陽光順著窗簾的縫隙灑落進來,長長的光條從地面一直延伸到牀上人的臉上,給那張病白的小臉染上幾分紅色。
被陽光晃在眼皮上,季璃縮縮脖子,習慣性的蹭蹭腦袋下柔軟的枕頭。眼睫顫了幾顫,慢慢地睜開了眼睛。
“叩叩叩——”
“小璃起牀吃早飯,再不起來就沒有吃的了?!奔竞己挽愕纳ひ舾糁T板傳來,有些模糊。
季璃撐著牀坐了起來,神情有些迷茫。
哦,想起來了。
昨天爸爸來看她,就纏著爸爸帶她回家來住幾天。老是呆在醫院那個環境裡,她遲早會得抑鬱癥的。伸了個懶腰,季璃看著自己的房間,微微一笑,果然還是自己家裡住起來舒服多了。
“小璃!”
隱隱的催促聲傳來,季璃連忙翻身下牀,梳洗完“蹬蹬蹬”到了樓下。
餐桌上屬於她的位置擺著的是一碗清淡的粥。季璃走到自己的位置上坐下。
“爸爸媽媽早上好。”
和父母打過招呼,季璃看向坐在自己對面抹吐司的季杭:“哥哥,你今天陪我去買點食材和畫畫的工具好不好?”
“好?!奔竞挤畔裸y色的刀,眸光溫軟,“怎麼突然想起來要去買這些東西了?”
“嗯,女孩子會一點烹飪沒錯的啊。再說了,醫院很無聊,我以前學過那麼一小段時間的畫畫,現在撿回來用來調節心情也不錯的?!奔玖Ш攘艘簧字啵墓哪橆a,“不是哥哥你給我說的要讓我有一雙善於發現美的眼睛麼?我現在就是在培養自己的藝術細胞爲發現美打基礎。先培養,後發現?”
“你啊?!奔竞忌焓秩鄟y季璃的發,滿臉的無可奈何。
季璃咬著勺子躲開季杭的手,瞪大眼睛表示自己的不滿。
“真乖?!奔竞疾坏粣?,反而伸手擰了擰小姑娘的臉蛋。
……哥哥的惡趣味沒救了。
於是,兩人把所要用的食材和畫具買回家的時候,季杭才發現自己妹妹這真不是鬧著玩的。單說畫具裡什麼水粉顏料、鉛筆彩繪……就差沒把整個文具店搬回家了。
“約克夏布丁?”季杭怔愣地看著面前一臉認真地看著手機菜譜的妹妹,隱隱記得那個約克夏布丁是她喜歡的那個漫畫人物喜歡吃的東西。自己妹妹不會走火入魔了吧?
“小璃啊……”
“我知道要你要說什麼啦?!奔玖焓謱⒓竞及丛谏嘲l裡坐下,“我只是單純的想要試試,畢竟也說挺好吃的嘛?!?
“真的?”
“當然。我不會分不清現實與想象的?!?
拍拍自家哥哥的肩,季璃抱起食材,哼著小調進了廚房。
食物什麼的,調劑身心而已。
畫畫纔是她最在意的。
用自己的雙手把自己最喜歡的少年的樣子一點點的印在了紙上,那種感覺比做出食物有成就多了。
*
週末難得放一天假期,跡部自己將額外增加的訓練菜單結束後,從書房拿了本德文原文書回到了自己的房間。
從進冰帝以來,他整個人像陀螺一樣連軸轉。正選選拔剛結束,他根本喘不得氣地開始根據每個正選的數據資料安排出最合理的訓練菜單,還要負責冰帝現在一百來號人的基礎訓練菜單。
不僅如此,通過學生會秘書部慢慢蠶食整個學生會的計劃也在一點一滴地慢慢展開,快了不好,慢了不行。
這段時間總的來說,他整個人是心力交瘁。
打開門,卻看到自己房間裡莫名其妙多了一個畫架。
眉心一擰,在看到畫架所在的那塊地面上沒有影子的時候鬆了眉頭。那邊的人又出現了。
把手裡端著的杯子隨手擱在了自己的書桌上,跡部在牀尾的沙發上坐了下來,盯著那邊慢慢出現的人。手裡捏著手機,在畫架前的凳子上坐了下來,臉上難得的帶著那麼明顯的笑意。
很開心?
少年低了低頭,耳畔的髮絲擦過臉頰,帶起微微涼意。海藍色的眼眸凝在了女孩子所在的那塊地面上,那裡有著很淺很淺的灰色的斑塊。
再擡眼,畫架前的人已經拿起筆開始在紙上畫畫。
跡部慢慢站了起來,走到了女孩子的身後,看向了她手裡的手機。
屏幕上的那個人他再熟悉不過——是他,跡部景吾。
而且是他現在的模樣,不是他以往看到的比自己大許多的樣子,而是自己——現在的樣子。
跡部驚異地擡眼,看向正對比著圖裡一筆一畫認真地畫著的女孩子,嘴角的線條不斷地繃緊。
她到底瞭解自己多少?知道自己多少?掌握自己多少?
“很久沒畫素描都不會了。”季璃轉轉自己手裡的筆,她只不過是因爲病重擱筆有一年,現在拿起筆卻有一種格外久遠的感覺,久遠到她畫第一條線就歪了軌道。
跡部把目光落在了被畫架架住的畫板上,髮型的線條死板僵硬,難看死了。
“要是畫不好,我就該……”季璃歪了歪頭,好像也沒什麼可以懲罰自己的,“好像畫不好我也沒什麼損失。”
……本大爺損失大了,從來沒有那麼醜過,你個笨蛋!
跡部繃著一張小臉,看著畫得格外開心的季璃,扭過頭轉回沙發去安靜地看自己的德文原文書去了。再呆在那看自己被毀,他又不找虐。
快速收心的跡部很快將所有的注意力都放在了手裡的書中,至於那個畫畫的人……還是不要想她的好。
於是……
“好累?!苯诙叺穆曇糇屰E部從書裡抽回了思緒,轉眼看過去,畫完畫女孩子坐在沙發上懶懶的伸個懶腰,小小的吐口氣,一副再愜意不過的樣子。
“畫的還不錯?!?
女孩子伸手捂著嘴,秀氣的打個呵欠,腦袋向著他的方向斜了一點,然後靠在了沙發靠背上。眼皮一搭一搭的,似乎隨時都可以睡得著。
兩個人之間的距離只有幾公分,季璃這麼一動,看上去就像是她靠在了自己的肩膀上。安穩坐著的跡部僵住身子,驟然縮短的距離,雖然沒有真實的碰到,但還是覺得不自在。
跡部僵硬著,靠著沙發稍稍往下挪了挪,即使知道碰不到對方也是慢慢地避開了對方的頭,然後再站起身。
長長地出了一口氣,跡部對這樣的情況煩躁又無可奈何。
畢竟對方也不知道自己的存在,也觸碰不到自己。知道這一切的也只有他而已。
挪動腳步,站到了畫架前。
一副完成的畫,畫得是他。
“線條僵硬、死板,陰影不均勻,還把本大爺畫成了大小眼。哼,醜死了!”
批評歸批評,少年把目光落在了畫紙的右下角,那裡有個小小的名字。
“Kiri……”低聲呢喃,長而濃密的眼睫遮住了跡部眼中的神色。
原來,她叫季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