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叩叩——”

輕輕地敲了兩下門，東嵐優深吸一口氣，推開總監辦公室的門走了進去。

飛鳥西江站在一旁，春山葉的表情十分難看，她的臉上仿佛結著一層寒霜，端正地坐在辦公椅上，帶著薄怒緊緊地盯著東嵐優。

在她的辦公桌前站定，東嵐優微垂著頭輕輕地喚了一聲，“春山總監。”

她的話音剛落下，春山葉就將桌上的一份文件抓起來朝她丟了過去。

東嵐優縮了縮，微微側身剛好避開了春山葉丟過去的文件，低下頭沉默不語。

“陽奉陰違這一套，你倒是練的爐火純青啊？！”春山葉猛地一拍桌子，而后深吸一口氣冷笑道，“看來我小看你了，東嵐。”

“春山總監，您誤會了……”東嵐優的聲音還算鎮定，她抬起頭直視著春山，沉著氣想要解釋，“事情并不是……”

“閉嘴！”東嵐優的話還沒說完，春山葉就怒不可遏地喝止了她，“事情是怎么樣的我已經清楚了，你不用解釋那么多！”

聞言，東嵐優抿了抿唇沒有說話。

揉了揉眉心，春山葉又轉頭看向飛鳥西江，“能不能改？水真的表現有那么差嗎？再和劇組商量一下，你覺得能不能行？”

“恐怕……”飛鳥西江有些為難，欲言又止道，“水真的表現很一般，導演和編劇……都比較中意東嵐。”

聽她這樣說，春山葉又回過頭去瞪了東嵐優一眼，卻沒再開口說什么難聽的話。

在東嵐優來之前，她就和飛鳥西江談過了。情況她都了解了，這件事已成既定事實，無法更改，她也明白，但她就是咽不下這口氣。

三個人沉默了一會，最終還是春山葉最先打破僵局。

“既然事情已經這樣了，那么這個角色就讓東嵐優接了吧。”她最后拍板道，“有什么需要注意的事項，飛鳥你多費心一下。另外，電視臺那邊有好幾檔綜藝節目缺嘉賓，你幫水真聯系一下，有適合的，有時間就給她安排吧。”

“我知道了。”飛鳥西江點了點頭。

“你先出去吧，該干嘛干嘛去，我和飛鳥還有些話要說。”春山葉看著東嵐優，盡量讓自己顯得平靜，但那語氣中的不耐卻怎樣也遮掩不住，“我不希望以后再發生這樣的事情，你最好記住了。”

“是，總監。”東嵐優應了一句，而后轉身推門離開了她的辦公室。

從總監辦公室走出來，東嵐優仿佛重新活了過來，下意識地長舒了一口氣。

給春山葉留下壞印象這是一定的了，沒有上司會喜歡不聽話的員工。

她不相信春山葉會這么好說話，對不聽話的藝人怎么可能只是罵一頓而已，這件事一定還沒完。

只是……春山葉會做什么卻不是東嵐優可以控制的了的，她只能接受并隱忍下去，直到她有資格和她們談條件為止。

為了試鏡她特意穿了短的牛仔褲，在車里和試鏡現場時有暖氣所以并不覺得冷，現在這么一回過神來，她只覺得有一股寒氣隱隱從腳底竄了上來。

瑟縮了一下，她把外套上的帽子戴了起來，東嵐優沒有回會議室而是直接乘電梯到了一樓，出了大門攔了輛的士絕塵而去。

和東嵐優想的一樣，春山葉根本沒打算罵一頓就放過她。

第二天一大早，她就接到飛鳥西江的電話，讓她馬上趕到公司。

動身到了公司以后，在她們專用的那個小會議室里，飛鳥西江給了她一份劇本，還有一份和劇組簽約的合同。

除了這兩樣東西，她還給了東嵐優一份很詳細的三餐表格。

“春山總監說，既然要開始拍電視劇了，那就要做好準備。雖然離開拍還有一段時間，但你最近好像重了些，到開機為止，你就按照這個表格上的安排進食，每隔兩天公司會幫你記錄體重。”飛鳥西江指著那份表格如是說道。

東嵐優心下冷笑，面上卻不顯露半分，只狀似詫異道，“哎……？”

“這是總監的意思，我也沒辦法。”飛鳥西江氣色差了很多，粉底也遮不住她眼睛下明顯的黑眼圈。

“我……我知道了……”東嵐優看似有些低落，但卻十分溫順地接受了這一安排。

她哪里需要減肥，167cm的身高，卻只有42kg，平面模特也不過是這個身材。

東嵐優和飛鳥西江都很明白，這是春山葉的警告，對不聽話的藝人略施小懲，那些高層從來都不會手軟。

見東嵐優連怨言都不曾多說一句，飛鳥西江責怪她的同時，又有些可憐她。

誰都想往上爬，公司一味的偏心不給機會，東嵐優會想自己爭取也很正常。

“跟劇組的合約你看一下，簽完你就收好劇本，回去休息一下吧。”飛鳥西江也沒有多說其他的事情，只將三份東西同時推到了她面前。

東嵐優拿起合同認真地看了起來，這種東西公司的法務肯定已經過目了，經紀人代表公司，她代表她自己本身，再加上劇組，三方都是要簽字的。

很快，東嵐優看完合同里的內容，提筆簽下了她的名字，飛鳥西江把合同收了回去，她則拿起劇本裝進了自己的包里。

那份三餐安排表還放在桌上，飛鳥西江瞟了一眼，想了想還是開口囑咐道，“這一次就別再跟公司慪氣了，唱反調對你沒有好處。”

雖是規勸，只是那語氣中卻多了絲無奈。

按照這個表格來安排飲食，東嵐優的體重肯定得降到40kg以下。

春山葉也是心狠，藝人的生活作息本來就不規律，她們現在只是新人還稍微好些，但新專輯發行前后那一段時間，她們也基本處在日夜顛倒的作息中。現在沒有那么忙了，能夠正常地吃飯睡覺，但要是按著春山葉要求的去控制體重，東嵐優的胃肯定得折騰出毛病來。

“我知道了。”東嵐優卻沒有任何抵觸的情緒，表情和語氣都很誠懇，“這一次是我不對，給飛鳥桑添麻煩了，您的批評我全都接受，這樣先斬后奏的做法的確很不應該，可是……我是真的不想放棄這次機會。沒有知會一聲讓您被公司責備是我的錯，請允許我真心地向您說一聲抱歉。以后我會考慮清楚再做決定，不會再這樣亂來讓您為難了。另外，這個表格上的安排，我會照做的，您放心吧。”

這就是飛鳥西江沒辦法像吼水真和成田那樣吼東嵐的原因。

她讓人省心的地方不僅在于她努力上進，不管是練習還是工作，不需要別人督促，自己就會做的很好。更是因為，就算是搶角色這樣讓公司生氣的舉動，她也不是大腦一熱才決定的。

她和水真的嬌蠻高傲不同，和成田的莽撞暴躁也不同，從出道至今，她們的所作所為飛鳥西江都看在眼里，她比其他幾個人要成熟懂事的多。

水真嬌蠻高傲，不夠努力也不夠上進，成田遇事不夠冷靜，空有一腔暴脾氣。而東嵐優呢，她不像水真一樣懶怠，也不像成田一樣常做無用功。

她看上了這個機會，就努力做到最好，雖然瞞了她們，但到底也是靠實力爭取來的，說起來也夠坦蕩。

而現在面對春山葉的怒火和懲罰，她也一如搶角色時那樣冷靜。

成田大哭大鬧，把功夫用在抱怨和責怪公司上，東嵐優不聲不響，努力在演技方面下功夫，在收到這樣一份表格以后，也很冷靜地接受沒有絲毫怨懟。

不……或許是有的，東嵐優不像是那種會逆來順受的人，飛鳥西江猜想，她的心中肯定也是有怨氣和不滿的，但她比成田舞衣聰明的地方就在于，她不會把這種情緒表現出來，給公司拿捏她的機會。

如此冷靜地說自己會照著表格上的安排做，她的表情也是認真不帶絲毫玩笑成分的，飛鳥西江相信她說會照做，就一定會照做。

或許在決定要爭取這個角色之前，她就想到公司肯定不會那么好說話，所以如今面對她預料之中的懲罰，她才能如此淡定。

她是下了決心的啊……為了爭取機會，為了能一步一步出頭，即使冒著被懲罰的危險，她也愿意去做。

飛鳥西江愣了好半晌，仿佛突然之間豁然開朗想通了某些事情，許久都回不過神來。

在車上時東嵐優聽著水真和成田的冷嘲熱諷無動于衷，對于傷害身體的懲罰沒有一點情緒波動，現在還能思路清晰井井有條地跟她道歉……

飛鳥西江在心里嘆了一口氣，這樣的東嵐優，她如何能把她當成不懂事的小孩子？

像厲聲斥責水真和成田那樣的事情，她無法對東嵐優做。

東嵐優很聰明，她很明白別人想要什么。

春山葉想要出氣，她就老老實實地收下表格，讓春山出了這口氣，而飛鳥西江自己，生氣的不過是她們幾個人太亂來，不受控制的過火行為是她動怒的根源，東嵐優深知這一點，所以當她那誠懇正經的道歉說出口，飛鳥西江心里殘留的那丁點火氣，也就一下子煙消云散了。

“飛鳥桑？”見她久久不語，東嵐優疑惑地出聲喚她，“您怎么了？”

“啊……我…我沒事。”飛鳥西江回過神來，擺手道，“既然這樣，你就早點回去休息吧。雖說讓你控制體重，但也別太過火，身體要緊。”

“好的。”聽到她擔心自己，東嵐優柔柔地笑了笑，而后起身告辭，“那我先回宿舍了，飛鳥桑。”

飛鳥西江點頭應了一聲，東嵐優四十五度鞠了個躬，然才轉身離開會議室。

從公司大樓出去，走過兩個路口，有一個公交車站。

東嵐優上了回宿舍的車，從口袋里掏出一堆硬幣丟了進去，在快到宿舍前的站點提前下了車。

戴著帽子站在站臺上，待公車從她身后開走，她才從包里掏出了那份三餐安排表。

她纖長白嫩的手指捏住了紙張的兩邊，輕輕地將它撕成了兩半。

東嵐優把撕碎后的紙丟進了站臺邊的垃圾桶里，她垂著頭，嘴角的弧度微微有些嘲諷，“春山葉……？”

那聲音在風中有些聽不清，但那語氣中的不屑卻很明顯。

“……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