室內牆壁上燃著暗藍的彩光,一如他在‘澈園’的鬼屋。
冰冷陰森的感覺簡直如出一轍。
像是劃過一陣陰風,她的身子不禁震顫一下。
這才發現,盤子裡的麪條經過剛纔百轉千回的路徑,也冷掉了許多。
臥房中央,赫然醒目地立著一張偌大的牀鋪。
也如同‘澈園’鬼屋的設計那般,那牀的四周是看不見牀腳的!
牀下面像是隱藏著什麼東西在裡面,卻又看不見是什麼。
牀鋪上的銀色被褥裡,像是覆蓋著一個人身,她猜想這隻獸此刻就睡在牀上。
蔚晴想起剛纔醫生端走的那張面具,她好奇的心又吊到了嗓子眼上來了。
清了清喉嚨,端著餐盤,小心翼翼地踩在地毯上,她一步一步朝那張冰冷的大牀走過去——
“喂……我做了麪條哦,你要不要起來吃一點,冷掉就沒有味道了呢。”
她又小心翼翼地上前一步,已經看到他的枕頭了。
毫無新意,竟然還是純銀色的!
蔚晴扯了扯脣角,尋找著被褥裡的那個頭顱。
然後,將麪條放在牀頭櫃的旁邊。
屏住呼吸,騰出手,她小心翼翼地拉起蓋在他頭上的面容——
撲通~
撲通。
她的心跳得極其迅速!
而且亂了章法,亂跳一氣。
這男人究竟是麻子還是妖孽?
她在打賭!
忍不住心裡頭涌起的小小興奮感!
這感覺就像是在獅子面前數鬍鬚,
在老虎面前拔牙,
在油罐子面前拍蟑螂一樣,賊得心虛又刺激!
手指再將被褥拉得下一點……
唔,看到黑色的髮絲了。
再下一點……
看到白白的紗布。
再下去一點……
還是紗布。
再下……
紗布。
下去……
薄涼性-感的冷脣,留有淤痕的脣角,棱角刀削的下顎……
“看夠了麼?”
冷不丁一道低沉嗓音從他薄翹的脣中吐露出來。
他湛然清澈的眸子倏然睜開,直直撞進她來不及閃躲的心虛眸中!
“呃……嘿嘿,你醒了啊?”
蔚晴乾笑兩聲。
盯著他曾戴過面具的那半張臉上——
此刻被紗布纏繞得嚴嚴實實。
依舊是那雙駭然震驚的銀灰色冰瞳。
只不過,少了銀色面具,多了幾層白紗布。
這樣看起來,法老的面具取下來,其實也只是個木乃伊!
靠,太叫人失望了!
還真是……完全沒有新、鮮、感!
結果還是看不到這傢伙的真正面貌啊!
她暗暗嘆息,然後端起已經由燙變溫的麪條:“你大半天沒進食,肯定餓了吧?我剛下了一碗麪條,要不要嚐嚐?”
鷹的脣角不自然地抽了抽,身子從被褥裡坐了起來。
斜靠在牀背上,一雙鷹隼的眸光死死盯著她手中端著的那碗糊糊的東西,“你下的面?”
“如假包換!”她冷清的面容上,難得露出淡淡的笑痕。
彷彿在哄孩子一樣,將手中糊糊的麪條端到他眼前,“來吧,嚐嚐。味道應該還不錯!”
他斜睨了一眼,那神情彷彿在質疑她,她什麼時候變得這麼好心了?
然而,接下來,他說出口的話語,卻令他自己也嚇了一跳——
“餵我!”
蔚晴粉燦的睫毛用力眨了兩下。
一彎深潭的黑眸,定定地看著眼前這紗布纏繞的男人,他說什麼來著?
喂他?
這是人話麼?
“欸……先生,請別得寸進尺哦。”挑了挑好看的眉頭,她將麪條往他面前一遞,“你的醫生也說過,只是皮外傷而已,你不會弱到連碗都端不起了吧?”
若不是好奇想看看這禽獸真實的臭臉,她會捨得親自給他煮麪?
鷹的脣微微抽扯了一下,因爲她口中的那個‘弱’字,眸子裡閃過一絲慍色。
貓兒不順從,他會怎麼做?
這句話實在值得深究。
“我的手是用來持刀的,比如,在某些人身上刻點小玩意兒,又或者拿筆,插幾根羽毛……總之,筷子不適合我。”
他的聲音依舊是空靈的輕柔,冷冷清清,不疾不徐。
以最平靜的語態,以最刺進人心的語力,直抵蔚晴的胸口!
還真是……邪惡得讓人恨不得宰了他!
生來不拿筷子的手,這是人話麼!
她眸光一斂,比誰都明白這禽獸話語中的威脅!
他還好意思跟她提紋身事件!
沒經過她的允許,就在她的身體上亂刻東西,他還要點兒臉麼?!
卑鄙!
他薄脣一凜,收服一隻野貓,是需要耐心的。
睨了一眼她手中那碗冒著熱氣的麪條,“還有,沒人告訴過你麼?我不吃熱的!給我吹冷它!”
蔚晴真想一碗麪砸過去!
越來越過分了!
她隱忍著心底的怒火。
若不是她事先說明這四天和平共處,她真沒有這麼好的耐心伺候一隻脾氣忽冷忽怒的木乃伊!
咬牙隱忍:“好!我吹!”
於是,她一手拖起碗底,一手筷子伸進麪碗之中,攪拌了幾下。
故意撈起一顆,是的,沒錯,就是一顆細軟的小小嬰兒字母麪條……
在他的視線下,她嘟起嘴脣,鼓了鼓腮幫子,一口作氣——
狂掃龍捲風那般,從左吹到右,從右吹到左。
來回掃蕩幾次,幾乎能聽見她噼噼啪啪的口水聲音……
這一連串粗魯又幼稚的動作,明顯惹來某隻冷獸強烈的不滿!
潔癖嚴重的他,不耐地瞪著她故意將麪條吹得稀里嘩啦的舉動!
“來,冷掉了,張嘴吃……啊……”她故意將嬰兒小麪條夾到他面前。
這也是她拿到麪條的時候驚訝三秒的原因!
阿卡不知道哪裡找來的,居然是嬰兒字母小麪條……
纏滿紗布的鷹,臉色鐵青?不知。
表情很臭?看不見。
不過,他身上的森冷氣勢,傻子都能感受出來。
“你當我三歲娃兒麼,冷、晴!”
果然,聲音裡透著一絲微慍,他從齒縫中吐逸出來,仍是那般冷窒!
蔚晴的手僵硬在空中,努力憋住笑意,冷然地挑了挑眉——
“第一,是你說要吹冷的;
第二,我姓蔚,不姓冷!
第三,禽獸先生,我的忍耐限度也只有這四天!
第四,我成年了,不止三歲。而且,也不是你的僕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