫老師又開始不停地道謝,“謝謝,謝謝!其實您能來報道,我們已經(jīng)很感激了,還要謝謝您的捐助?!?
秦傾便笑了,“其實我是沒什么捐助的能力啦,不過倒是認識幾個人,肯定會愿意捐助。您放心,一定會把問題解決的?!?
“哎哎,好,好?!敝心昴腥藢嵲谑怯行┘?,竟然連眼眶都紅了。
秦傾怕他尷尬,也不多說什么,默默地搬了凳子又坐到門口看雨。
好一會兒孫老師的情緒才平復(fù)下來,開始給兩個孩子指導(dǎo)功課,秦傾連忙往邊上坐了坐,以便不擋住光線。
天空依然烏沉沉的,雨點不停地落下,看不到任何停雨的跡象。孫老師猜測通往山外的道路肯定發(fā)生了滑坡之類的事故,因為以往時常有發(fā)生。秦傾倒是有點確信那條路肯定是被阻斷了,不然,在小縣城里等她的幾個人應(yīng)該會上山來找她。
想到這里,便又不知這樣無法洗澡不能換衣服的日子還要持續(xù)幾天,秦傾微微蹙了眉,撐著下巴望著雨簾發(fā)呆。
來這邊這幾天,其實并不是沒有想過慕秦川,尤其是這兩日被困在這小小的一間屋子里,沒辦法做其他的任何事,想到他的時間便格外地多。
也許是因為身在大山深處,又或許是因為與世隔絕,她前段時間紛亂混雜的心境終于算是徹底地平靜了下來。
對于唐淼淼的事,她其實依舊無法釋懷,可是這幾天,想到更多的卻是慕秦川和自己過往的那些點滴。
雖然偶有爭執(zhí),可是兩個人的相處其實大多時候還是甜蜜為主,他的溫言軟語,他的邪肆調(diào)戲,他開懷,他吃醋……種種場景,一一在她腦海中回旋。
她一向相信自己的感覺,先前因為唐淼淼的事心緒大亂,也讓她徹底否定了慕秦川對自己的感情??墒沁@會兒靜下心來想了想,又忽然覺得,慕秦川怎么可能是不愛她呢?兩個人相處中的一點一滴,分明她才是最清楚的那個人,他是抱著一種什么樣的態(tài)度與情感,她怎么會不知道?
那唐淼淼的事,究竟是他一時意亂情迷,還是如他所言,根本就是她的誤會?
她當(dāng)然知道自己的內(nèi)心其實已經(jīng)開始傾向于后面那種可能,可是又怕自己是在自我安慰,因此終究不能放開。
秦傾在那里坐了一個上午,兩眼發(fā)直地看著雨簾,直至孫老師在身后喊她:“秦記者,來吃點東西吧!”
秦傾這才回過神來,答應(yīng)了一聲之后,只覺得眼睛酸痛,忍不住低頭揉了揉眼睛,再抬起頭來準(zhǔn)備起身時,她卻一下子就僵住了。
大約是眼花得太厲害,她似乎看見了一個撐傘的黑色身影正從雨幕之中緩緩走來。
秦傾忍不住又閉著眼睛捏了捏眉心,再睜開眼睛時,那個黑色的身影卻更清晰了一些。
秦傾忽然就屏住了呼吸,怔怔地看著他一點點走近。
那人撐著傘,身上還穿著雨衣,腳上也穿著筒靴,卻絲毫不顯得狼狽可笑,反而因為身量頎長,有種翩然的味道。
秦傾站在門里,靜靜地看著他,直至他終于近在眼前,她一下子就咬住了唇。
有痛感,不是夢。
慕秦川站在她面前,眸色一如既往地深邃,抬起有些濕冷的手,輕輕撫上她的臉。
“我來晚了?!彼吐暤馈?
如孫老師所料,進出山中的那條小道真的因為滑坡和泥石流被阻斷了,因為大雨一直在下,而這條山路平常進出的人也少,所以當(dāng)?shù)夭]有派人進行搶通。
慕秦川是在兩天前來到小縣城的,剛來的那天晚上就得知秦傾進了山,而當(dāng)晚就下起了大雨,第二天他準(zhǔn)備冒雨進山之時,才知道進山的道路已經(jīng)不通了。
一條窄小的山路,十幾個民兵和農(nóng)民工,冒著再次滑坡的危險,用了兩天的時間,終于使得那條山路得以重見天日。
而慕秦川也并不是獨自進山的,為他搶通道路的民兵和農(nóng)民工都跟著,成功地護送秦傾以及被困在學(xué)校里的孫老師和那兩個孩子下了山。
下山的路上,秦傾和慕秦川走在隊伍靠后的位置,他一路上都緊握著她的手,也許是握得太久太緊,秦傾只覺得濕冷的雨水中,仿佛也生出了一絲暖意。
她默默地跟著他,一言不發(fā)。
下了山,慕秦川便讓人將孫老師和兩個學(xué)生安排住進了縣城里最好的賓館,而他則帶著秦傾上了車,直奔省城。
到了省城,雨依舊下著,卻已經(jīng)小了很多。秦傾本以為他們是要直接去機場,沒想到卻來到了市中心的酒店。
秦傾一進入房間便奔進了衛(wèi)生間,接觸到久違的熱水,她差點沒激動得哭出來。
徹徹底底地洗了個舒服的熱水淋浴之后,她又放了一缸水,將自己泡進熱水里,想要徹底泡走這幾天以來感覺幾乎侵入身體的濕冷。
剛剛泡進去兩分鐘,她忘了鎖的衛(wèi)生間門就忽然被人從外面打開了。
秦傾一下子拉浴簾遮住自己,慕秦川走進來,見她遮著浴簾泡在浴缸里,也不過去,徑直脫了滿是濕氣的一身衣服,打開淋浴清洗起來。
隔著浴簾,秦傾隱約可以看見他站在淋浴下的身影,但她其實并不想多看,因此還是轉(zhuǎn)開了視線,默默地看著墻壁發(fā)呆。
十多分鐘后,水聲停了,秦傾依舊處于神游之中沒有回神,直到遮住自己的浴簾被人一把拉開,秦傾才猛地抬頭看向他。
慕秦川身上的水漬都沒有擦干,身上只圍著一條浴巾,在浴缸旁邊坐了下來,將她泡在水里的身體上下看了一圈,眸色不由得更加深邃,“舒服么?我也想泡。”
秦傾一下子就從水里站了起來,拿過浴袍裹住自己,跨出浴缸,淡淡說了一句“那你泡吧”,就走出了衛(wèi)生間。
她回到房間,坐到床上,可是那個想泡澡的人卻隨即就跟了出來,在她身邊坐下,伸手將她抱進了懷中。
秦傾身體微微有些僵硬,皺了皺眉頭,卻沒有拒絕。
慕秦川低頭在她臉上親了一下,低聲道:“瘦了。以后這種苦差不要再接了。”
秦傾避開臉,沒有回答。
慕秦川盯著她看了一會兒,便又低頭親了下來。
秦傾卻在自己的唇和他的唇之間放上了自己的手掌,隨后推開他,淡淡道:“我很累,想休息?!?
說完,她就從他懷中爬了出來,掀開被子,將自己裹進了被子里,背朝著他閉目睡了過去。
慕秦川并不心急,很快便也回到了被窩里,伸出手來將她攬進懷中。
秦傾似乎有些不適,推了他兩下,可是慕秦川就是不松手,她實在是累得慌,也沒力氣跟他角力,索性便安然地閉上眼睛,靠在他懷中睡了過去。
這一覺,秦傾睡得很舒服,從下午就直接睡到了第二天的凌晨。
醒過來的時候是凌晨兩點過,房間里只亮著一盞落地?zé)簦饩€很昏暗,而躺在她身邊的人忽然就低頭親了她一下,“醒了?”
秦傾還有些恍惚,好一會兒才看清他的臉,清清醒醒,似乎沒有睡過的模樣。
秦傾呆了呆,從被窩里坐起身來,只覺得手軟腳軟。
慕秦川隨即也坐起身來,從身后攬住她,“餓不餓?”
秦傾這才恍然大悟,難怪手軟腳軟,原來是餓的。與此同時,她的肚子忽然就叫了一聲,幫她回答了慕秦川的問題。
慕秦川低笑一聲,在她唇角輕輕一吻,轉(zhuǎn)頭拿起了床頭的電話。
然而地方不同,自然也不是所有的五星級酒店都能滿足他的需求,過了十二點,酒店不提供送餐服務(wù)了。
慕秦川臉色微微有些沉,掀開被子下了床,然后就開始穿衣服,“我去跟他們的經(jīng)理交涉交涉。”
秦傾擁著被子坐在床上看著他,依舊沒有說話。
很快他就換好了衣服,臨出門前又在她唇上吻了一下。
聽到房門開啟又關(guān)上的聲音,秦傾又無力地躺回了床上。
身畔的位置依舊留著他的溫度,秦傾忍不住伸出手去,來回地摸了摸。
雖然心里依舊有些膈應(yīng),可是她不得不承認,有他在身邊的感覺,真的是非常好。
她非常確定自己是栽了,可是栽在愛情里,栽在一個她愛,同時也愛她的男人手里,又有什么不可以?
她已經(jīng)不是那個十七歲的女孩,失去過一次之后,其實她已經(jīng)開始明白要如何經(jīng)營自己的愛情。
而慕秦川,那個同樣失去過一次的男人,大約也是懂的吧?
慕秦川再回到房間的時候,便已經(jīng)有侍者跟在他身后,推著餐車送進了房間。
慕秦川付足了小費打發(fā)他離去,走進臥室時,卻發(fā)現(xiàn)秦傾已經(jīng)又趴在被窩里睡著了,只是眉頭依舊微微蹙著,似乎還有什么事情沒有想通。
慕秦川走到床邊,緩緩蹲下來,伸出手來撫了撫她的頭。
秦傾睡得迷糊,要醒不醒地蹭了蹭,他便趁機低聲道:“還要不要吃東西?”
秦傾咕噥噥地說了一句“不吃”,他有些無奈,低頭在她微微嘟起的唇上親了一下。
第二天,兩個人乘坐中午的飛機回到了g市。
醒來過后,秦傾依舊話很少,更不用說跟他說話。飛機上,她也一直閉著眼睛睡覺,也不知是真睡著還是假睡著。
慕秦川其實知道她還沒有完全放下之前的事,雖然覺得無奈,但也理解,因此并沒有逼得她太緊。
到飛機降落的時候秦傾才睜開眼睛,看了一眼時間,整個人依舊是懨懨的樣子。
可是一下飛機,她忽然就整個人都精神了,坐在來接他們的車子里,電話一個接一個地打。
第一個電話她打給韓澈,第二個電話打給蔚蔚,第三個電話打給慕紹南。而通話的內(nèi)容,無一例外都是要求他們支援g省山區(qū)的教育事業(yè)。
那幾個是什么人?秦傾打了電話,自然都是滿口答應(yīng)。
慕秦川坐在她身邊,聽著她不停地打電話,眸色微微有些暗沉。
等秦傾打完電話,他才伸出手來握住了她的手,沉眸看著她,“要我出多少?”
秦傾終于正面迎上他的視線,“你能出多少?”
慕秦川微微一笑,“你說多少就多少?!?
秦傾抿了抿唇,許久之后才道:“那些孩子會感激你的。”
“那我老婆呢?”慕秦川低聲問道。
秦傾抿了抿唇,沒有說話。慕秦川看著她這個樣子,忍不住再度低下頭來,吻住了她。
車子此時已經(jīng)駛離機場,上了大路。路口處,他們的車子與另一輛車并排停著。
因為秦傾想要透氣,所以車窗是降下來的,而車內(nèi),兩個人親吻的情景,盡數(shù)落在旁邊那輛車內(nèi)的人眼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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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還是沒能進入轉(zhuǎn)折,不過明天百分百可以進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