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用問,這里邊肯定有一方搞錯了,盧振宇直接問道:“晗姐,你確定租車公司調(diào)備份沒調(diào)錯?他們沒把別的車輛或者別的時間的備份調(diào)出來?”
李晗奇道:“當然不會啊,怎么了?”
盧振宇把發(fā)現(xiàn)手機的事說了一下,然后說道:“我懷疑這手機是黃宗盛的,他不知道出于什么想法,放了個手機在自己車里錄音,然后你又說行車記錄儀什么都沒錄到,你們是不是搞錯了?”
李晗也覺得不可思議,不過她和盧振宇想的正相反,她覺得盧振宇搞錯了:“要不你再仔細聽一下?你就聽了一句,萬一聽錯了怎么辦?萬一不是黃宗盛的聲音呢?你想啊,黃宗盛弄個手機把自己的犯罪證據(jù)錄下來,最后還忘在車里,這怎么聽著都牽強啊!是不是上一個租車客人忘在車上的?”
“不可能,”盧振宇很篤定,“開始我也覺得可能是上一個客人忘的,但錄音時間明明顯示是昨天晚上七點半開始的,那時候這車已經(jīng)在黃宗盛手里了,不是他錄的是誰錄的?”
“那他為什么要把自己的犯罪證據(jù)錄下來呢?”
“天曉得,”盧振宇說道,“這個就得逮著他之后問了。”
李晗想了一下,說道:“那個文件有多大?”
“十幾個g吧。”
“那你過來找我吧,”李晗說道,“就在省廳旁邊的咖啡館,你到了就看見了。”
“好!”
……
盧振宇掛上電話,直接開車過去了,到了地方,李晗已經(jīng)在那里了,見了面就一伸手:“卡呢?給我吧。”
盧振宇一怔:“不行,可以拷給你,但卡不能給你,我這兒必須有一份!”
見過了那個毛糙的小警察和從租車公司調(diào)到錯誤的備份之后,盧振宇現(xiàn)在對近江警方的業(yè)務(wù)水平產(chǎn)生了一定的不信任感,打定主意這種重要證據(jù)一定要自己握一份。
李晗盯著他,一副“我就知道你得來這一套”的表情,無奈地一笑,搖搖頭,從包里掏出了一個手機u盤:“給,拷吧,備份你留著,但原卡得給我,要不然我沒法交差。”
盡管是硬件對拷,但十幾g還是拷了好長時間,復(fù)制完畢,盧振宇小心地把u盤裝在身上,然后兩人開始聽手機錄音,這次是從頭開始,一秒不落的聽。
錄音開始的五分鐘后,里面先是傳來一陣手機鈴聲,然后是黃宗盛接電話的聲音:“喂,金老板,怎么了?我正過去呢!行,那我待會兒到,對了金老板,上次的貨收到了吧?好用嗎?好用就行,不過金老板,咱君子一言,可得快馬一鞭,我說到做到了,你也得說到做到才行,這兩年我也給你干了不少活了,你也該放我一馬了吧?這次完了咱就兩清了,對吧?不不不,金總,我知道您有錢,問題是我也不差錢,我就是不想再受制于人了,想過幾年逍遙自在的日子,你給我多少錢都不行,這不是錢的事,金老板,只要您有錢,有的是愿意幫您干活的人,何必盯著我不放呢,您說是吧?好,那就行,金老板能言而有信,那是最好的了,好好好,那我先過去,待會兒再說。”
接下來黃宗盛應(yīng)該是掛電話了,他罵了一句fuck,然后就再沒聲音了,只剩下開車的背景音。
盧振宇和李晗的心臟都砰砰狂跳著,兩人都突然意識到了:黃宗盛不是一個人!他背后還有人!他綁架女學(xué)生,很可能是在幫背后的大老板干活!
再接著聽,過了一會兒,黃宗盛又打了電話:“好,我現(xiàn)在已經(jīng)到紡織宿舍樓下了,接下來要我干什么?好,明白了。”
盧振宇點點頭,他剛才拖動進度條,聽到的就是這句。
接下來是開車門的聲音,外面嘩嘩的下雨聲錄了進來,然后黃宗盛說道:“幾樓?六樓是吧?好,知道了。”
接著是“嘭”的關(guān)車門聲音,然后是一聲遙控鎖定的鳴叫聲,車內(nèi)歸于安靜,只隱約能聽到雨點“噼里啪啦”敲打在車玻璃上的聲音。
兩人聚精會神,屏住呼吸仔細聽著,盧振宇拳頭都攥出汗來了,他知道這是上去捉小文了……
經(jīng)過了極其難熬的半個鐘頭,終于又有聲音了,先是一聲解除鎖定的鳴叫聲,接著是開車門的聲音。
“和剛才聲音不一樣,”盧振宇自言自語道,“這是在開后車門。”
果不其然,片刻后,隱約有一聲沉悶的拋物聲,似乎是什么重物一下扔在了后座的皮墊上。
“這是小文……”盧振宇攥著拳頭,喃喃說道。
李晗同情地看了他一眼,輕輕地點了下頭。
然后是關(guān)后車門的聲音、開前車門的聲音,緊接著是屁股坐進駕駛室的聲音,隨后就是一連串的發(fā)動、倒車聲,之后就恢復(fù)到一開始的單調(diào)沉悶的開車聲了。
持續(xù)了大約半個鐘頭,又聽到再次停車,引擎停止,又是開前門、開后門的聲音,緊接著是從后座上搬動重物的聲音,然后是兩聲關(guān)門聲、一聲遙控鎖門鳴叫。
然后又是長時間的安靜,只有雨水敲打玻璃聲。
兩人都知道,這次停車應(yīng)該就是廢棄游樂場了,如果魔窟在這里的話,那么這應(yīng)該就是把小文扛進去了。
這次停車時間更長,大約持續(xù)了一個小時,和gps軌跡反映的一樣。
這一個小時更加難熬,期間李晗等得不耐煩,想拖一下進度條,直接拖到一小時之后,直接被盧振宇兇狠的眼神阻止了。
現(xiàn)在盧振宇不愿意放過任何一點線索,哪怕是單調(diào)的雨水聲都要聽,如果因為偷懶漏掉了哪怕一秒鐘的有價值聲音,這個代價是他無法承受的。
果不其然,一個小時之后,黃宗盛如期回來了,開門上車,發(fā)動,離開,而且這次沒再有往后座上拋重物的聲音了。
能聽得出來,之后開得明顯快多了,而且基本沒什么頻繁減速了,應(yīng)該是上了淮江二橋,然后進了北岸區(qū),直到十幾分鐘后再次停車、熄火、關(guān)門、鎖車。
“好了,”李晗長出了一口氣,“結(jié)束了,在這之后黃宗盛就失蹤了。”
盧振宇又堅持著聽了一會兒,然后反復(fù)用進度條拉來拉去,直到確認之后再沒有錄到聲音才罷休。
聽完錄音,兩人都是一肚子問號,要是之前調(diào)查小組的時候,肯定得就地開個分析會,但是現(xiàn)在盧振宇打定主意跟警方全面合作,他催著李晗趕緊把存儲卡拿回省廳去分析,他堅信刑偵總隊和市局那些大拿們肯定比自己要在行得多。
已經(jīng)中午了,盧振宇隨便找了個地方買了份盒飯吃,然后開車返回廢棄游樂場,他想看看警方搜查的怎么樣了,自己能不能找機會進去,如果進不去的話,就去妙法山防空洞那邊看看,看能不能想辦法弄到防空洞的排水管道圖,畢竟秦琴是從妙法山防空洞的下水道里鉆出來的,而廢棄游樂場就在妙法山的北側(cè),距離很近,游樂場的管網(wǎng)和防空洞的管網(wǎng)連到了一起,絕對存在這種可能性。
來到了游樂場門口,能看到警察還在,看樣子已經(jīng)很疲沓了,門口仍然拉著封鎖線,一個輔警把他攔在外面,就是不讓進。
盧振宇自認還沒有開車沖警方封鎖線的魄力,也不廢話,掉頭就走,沿著山腳下的公路繞過了半個妙法山,來到了防空洞。
他停好車,先上了旁邊的省人防辦公樓,三樓辦公室里還是錢主任,錢主任還認得盧振宇,還以為他是警察,仍然很客氣,招呼他坐下,幫他倒水,問是不是還是上回那個高利貸團伙的案子?
盧振宇有些意外,他不知道的是,自從趙大頭被警方通緝之后,又有兩撥警察先后來過,一次是來逮趙大頭,但撲了個空,第二次是來查抄趙大頭的公司,兩次都是錢主任領(lǐng)著警察進去的,所以現(xiàn)在錢主任很把這當個事兒,見到盧振宇了也很客氣,以為他也是辦這個案子的。
盧振宇索性裝出警方偵查員的派頭,說趙大頭的案子是另案,不過現(xiàn)在已經(jīng)不歸我管了,我管的還是女生失蹤案,上次不是麻煩錢主任你領(lǐng)著進去查看過了嗎?現(xiàn)在還得麻煩你,咱們這兒有防空洞的排水管網(wǎng)圖紙嗎?
錢主任一聽這事兒,又翻出了一大捆藍圖,從中找出了一摞給排水圖紙,其中有給水的,有排水的,有消防的有總圖,有局部圖,還有節(jié)點大樣圖……
扒拉了半天,找出來一張排水管網(wǎng)總圖,盧振宇拿著翻來覆去看了半天,雖然他不是很懂,但好歹看得出來,妙法山防空洞的管網(wǎng)自成體系,最后通過一根總管和市政管網(wǎng)相連,而且連接的方向也是和北麓游樂場的方向相反的……
盧振宇放下圖紙,抱著一線希望問道:“錢主任,有沒有這么一種可能,就是咱們防空洞的管網(wǎng)和北邊游樂場的管網(wǎng)是連通的?”
他一邊說,一邊又手比劃著圖紙外邊的一大塊,差不多就是廢棄游樂場的位置。
錢主任啞然失笑,然后搖頭笑道:“這個應(yīng)該不會,咱們妙法山防空洞屬于人防工事,以前還是重點軍事工程,所有的設(shè)施,別管電氣也好,給排水也好,都是自成體系的,電這一塊除了發(fā)電機,就是跟城市電網(wǎng)相連,水這一塊,除了自備地下水采集設(shè)備之外,就是跟城市管網(wǎng)相連,除此之外,不會跟別的單位亂連的。”
這番話就像一盆涼水,把盧振宇澆得是透心涼,他呆呆地看著圖紙,一句話也不說。
大概是覺得自己的話說得太絕對了,錢主任又往回找補了下,笑道:“當然了,我也不是這個專業(yè)的,說的也不一定就全對……不過,我既然這么說,那也是和實際情況大差不差,為啥呢?前幾年防空洞重新測量修繕的時候,內(nèi)部電網(wǎng)和地下管網(wǎng)這塊都是重新鋪設(shè)的,當時所有的方案和設(shè)計圖紙都是從我這過的,我得簽字才行,所以對這塊情況還是比較了解的。”
盧振宇一個激靈,抬起頭來:“你說什么?都是重新鋪設(shè)的?”
“是啊。”
“那就是說在這之前,里面還有舊的管網(wǎng)了?”
“哦,那肯定的,”錢主任一副理所當然的表情,“這個山體工事還是當年備戰(zhàn)備荒的時候修的,舊管網(wǎng)肯定有,要不然這么多年怎么用的?”
盧振宇激動起來,再次燃起希望:“那舊的管網(wǎng)和游樂場管網(wǎng)通嗎?”
錢主任笑了:“呵呵呵,小同志,防空洞是哪年修的?游樂場是哪年修的?你說能通嗎?”
盧振宇剛?cè)计饋淼南M查g又被澆滅了。不過他不死心,畢竟秦琴從防空洞的排水管道里鉆出來是事實,黃宗盛綁架小文之后在游樂場長時間停車也是事實,既然兩個都是事實,那么從游樂場到防空洞之間,必定有一條管道連著。
除非……秦琴說謊?或者黃宗盛在游樂場停下來只是接頭,把小文交給那個幕后老板?
這兩個可怕的念頭立刻把盧振宇驚出了一身冷汗,尤其是后一個。
不過轉(zhuǎn)念一想,秦琴不太可能說謊,畢竟她當初一身污泥從防空洞爬出來的時候,是被值班人員發(fā)現(xiàn)然后報警的,隨后警察又跟著她進去找了好長時間,這個不太可能有假。
至于黃宗盛在游樂場干什么,盧振宇覺得也不太可能只是見個面,交個“貨”,那樣幾分鐘就能搞定,不可能耽擱一個小時之久,最大的可能,就是黃宗盛扛著個大活人進了秘密巢穴,又得在里面做一些起碼的安頓,這樣的話,一個小時還是很緊張的。
打定了主意,盧振宇起身問道:“錢主任,這個官網(wǎng)改造工程是哪里做的?”
“哦,”錢主任翻了一下圖紙封面,想起來了,“省建筑設(shè)計院出的設(shè)計,金天鵝建筑工程公司做的施工。”
盧振宇很是意外:“怎么,金天鵝做的施工?”
“是啊,怎么了?”錢主任有些奇怪地看著他。
盧振宇掩飾地點點頭:“沒什么,就是有點奇怪,金天鵝不是做房地產(chǎn)開發(fā)的么?怎么也做這個?”
錢主任心說,那還不是金天鵝給領(lǐng)導(dǎo)上的供最多?
但嘴上可不能這么說,他呵呵笑道:“金天鵝主要做房地產(chǎn),但是金天鵝地產(chǎn)下面還有個建筑子公司,施工能力還是很強的。人家連那些大型建筑都能做,在防空洞里重新跑個管子,那還不跟玩兒似的。”
從省人防出來,盧振宇掏出手機,猶豫著給誰打電話,陸剛?許家豪?還是李晗?
沒想到,防空洞里邊的管道工程是小文自己家的公司做的,要是小文還在的話,那到公司查圖紙就是一句話的事,現(xiàn)在小文被綁架了,許家豪是恨死自己了,估計小文家里人也都差不多,現(xiàn)在去求助屬于找難看。
陸剛呢?要是以前,估計也就是一句話的事兒,現(xiàn)在么……哎,也難說了。看來最保險的就是打給李晗,讓她以警方名義出面要圖紙了。
正要撥號,盧振宇突然想起一個人來——上次玩無人機監(jiān)視主播別墅的時候,不是順道在水庫里救起了一個屌絲男么?那小子不就是金天鵝的么?好像還是在工程部,在醫(yī)院里張哥還跟他聊得一個熱乎,他說他就在工程部檔案室管圖紙來著,最后走的時候還互相留了號碼……
縣官不如現(xiàn)管,那小子好像叫章松,對,直接找章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