電梯外是霍于清身邊的人,他們跟著霍于清很久了,一個是司機,一個是助理,都是四十多歲的人了。
霍于清真的是個戀舊長情的人,愛一個人這樣,用一個人也這樣。
“顧小姐,先生想見見您。”司機遞上了一張紙條,滿臉急切地看著她。
自打霍晟出事,顧念安已經很久沒見過霍于清了,只知道他生病住院很久了。
“你去忙吧。”劉怡識趣地向她點點頭,先走一步。
顧念安帶上周楓和王小艾,去醫院看霍于清。他住的醫院房間正是老太太當初住過的。顧念安一走到這里,看到那兩株法國梧桐,心里就難受。
“請這邊。”司機見她停下腳步,催促了她一聲。
顧念安見他神情緊張,于是加快了腳步。
霍于清半靠在病上,手里拿著一本相冊,慢慢地翻看,神情專注。
顧念安猶豫了幾秒,叫了一聲,“爸爸。”
霍于清慢慢轉頭看她,勉強擠出一絲笑容。
“找我有什么事嗎?”顧念安問道。
“坐。”霍于清遲鈍地點點頭,把相冊放到腿上。
司機搬來椅子,殷勤地請顧念安坐下。
“爸爸有事就說吧。”顧念安把紙筆交給他,看著他蒼老的樣子,心生同情。
霍于清哆嗦著雙手,把相冊慢吞吞地往司機面前遞。
顧念安幫他接了一把相冊,好奇地掃了一眼。里面的照片是霍于清和當初那個女傭的。
“何秀麗。”見她盯著照片看,霍于清指指照片,喃喃地說道。
顧念安把相冊給了司機,抬眸看他。未必霍于清還想讓霍晟看在他的面子上,放過藍瑯予?絕不可能!
“老古,把相冊燒了。”霍于清虛弱地喘了會兒,從枕下拿出了一只厚厚的文件袋,遞給顧念安。
“給霍晟?”顧念安問道。
霍于清點點頭,凝視著她看了會兒,啞啞地說道:“我覺得我愛了她一輩子,又覺得我誰也沒有愛過,也沒有被人真正的愛過。你們真好啊,你們是相愛的。世界上的人,有多少一輩子都遇不上那個對的人,你們遇上了,我羨慕你們。”
顧念安聽不到他說什么,但是看他的表情,莫名地感覺到心酸。
“先生,你還是說正事吧。”司機上前來,焦急地催促道:“等下太太來了怎么辦?”
霍于清長長嘆息,指著顧念安抱著的文件袋說:“這就是那個地下交易市場的地圖,還有基本的資料。”
司機見顧念安一臉茫然,猛地奪過了紙筆,飛快地寫給顧念安看。
“真的嗎?爸爸你是怎么查到的。”顧念安眼睛一亮,立刻就打開了文件袋。
“我通過了很秘密的關系才弄到這些。但是……我不想讓霍晟管這件事,我不想他出事。你們現在有盼盼了,我希望你們平平安安地過下去。這個文件袋我給你,怎么辦,你做決定。”霍于清說著說著,喘了起來。
司機匆匆寫完了,把筆一丟,輕輕地拍他的背,小聲責備道:“先生您趕緊說啊!”
霍于清猶豫了一下,臉皮漸漸漲紅了,半天沒出聲。
“怎么了?”顧念安看出了些端倪,忍不住問道。
“我想看看盼盼……”霍于清拿起筆,哆哆嗦嗦地寫。
“哎呀!您真是的!”司機又忍不住了,把筆拿過來,飛快地寫給顧念安看:“顧小姐,請讓晟少把先生接走。”
“嗯?”顧念安楞住了,這是什么意思?
她要細問的時候,外面傳來了清脆的高跟鞋聲。
“唷,念安來了。”趙月媛風風火火地沖進來,看到顧念安,眉眼堆成一團,一臉親熱地向她打招呼。
司機沮喪地把紙揉成一團,塞進了口袋里,垂著雙臂往外走。周楓和小艾一直站在門口,沒得到顧念安的許可,只是在外面盯著他們,沒進來。
“老古,給念安倒茶了嗎?越來越懶了你。”趙月媛瞪著他,不客氣地罵道:“不想干就趕緊滾。”
司機忍氣吞聲地看了她一眼,出去了。
趙月媛換回了一張笑臉,快步走到病邊,偎著霍于清坐著,挽緊了他的胳膊,視線往顧念安抱的文件袋上瞟。
“老頭子,你給了她什么呀?”她咧著抹得鮮艷的紅唇,語氣惡狠狠地問霍于清。
“跟你沒關系,滾。”霍于清想抽回手臂,但他沒趙月媛力氣大,胳膊完全被趙月媛給掐住,動彈不了。
“老頭子你這樣,我就很難辦了。我們夫妻一場,你怎么現在對我這樣?難道非要逼著我和你的兒子女兒去睡大街嗎?霍晟是你的兒子,艾萌和小洋就不是嗎?”趙月媛騰出一只手,輕撫霍于清的臉頰,擠出一臉嬌滴滴的神情。
霍于清的神情軟了軟,哼了一聲,轉開了頭。
站在門口的司機老古看了,臉一黑,掉頭就走。
顧念安把這一切看在眼里,心里有底了。霍于清一是想給文件給她,二是想求于她。但是看霍于清這樣子,想必也不會對她說實話了。
“那我先回去了,等周末的時候,我帶盼盼來看您。”她抱著文件袋起身,朝霍于清點點頭。
“念安這就回去呀?中午一起吃飯?”趙月媛站起來,假腥腥地留她。
顧念安掃了她一眼,淡淡地說:“趙女士你的粉在往下掉,涂得太厚了。”
趙月媛的嘴角尷尬地咧著,訕訕地看著她。
“還有,霍晟畢竟是爸爸的兒子,趙女士應該明白這個。”顧念安冷冷地盯了她一眼,快步往外走。
趙月媛沖著顧念安的身影揮了兩下拳頭,氣得想破口大罵。但是顧念安帶著一男一女兩個保鏢呢,她不敢放肆!
看著顧念安走遠了,趙月媛扭過頭,沖著霍于清嚷嚷了起來。
“你到底給了她什么?是不是你的房契,你的錢?”
“你出去!”霍于清咬咬牙,指著門外轟她。
“行了吧,你別和我耍威風了!你也不看看你這臭樣子,就像臭蟲。你不是癡情嗎?沒想到何秀麗其實是個吧?哈哈,你還以為你得到了純情的女人?我呸!她和野男人生的兒子,差點弄垮了霍家,睡了你女兒,把你那個自以為是的兒子弄得死去活來……活該!”趙月媛抱著雙臂,涂得血紅的嘴唇一張一合,大肆嘲諷霍于清。
霍于清捂著心口慢慢地躺了下去。
“老不死的臭蟲,我在你身上浪費了這么多時間,你真是害人精。”趙月媛撇撇嘴,轉身就走。
霍于清靠在頭上,大口地喘了會兒氣,拿出手機,盯著霍晟的名字看了好半天,把手機塞回了枕頭底下。
——
顧念安在院子里繞了一圈,沒找著司機老古,看到趙月媛出來了,于是上車離開。
趙月媛站在院子里,叉著腰,惡狠狠地往地上吐了口唾沫。
“臭丫頭,小賤胚,有什么了不起的?”
嘀嘀……
停在一邊的車子朝她摁喇叭。
趙月媛大步過去,拉開了車門。
車后排坐著司機老古。
“老古,你怎么回事?怎么胳膊肘往外拐?”趙月媛的手指尖都快戳到老古的鼻尖上了,“我警告你,你全家人住什么地方我可都知道,少他媽地在這里給我裝好人。”
老古黑著臉掃了她一眼,推門下車。
“今天就給我滾,不然我讓你吃不完兜著走。”趙月媛沖著他的背影罵道。
老古扭頭看了她一眼,冷笑,“你也不怕遭報應!”
趙月媛一聽就炸了,撲過來就要甩他的耳光。
老古抓住她的手,往后面一推,罵道:“老子不干了,你等著看,晟少會不會放過你。”
趙月媛有點心虛,退了幾步,虛張聲勢地指著他罵,“滾。”
老古拔腿就走。
“喂,老古你真走啊?我怎么辦?”助理李志勇追過來,一臉為難地看著他。
老古連聲嘆息,拍了拍他的肩,啞聲說:“我出去喝幾杯。”
都說可憐之人必有可恨之處,霍于清該狠心的時候一直狠不下心,到老了卻被趙月媛給軟禁在這里,連打個電話都做不到。霍家人里面,可能只有顧念安愿意來這里看他,他卻總不肯說出求援的話……他和助理李志勇是霍于清身邊剩下的最后兩個人了,趙月媛想趕走他們,已經有四個月沒給他和李志勇發過工資,還時常辱罵他們。留到至今,全憑他和李志勇對霍于清感情在支撐著。
趙月媛啐了一口,上了車,氣咻咻地拿出粉盒補妝。一層層地抹上去之后,臉上像抹了層假塑料殼。
“臭丫頭,得意個鬼!”她放下粉盒,尖聲說道:“走了。”
司機發動車,開出了醫院。
——
顧念安打開了文件袋,拿出那疊文件。
文件是地下交易市場的交易情況,包括程序,中介,費用。真是血淋淋的標價,心臟多少錢,腎多少錢……人像牲口,全無尊嚴。地圖好像有點年頭了,損壞了一角。
顧念安心里也有點發怵,這東西給了霍晟,他就要去冒險了呢!不如交給警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