眨了眨眼,莫小語將眼角的淚水眨去,平靜地看向艾娜,說道,“我選毒劑,你給冷修注射解毒劑。”
艾娜有些錯愕看著莫小語,“你說,你選擇注射毒劑?而不是解毒劑?”
莫小語面無表情地點了點頭,接著,咬著牙,忍著全身的痠痛,從地上撐坐起身,堅定地道,“你給冷修注射解毒劑。”
他的身體現在根本已經不允許任何的傷害了,他的蛇毒即便已清,毒草的毒性也不知是否有殘餘,若是再注射毒劑,怕是不待第一次毒發,身體就已經承受不住了。
她愛他,又怎麼捨得讓他承受這種痛。
而她,本就賤命一條,死不足惜。唯一可惜的是,她還沒有查清母親當年真正的死因,沒有將那個兇手繩之以法……不知道在她死前,是否來得及查清這件事……不過,就算來不及查清,她相信以媽媽的善良和溫柔,應該也不會責怪她的……
艾娜看著莫小語視死如歸的淡漠神情,眼底有著片刻的震然。
這個女人,真的連死都不怕麼?她是真的很愛冷修,所以,寧願將生的機會讓給冷修麼?
她以爲,莫小語會選擇解毒劑,那樣,她就可以伺機嘲諷莫小語的自私和冷血,可莫小語沒有,她沒有給她嘲笑的資格。
心中驀地燃起一股惱恨的氣焰,艾娜輕嗤了一聲,輕蔑地睨了莫小語一眼,譏嘲道,“呵,你是不是以爲自己選擇了毒劑,冷修就會想辦法替你研製解毒劑?那我可以明確的告訴你,那根本就是癡心妄想!每一對毒劑、解毒劑都被培養了唯一的寄生性抗體,它會寄生在冷修的血液中,識別冷修白細胞中的DNA,此後,它就只認這一種DNA。也就是說,到時候,就算抗體被研製出來,它也只認冷修的血,一旦它被注射到其他人的體內,抗體也會立即死亡。所以,除了冷修,你就別指望能用別人的血來解毒了!你最終,還是會死的!”
莫小語聽著艾娜殘酷的補充說明,面色無波,平靜地道,“你都說完了麼,既然說完了,就給冷修注射解毒劑。”
“……”
艾娜有些被莫小語的平靜給噎到,難以置信地瞪了她好幾秒,才咬著牙,憤怒地道,“好,既然你這麼想死,那我成全你!我倒要看看,當你痛得恨不得去死的時候,你的傲氣還能維持多久!”
猩紅著一雙眼,艾娜拿起解毒劑,注射進了冷修的體內,接著,回過身,一手抓著莫小語的胳膊,一手捏著針筒,陰測測地笑了,“莫小語,我不是沒有給你選擇活路的機會,是你自己要選擇死路的,那就別怪我對你殘忍!”
毒劑被推入了莫小語的體內。
看著針筒中越來越少的毒劑,莫小語平靜地擡眸,看向艾娜,反問道,“你真的有給我活的機會麼,你只是想看我和冷修自相殘殺罷了?!?
“……”
“因爲,即便我選擇瞭解毒劑,我也是會死的。如果我愛冷修,我自然會寧願耗盡身體裡的最後一滴血,也要減輕他
毒發時的痛苦。如果我不愛冷修,那他對一個陷他於不義的女人,又有什麼餘情可言,自然是恨我入骨,然後,一如你所說的,囚禁我在地下室,直到喝乾我身上的最後一滴血?!?
“……”
“所以,無論我是選擇毒劑還是解毒劑,我都會死。既然如此,我爲什麼不直接選毒劑,至少,我選擇了毒劑,冷修能活著。只要他活著,我死又何妨?!?
“……”
艾娜雙目圓瞠地瞪著莫小語,原來,她的平靜不是裝的……她是真的早已預見了自己的死期,視死如歸,纔會如此平靜……
這個女人,真是大義凜然地令人憎惡。
可她憑什麼如此無畏無懼!
她憑什麼用這麼平靜的眼神來嘲笑她的自私和殘忍!
人性應該都是自私的!
她憑什麼和別人不一樣!
憤恨地站起身,艾娜丟開針筒,傲慢地擡了擡下巴,譏誚地道,“哼,莫小語,你等著!你總有一天會爲今天的選擇後悔的!”
轉過身,艾娜傲然地踏步離開。
轟隆隆的快艇馬達聲再次響起,莫小語平靜地看著艾娜乘上快艇離開。
夜色漆黑,只有海灘上艾娜留下的一隻手電筒散發著白晃晃的光線,將海灘上的兩隻空針筒照得有些反光刺目。
莫小語擡手看了看腕錶,凌晨1點。從他們在遊輪上被黑衣人追殺道現在,已經過去了整整3個小時了。
而3個小時,她就從愛上冷修,變成了不能愛冷修……真是好大的一個笑話。
悽楚地笑了笑,莫小語將那兩隻空針筒捏在手裡,強忍著疼痛站起身,雙腿顫抖、腳步虛晃地往前走了幾步,拿起海灘上的一把匕首,往密林裡走去。
她先來到冷修之前冷修掩藏過的一堆矮石旁,找到了那件被冷修當障眼法的禮服,穿在赤裸的身上,接著,往密林深處走了一段,找了處鬆軟的泥土,用匕首挖了一個深坑,然後將兩隻針管埋了進去。
她不能讓冷修發現這兩隻針筒,她不用冷修替她解毒,更不用冷修替她研製解毒劑,因爲,她知道,那根本就是徒勞無功。
既然註定是死,何必再爲了茍延殘喘而拖冷修下水。還不如死得乾乾淨淨、無牽無掛。
埋好了針筒,莫小語回到了海灘。
海灘上,冷修依舊昏睡著。
莫小語先替冷修清洗了一下身上的粘液,然後廢了好大的勁,纔將冷修脫下來的襯衫和西褲穿回去。
既然要走,她當然不能讓冷修發現他曾在中毒的情況下佔有了她。
她想,依照冷修當時雙目失焦、意識不清的狀態,應該是不會記得他強了她的事的。所以,既然不會記得,就再也別想起來了。
五指顫抖地,莫小語伸出手,輕輕地撫觸著冷修不再蒼白的面頰,他應該,是脫離危險了,即使有毒草的殘毒,也不再致命。
冷修,你會怪我在愛上你後又離開你麼……
原本,她或許是可以在半年後,等冷修和莫雪瑤離婚,再和冷修在一起的……
可現在看來,她和他,終是有緣無分,命中註定是要分離的……
眼淚,不自禁地順著莫小語的臉頰淌下,她就這麼凝看著冷修平靜的睡顏,心中一片沉痛。
原來,她也不是真的像自己所說的那般無畏無懼,她也有害怕,她也有惶恐……
她怕自己會在疼得受不了的時候去找冷修……她怕自己會在想冷修的時候哭出來,然後疼上加疼……
小時候,她已經體會過一次母親去世所帶來的疼痛了,沒想到,過了十多年,這種心痛的感覺又來了一次。
她知道,自己是真的愛上了冷修,很愛很愛,所以纔會願意爲了他,選擇毒劑,選擇離開。
因爲只有愛,纔會讓你甘願成全一個人,並犧牲自己。
她只願他活下去,好好地活下去,無牽無掛、沒有愧疚、心安理得地活下去。
視線,緩緩地轉向遠方漆黑的海平面,莫小語就這麼思緒放空了很久,直到,她聽見海面上隱隱傳來了轟隆隆的快艇馬達聲。
是邢巖終於來了麼?
莫小語欣喜地站起身,踉踉蹌蹌地往前走去。
快艇很快接近,從上面躍下來一個人。
莫小語將手電筒對準來人,卻杏眸圓瞠,滿目驚訝,“學長,你怎麼來了?”
赫連夜渾身溼透,滿目擔憂地看著莫小語,“我怕你出事,所以跟來了。你有沒有受傷,有沒有哪裡疼?”
莫小語心下滑過一抹感動,搖了搖頭,淺淺地笑了,“我很好,沒有受傷?!?
“那我們快離開這裡。前方幾公里的地方,黑衣人和邢巖的保鏢還在進行槍戰,他們死了一批就又來一批,完全就像不要命一樣??焱曇籼螅乙豢拷谝氯司吐劼曌分?,我沒辦法只能跳海,幸好我水性好,遊了半小時終於發現了一輛無人的快艇飄在海上,又看到有艘快艇從這個方向開出來,就順跡過來看看,沒想到你真的在這裡。”
莫小語聽了赫連夜的話,才明白原來邢巖是被黑衣人拖住了,所以才遲遲沒有來找他們。可現在艾娜已經將毒劑注射到她體內了,該是很快就會讓黑衣人撤退了吧……然後,邢巖應該很快就能找到這裡了,而冷修,也能獲救了……
視線微微地閃了閃,一抹決然在莫小語的眼底迸射出來。
原本,她還想著,究竟要怎麼做,才能徹底地離開冷修,讓冷修不再來找自己……現在看來,這個令人心痛的機會正好來了……
既然逃離還會惹來糾纏,不如就讓冷修徹底恨透她,讓他以爲她和學長跑了……然後,他就會徹底的憤怒、徹底地失望,接著,再也不會來找她了……這個結局,真的很好,很好……
抿了抿脣,莫小語道,“學長,你等我一分鐘,我馬上回來,然後,我們離開這裡。”
話落,莫小語轉身,往冷修走去。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