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確知道他要的是什麼,僅僅是這九天的時間,化身成蔚晴的影子,陪著他重溫一次那九日的記憶,卻不能提及任何關於‘蔚晴’字眼!
而她要的,是他,以及和他的孩子!
“澈……那麼,你要我怎麼做……”她的聲音裡透著輕顫,沙啞得早已不像話,“是這樣麼?”
說著,她閉上眸子攀附上他寬厚筆挺的背脊。
同時,眼角在她閉合的時候,滑下一顆熱淚。
即便是心底早已吶喊了千百遍,她渴求他,不僅僅只是身體需要他,更重要的是,她的心,只夠容納下這個冰冷如獸的男子。
她真的好愛好愛他啊……愛到侵入骨髓。
然,她卻聽到來自他胸前的那股冰冷刺骨的冷靜嗓音:“我今晚很累,只想坐下來看看夜空,其它的,什麼都不想!”
他言下之意,是在拒絕她曖昧的邀請。
失落感頓時涌進心頭,她的脣微扯了一下,苦澀一笑,“……嗯,那我陪你。”
順從地點點頭,蔚晴的指尖還能清晰地感覺到他肌膚的冰涼。
刺疼刺疼的。
他不願碰觸她,這對她來說,是一種羞辱和拒絕。
可……又能怎樣?
至少他還願意讓她陪著看夜空,不是麼?
這一夜,他和她就地而坐。
他的懷中始終摟著那隻溫順的貓兒,仰望著天幕下的璀璨星河。
她記得,柏林那夜,施普雷河夜晚的天空很美。
亦是如此這般,浩瀚天幕下,鋪灑著粲然的星羣,山間樹林間,蟲鳴鳥叫的聲音在夜空下低迴盪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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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自然的原始美感,與當年的情景那般相似,她不僅感動得熱淚盈眶。
卻不敢在他面前落落,只能偷偷用手背拭去。
彼此這樣安靜地仰望著天際,直至過了好久好久,她才終於再次聽到他打破寧謐的嗓音,輕柔地傳來——
“你知道嗎,在我年少的時候,曾經偷偷抱過一個熟睡的女娃兒,就像現在這樣抱著她,輕輕搖著。女娃兒每次都睡得很沉很純,卻總能聽見她在夢中囈語著:媽媽。
然後我告訴她,你不需要媽媽,因爲你的未來,會有我!可是最終,我還是失信於她。直到很多年以後,當我發現再遇見她的時候,她早已忘了我……也是,那時的她,三四歲,又怎會對我有記憶……”
他略顯滄桑的成熟嗓音裡,劃過一道嘲諷,蔚晴聽得心裡一顫一顫的……
接著,他又道,“我曾那麼執著,想要許她一個未來,可我沒有做到……而到如今,很多事再也回不到從前……琪琪——”
聲音頓了頓,他忽然喊著她的‘名字’,銀冷的眸子忽然闔起來,掩飾那滿瞳的疲憊,“若你是我,你會選擇怎麼做?”
若你是我,你會選擇怎麼做?
他的這句話,如同一粒沙石投入她的心湖,波紋隨之漾開,一圈一圈,彷彿在她的心底劃下一層又一層的瀾依……
她只覺著胸口似乎越來越緊迫,腦中浮現年幼時日日想念的抱貓少年的背影!
此生唯一的貪戀啊。
方纔,在他口中所說的那個女娃兒……有可能,會是她麼?
“她……”她的聲音裡難以掩飾的震顫,正一點一滴泄露著她內心的小期望,既害怕又期待,“那個女娃兒,她現在呢?現在,她記得你了麼?”
靜靜屏息著,漂亮的眸子在夜空下,泛起一層薄薄的水霧,側著臉,她小心翼翼地端詳著他臉部的每一個細節,這是她第一次聽他說,他年少的事。
蔚晴多期望,她便是那個女娃兒啊,幸運到能夠獲得他許諾一生的承諾,因爲她的未來,有他!
而心底裡一個小小的聲音,似乎又在提醒著她,當年在況家,除了她,還有誰符合他口中所說的那個女娃兒?她真的想不起來,也想不到還有誰比她更符合!
她……甚至可以猜到,那個女娃兒的媽媽,便是她的生母蔚佩靈!
否則,他不會說出【你不需要媽媽,因爲你的未來,會有我!】這樣的話語,他恨蔚佩靈,不是麼?
想到這兒,蔚晴提溜著的心這才暗暗平靜下來,她幾乎可以篤定,那個幸運的女娃兒,是她吧?
否則,她不可能在多年前得到他的寵愛……
幽幽嘆息一氣,她的內心已轉過萬水千山,若他口中那個女娃兒真是她,那麼……她曾是犯下多大的錯誤,纔會親手斷送了屬於他們的幸福啊……呵……
不知不覺,她的眼角溼濡。
“她記得麼?”
低淳的嗓音在寂靜的天空下劃過,她委婉的問法,引得他仰望星空的眸眼瞥向她,那銀澈的晶石般耀眼的雙瞳,對視上她期盼的黑眸,倏然閃過一絲眷戀的柔軟。
然而,快到如流星般,一瞬即逝!
很快,他避過她的眼瞳,抿了抿悠揚的脣線,似是嘲弄般,低笑出聲:“記不記得我,已經不重要了。既然已經走到這一步,我跟她都回不了頭,又何必執著於從前的那些承諾?況且——”
他轉眼凝望她,很深很深的那種,脣角依然揚著那個俊俏的弧度,只是神情裡有一股誰也看不透的憂傷,“況且這一切,我都已經——不在乎了!”
不在乎了?!
簡簡單單的四個字,從他薄冷的脣中,雲淡風輕般吐出來,卻嚇壞了蔚晴!
“不在乎了?”
她驚慌失聲,情不自禁地睜大眸子,不可置信的眸光直直射進他的銀瞳,像是急切地要尋找出他的破綻,又或者是一絲憐愛不捨的眸光。
彷彿這樣,便能證明他所說的不在乎了,只不過是他撒下的一個謊言而已!
然,她在他深幽的瞳孔中,卻未尋到她想要的情緒,一股強烈的窒息感瞬間充盈了她的胸口,“既然你許下了承諾,爲什麼不堅持呢?就像你剛纔問我,若我是你,我會選擇怎麼做?那麼,若我告訴你,我會選擇——”
莫名地,朦朧的淚水跟著就浮上眼眶,溼潤了她黑深深的瞳仁。
見他沒有反應,她纖細修長的手指情不自禁地攀上了他的臂彎,像是祈求那般,繼續說道,“我會選擇,繼續遵守這個承諾!告訴那個女孩,從前的失信,我會用一生去補償!”
蔚晴急切的聲音,忽然卡住,一股酸澀涌上喉頭,透著些許壓抑的喘息,心臟的跳動頻率越來越快,他怎能說不在乎了呢?!
這幾個字,就如同刑鞭一樣,狠狠抽著她的心!
就彷彿他說不在乎,即是向過去說再見那般!
他不在乎了,就連‘蔚晴’這個女人,都早已被狠狠拋出了他的生命,那麼殘忍,那麼決絕,不留餘地……
“補償?呵,天真!”聽到這兩個字,他的眼角拂過一縷冷芒,“你知不知道,人生有很多事,發生了就是發生了,失去了就是失去了,哪怕補償再多,也回不到過去!”
“不,不是的,澈!我懂你的意思,可你又怎知道那個女孩也跟你一樣不在乎了呢?或許她很在乎,她很想再和你在一起,又或者,你也是她小時候心底的牽掛,是她心心念念幾乎半輩子的人兒,她捨不得就這麼放手了……澈,你能理解她的心態麼?這麼多年的感情,不是一句‘不在乎’就可以忘得徹底的啊……”
她沙啞的嗓音越來越明亮,她似乎又忘了自己此刻的身份不是蔚晴,而是‘琪琪’。
她甚至不經意間,就流露出她本來的語態,而她分不清自己究竟在跟他糾結些什麼了,又或者說,欠的那個人,需要補償的人或許是她,而不是他……
她是如此辭不達意的,太害怕他會就此放開似的,胡亂地說著,“也許她還盼著你的承諾,也許她此刻真的領悟到,她不需要媽媽,她只需要有你的未來……而你如果就這樣放棄,不覺得太可惜了嗎?”
說完這句之後,她定定的望著他。
指尖還攀附著他的手臂,殷切的眸光裡似是隱忍著,期盼著,迫切地等待著他的答案。
沉默許久,誰知,他只是輕挑了一下濃郁的眉梢,神情冷淡地扯了扯嘴角:“你不是她,所以,別再費盡心思!”
“……”他的一句‘你不是她’,堵得她啞口無言,胸口泛起酸來!
“她……那麼,即便我不是她,她也曾是你的晴天,不是麼?”她的哽咽更甚方纔!
的確,‘琪琪’不是她!
她現在的身份,怎麼都不可能是他口中的那個女孩啊!
這個身份,從來沒有像此刻般,令她如此折磨!
“晴天?你認爲,我還需要晴天嗎?”
他冷嗤一聲,彷彿‘晴天’二字,早已在他的天空裡被抹滅得無影無蹤!
跟著,他冷漠的將手臂從她手指抽離,緊接著動作敏捷的撐起身子站起來,“喵”的一聲,小貓兒也跟著從他的臂彎裡跳躍下來。
他慢條斯理地抖了抖身上的塵埃,“我本以爲你是乖巧安靜的女子,也以爲今晚會有平靜的星空之夜,看來——我的想法是錯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