亦依坐到他旁邊,“刑老,他真的是蕭棄的兄弟?”
刑老回頭,瞅一眼蕭棄,“像那小子那麼漂亮的,想整成這麼一模一樣的也是難事。”
亦依微笑,對此並不否認,她家蕭棄的美貌,還是公認的。
刑老從一個袋子裡掏出碾碎的旱菸,塞到菸嘴裡,點燃後,舒服的吸了一口,這才緩緩的說,“當年,有個仇家追殺我,我迫不得已才躲進了精神病院裡。在那兒呢,我發(fā)現(xiàn)了蕭棄,那孩子看上去就有種……有種不似常人的氣勢。”
他吸了口煙,吐出嗆人的煙霧,瞇起眼睛說,“這些年來,我爲洪門挖掘了許多苗子,是好是孬,我一瞅一個準。像小強,關(guān)莫,還有玉葉,都是我從垃圾堆,或是孤兒院裡帶回來的。可蕭棄不同,他安安靜靜的坐在那兒看著動畫片,才那麼小,好像很乖很聽話,就算被人欺負了,也會一聲不吭的坐回來,繼續(xù)剛纔的事。我觀察了這孩子有一段時間了,其實在他封閉的心底,早已孕育了一隻餓極了的魔鬼,有朝一日,它會讓他成爲一方梟雄!”刑老自得的一笑,用菸袋鍋指指自己,“也只有我這火眼金睛纔會窺得出。”
亦依仔細的聽著,想像著那樣一個蕭棄,心裡又疼得慌。她纔不在乎他是不是梟雄,只要他能開心的活著,對她來說,這就比什麼都重要了。
“挑到這麼一個極品,我當然要收爲已用,把他培養(yǎng)成將來能接我位子的人。我開始計劃著要把蕭棄帶走,當時,我去找了他媽媽,於情於理,我都要跟人家媽打聲招呼。”
亦依突然問,“如果他媽媽不同意呢?”
刑老笑了,“一來,我要帶走他,沒人能攔得住。二來,一個精神異常的女人說的話,誰又會相信呢?所以,我根本就不怕她會報警之類的。”
亦依的眉梢隱隱挑起,帶走人家兒子,還能這樣理直氣壯,這得多強大的內(nèi)心啊!
“說起那個女人呢,倒也是個苦命的人。”刑老說,“她長期接受超強度的藥物治療,就算是個好人,也會變得瘋瘋癲癲的。她認得自己兒子的時候很少,多半都是在歇斯底里的大嚷大叫。不過還好,那天晚上,我去她的病房時,她很清醒。我告訴她,我要帶你兒子離開這裡。”
亦依眸光一緊,“她怎麼說?”
刑老又吸了口煙,“她哭了。”
亦依抿抿脣,垂下眼眸。蕭棄的媽媽……其實很愛他吧?
“那女人對著我說,她這輩子因爲愛錯了人,反而傷害了自己的孩子,她很對不起蕭棄,希望我能把他帶走。同時……去救她另一個兒子。”
亦依怔了下,刑老繼續(xù)說,“也直到那時,我才發(fā)現(xiàn)在那間精神病院裡的地下室裡,居然還關(guān)著一個男孩,我去救他的時候,他已經(jīng)被那些混蛋醫(yī)生折磨得呆呆滯滯。”
亦依心頭微顫,“是……絕?”
“比起蕭棄,這孩子可要可憐得多。”刑老說,“從出生以後就沒見過自己的母親和兄弟,一直就生活在那十幾砰的地窖裡,沒看到藍天,沒呼吸過新鮮空氣,甚至,在我把他帶出去以後,他都無法直立行走。因爲我答應(yīng)過那女人,會先救出他的,所以當晚,我就帶走了蕭絕,找個地方安置好他以後,我又回去想要帶走蕭棄。但就在那時,蕭家?guī)藖戆咽挆壗幼吡耍桥嗽谖译x開的第二天就自殺了。”
亦依聽得心情十分沉重,本以爲蕭棄在那裡的遭遇已經(jīng)很令人髮指了,可沒想到的是,生活在地窖裡的蕭絕,更是在受著非人的折磨。就算他曾經(jīng)綁架過自己,亦依也不再有一絲埋怨。想起他那雙總是被邪魅的笑僞裝過的眸,她才發(fā)現(xiàn),其實那裡透著無盡憂傷,只是被他巧妙的掩藏了起來。
她突然明白過來,爲什麼蕭絕總喜歡戴著不同的面具,他是想要從心底遺忘自己。
擡起頭,她問刑老,“既然知道他們是兩兄弟,爲什麼不讓他們團聚呢?起碼,也應(yīng)該知道彼此的存在。”
刑老垂著眸子,不時的吸著菸袋鍋,淡淡的說,“蕭棄是被我選定要接任堂主的,更有可能會是下任的門主。我要絕對保證他的安全,而蕭絕,則是做爲他的影子存在。等蕭棄做了門主之後,他們一暗一明,會成爲洪門最有利的王牌。”
從帶走他們的那一刻開始,兩人的命運就已經(jīng)譜寫好了,可以說,這是代價。
亦依不敢相信的說,“就因爲要護著蕭棄,你就讓蕭絕當炮灰?”
這是一種多麼可怕的做法,同樣是兩兄弟,爲了其中一個,就要讓另一個永遠活在黑暗中,並且隨時會爲了對方而付出生命!亦依難以想象,更難以接受。
刑老瞥瞥她,“丫頭,在我們的這個世界裡,沒有公平,只有生存。而且,蕭絕也很清楚自己的位置。”
亦依搖著頭,“這樣的世界真可怕,我情願我不懂。”
刑老將菸嘴裡的煙渣磕了磕,“蕭絕一直都能很好的履行自己的職責,可是,自從你出現(xiàn)後,這一切都變了,他開始不聽從我的指揮了。”
亦依倏爾擡眸,對上刑老莫測的眸光,也許是她的第六感,她竟嗅到了一絲殺機,這令她不由得打了個冷戰(zhàn),瞬間也猜到了他的心思。刑老花費那麼多年,精心培養(yǎng)的兩個接班者,是絕不會允許被一個女人毀掉的。
她深吸一口氣,徑直問道,“你要殺我?”
刑老瞅瞅她,倏地又笑了,“倒是想,不過呢,我很清楚,我要是殺了你,這兩個小子都會造反的。”
亦依擰了擰眉,沒說話。
刑老又說,“這次再看到蕭棄,他的變化也很大,所幸,是向著好的方面變化。懂得跟底下的人溝通,也更加懂得剋制一直都藏在心底的那個魔鬼,這都是你的功勞。”
亦依瞇緊鳳眸問,“那蕭絕呢?一旦,他不想再做影子了,那他第一個要傷害的人,就是蕭棄!就像這次一樣,他不是脫離了你的控制嗎?”
刑老幽幽的闔了闔眼皮,聲音很是淡漠,“他不會再敢的。”
亦依不解,“爲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