另一份文件里,是讓敖天鈞觸目驚心的事實。
一張足可以讓敖天鈞入獄的文件,里面有傲天國際多年來為自己與駱風的公司洗黑錢的證據。
敖天鈞呆了一會兒,從口袋里取出打火機,曾經的不堪過往在烈焰中被燒毀,只留下一灘黑黑的灰燼。
爸爸,原來你都知道,知道我多年走的是一條什么樣的路。
你是想,把我和傲天從那一方黑暗里扯出來嗎?
只可惜,你不知道,我早已泥足深陷,欲罷不能。
2年前的父子戰爭,根本就毫無意義,你卻讓我賠上了最愛的女人和將要來到塵世的孩子。
是誰的錯?
他仰天低問:請告訴我,是哪里錯了?
保險柜下層還有一份用信封裝得鄭重其事的東西。他抽了出來,細細的看,眼淚從他的眸子一滴一滴的落了下來。
浸濕了紙上的親子鑒定診斷結論:
根據DNA遺傳標記分型結果:支持敖沖云是敖天鈞的生物學父親。
報告書旁壓著這一張小小的紙張,剛勁有力的字體大小不均,他仿佛看到父親顫抖著手喜悅帶泣的寫下這一段悔悟:
天鈞,對不起,爸爸居然懷疑你。但是,我很開心,真的,天鈞,我們是父子,不管如何相爭,如何仇恨,你都是我的兒子。
“爸……”
漫天的風雨掩蓋了被痛苦與悔恨交織著的男人的哭泣。這樣的雨夜,實在太適合讓他,靜靜的哭,卻不會有人看透他的悲痛。
早晨的桂花樹上掛著密密的水滴,被雨打濕的新鮮葉子落在青綠的草坪。
一夜消殘的樹下,樂明慧望著碎了一地的殘片,習慣的看著雕花精致的鐵門。
這么多年來,她都習慣了早起,靜靜的看著這一扇鐵門小半天。
從前,她在這塊鐵門后的光影下等待丈夫歸家的身影。多年后,她又在這塊鐵門的旁邊,等待兒子匆匆的腳步。
她的身邊,始終繁花似錦、富貴榮華。只是,她心底里最最珍惜的男子,與她商業聯姻,一起締造傲天國際這一事業奇跡的男子,他漸漸的離這扇鐵門后的家,越來越遠。
那么深痛的嫉妒,那么瘋狂的報復,到了今天,她終于可以很平靜的望著這扇門,卻沒有了等待的焦燥和不甘。
也許,即使是痛苦,也可以慢慢習慣。
其實,回想起來,有那么幾年,這個家是熱鬧的,起碼曾經像一個住人的家。
那時候,天鈞娶了一個不明來歷、身份低微的女子。自從那個女子怯怯的笑著踏進這扇鐵門,這個家便像一個家。
天鈞是愛楊果的,別人不明白,她卻明白得很徹底。自從,天鈞被綁架后回來,鮮有發自內心的微笑,卻在楊果的面前不經意的抿嘴勾唇。
天鈞每天不管多忙,都會回來。雖然只是匆匆的吃一口飯便出去。楊果卻可以溫婉的笑得非常滿足。
早上起來時,樂明慧在涼臺上看著鐵門,空空的床榻,一夜都極其冰涼。而楊果,正在天鈞最新移植過來的桂花樹下,蹲著胡亂拔雜草。天鈞明明打算去車庫,卻還是轉了回來,在桂花樹下站定,那個女子便抬起頭來,迎著陽光微笑。天鈞一向清冷的臉,微微的漾開笑紋,單手似乎只是想拍一拍她,她卻踮起腳尖,把那被晨露弄得濕乎乎的臉往天鈞的臉上蹭。
那些早晨,把樂明慧的眼刺出無數的荊棘。
她不明白,何以自己最愛的男子,總是被這種女人迷惑了心性。
世間的男子,是不是都會被陳秋怡和楊果這種女子吸引?
一無是處,出身普通,就連書也讀不了多少,只會對著男人諂媚的笑,只會在床上無恥的躺下身子,便能獲得男人無盡的疼愛。
而她,知書識禮、忍辱負重、貴氣儒雅,卻只能守著一段名存實亡的婚姻,與那樣粗鄙的女子分享同一個男人。
她的丈夫和兒子,同時被這樣的賤女人霸占。
今天,樂明慧在這被雨水摧殘過的桂花樹下,踩著那一地本就飄零的青草。不遠處,敖天鈞正緩緩的向她走近。
即使他還隔得很遠,她便可感受到他身上的高貴俊朗氣息,他的睿智,他的冷靜,他的果斷,陳秋怡那個女人的野種,即使再努力100年,都及不上天鈞的百分之一。
她微笑,雍容華貴,儀表出塵。可是走近了的兒子,卻比這一地的落葉更憔悴。他的眼眸既怒且怨、既痛又悔。
他的黑發被雨打濕,一向清朗的臉紅腫,眼睛可以看到血紅血紅的紅絲,他的腳步仍然沉穩,但那年輕的背是微僂的,像被昨夜的風雨折彎了腰的大樹,曾經越是開得繁茂,如今就越是折斷得觸目驚心。
“天鈞,你怎么了?”
敖天鈞直視著她,他的母親,堅強而又傲氣,忍耐卻又陰狠,富貴而又孤苦。
他終于明白一句話:可憐之人必有其可恨之處。
只可惜,她是他的母親,他不能恨。
“媽媽……”他的字從牙縫里迸出來,卻字字清晰:“當年,你決意要把楊果趕出家門,即使她為此付出了生命的代價。我也不曾怪過你。因為,這一段緣份,是我的錯,是我負了她。但是……”
樂明慧已經轉過了身子,她的兒子終于還是為了那個女人來向她興師問罪。
“天鈞,楊果那是因為她命薄。與人無尤。”這樣的女人注定是命薄的,就像陳秋怡,現在也得終生坐在輪椅上,不再復當年的煙視媚行。這是報應,報應……
她的心生出強烈的快意,卻聽見敖天鈞哈哈的笑,那一陣笑聲卻讓這個冬天的早晨,連太陽都顫抖。
“你對我狠,我可以原諒,你對楊果狠,我可以忍耐,可是爸爸呢?他是你的丈夫,你兒子的父親,你卻怎么可以狠毒到這個地步。”
“我不知道你在說什么?”
一紙親子鑒定證書扔到樂明慧的面前,樂明慧從地上執起,紙張在她的手里揉成一團,恨極的道:“敖沖云,你竟然真的懷疑過天鈞的身份?竟然真的懷疑過我的忠誠,哼……”
“你怎么可以這樣?”敖天鈞用雙手握著樂明慧的肩膊吼道:“你是我的媽媽啊。你怎么可以說我的爸爸不是我的親生父親,這種謊言你怎么說得出口?”
“哼,你不是相信了嗎?敖沖云多年的所作所為,他讓你覺得他是我的丈夫,你的父親了嗎?”
“我相信,那是因為,我再多疑,也不會懷疑我的母親會在血脈親情上開玩笑,也不會懷疑,我的母親會認錯自己兒子的父親。為什么?為什么?”
他想狠狠的搖醒她,想怨恨的把她踩在地上追問,詛咒。可是,不能,她是他的母親,是他這個世界上唯一的親人。
這個親人,不但與紀韻晴合謀逼他離開楊果,還騙了自己10年,讓他與親生父親反目成仇。
“媽媽,為什么?為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