豔陽高照,萬里無雲。
“戰友,戰友,親如兄弟,革命把我們召喚在一起,你來自邊疆,他來自內地,我們都是人民子弟……”
老槐樹上的擴音喇叭又開始吼了,看來學校要開學了。
“你跑,你跑了就別回來!”
隨著一聲咆哮,一位兇神惡煞的中年婦女從一個小巷裡追了出來。她舉著一根竹竿,頭髮蓬亂,方口闊鼻,瞪著銅鈴大的眼睛,看著前面的小男孩。
只見她一身印花襯衫早已架不住發福的身體,一身五花肉隨著跑動也一顫一顫的。一雙人字拖隨著她的跑動,哐!哐!哐!一下下的炸著巷道的青石頭地板,發出巨大的聲音,就像是一頭洪荒猛獸迎面而來,連大地都隨著她的跑動一起在震顫。
在她前面跑著的,是一個十幾歲的小孩。小孩叫任傑,是個孤兒,在很小的時候,父母就車禍走了,跟著外公外婆一起過。年邁的外公外婆已經無力照顧他了,就把他寄養在姨媽家裡。這位橫眉豎眼的煞神一樣的女人就是任傑的姨媽了。
因爲從小沒有家庭的溫暖,任傑一直在這一片的孩子王,上學不認真,但是調皮第一名。誰家的狗瘸了腿,誰家的雞折了翅膀,誰家的煙囪被堵了,還是哪裡有打架鬥毆,第一時間都會想到他。
因此,從小得一外號“混世魔王!”
任傑被姨媽張翠花追得急了,慌不擇路,轉進了死衚衕。
“你這個死娃子,看你往哪裡跑,看我不把屁股給你打爛。”
“姨媽,饒了我吧,下次不敢了啊。”
“還有下次啊,李老二家的狗腿斷了,你讓我怎麼交代,害得我又要賠錢。”
“冤枉啊,是那隻狗自己不小心,撞到我手上來的。”
“狗撞到你,腿就斷了!”
“不是啊,恰好當時我手上拿了一塊石頭…”
“你………”
任傑一邊和姨媽胡扯,一邊在想脫身之計。只是這是條死衚衕,衚衕最裡面是一堵矮牆,牆那邊就是一條街道,遇到趕集的日子,賣什麼的都有,還很熱鬧。
“你這個挨刀的,再不站住,看我不打死你!”
看來求饒是不行了,跑。心頭這樣一想,任傑猛地助跑,一腳就踏在牆上,雙手順勢把住牆頭,腿上一用力,就翻了過去,咚的一聲,落在外面的街道上,拍了拍身上的泥土,和摔痛的屁股,咧著牙花子,一拐一拐的往前面走去。張翠花的吼聲和叫罵聲也被這堵牆給隔離在了後面。
任傑剛剛上高中,因爲姨媽家也不富裕,再加上長期生病的姨夫。按張翠花的意思,高中都不要任傑上了,可以到附近的煤場去打工掙錢了,多虧了姥姥姥爺,執意讓他繼續上學。可是任傑上學也不認真,加上一天調皮搗蛋,姥姥姥爺看到他也是睜隻眼閉隻眼了。十幾歲的男娃子,穿著破洞衣服,頭髮也蓋在耳朵上了,活像一個乞丐。
任傑回頭望了望圍牆裡,眼裡有種苦澀,和平時的天不怕地不怕的樣子,截然不同。
誰不想好好過日子呢?
想起這些年來,姥姥姥爺沒少操心自己,姨媽也是恨鐵不成鋼,對自己非打即罵。
慢慢的,大家誰都看不起誰。
在老人們眼裡,自己就是攤爛泥巴,是個沒有出息人,只會惹事生非。
而在任傑的眼裡,他們又何嘗不是一些不合格的家長呢?
事情總得解決啊,自己也快十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