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照金天鵝的公司章程規(guī)定,罷免公司董事需要召開股東大會,需超過發(fā)行股份半數(shù)的股東出席,并以出席股東三分之二的比例同意才能做出決議,對此役雙方似乎都成竹在胸,勝券在握。
定邦控股號稱民企殺手,深諳大魚吃小魚的訣竅,事前功夫做的詳盡無比,對于自己的獵物熟悉到不能再熟悉的程度。
金天鵝集團股份有限公司的前身是金天鵝商貿(mào)有限公司,創(chuàng)始人雖然是陸剛,但幕后的總設計師是蔡紅和蔡強的父親,陸剛的岳父,近江市物資局的最后一任局長。
在蔡局長的布局中,金天鵝的股份比例是這樣的,最大得持股人是物資局下屬金龍公司,持有31%的股份,而金龍公司是蔡家人把持的,等于蔡局長留給兒女的遺產(chǎn),陸剛個人占30%,許慶良占6%,王書記和鄧總各占5%,其他員工總共持股23%。
這是成立之初的劃分,十余年后,經(jīng)過陸剛和許慶良的操作,以及蔡強這個敗家子的揮霍,金龍公司的31%只剩下17%,這14%中有10%被陸剛收購,4%被許慶良收購,另外許慶良又從其他小股東手中收了1%的股份,所以目前的持股比例是蔡家17%,陸剛40%,許慶良11%,王鄧10%,其他22%。
定邦控股的主力是王鄧聯(lián)軍,又從小股東手里威逼利誘搞到了10%的表決權,現(xiàn)在手里有20%的籌碼,并不能形成壓倒優(yōu)勢,但定邦還有幾個撒手锏沒用,使出來就能扭轉乾坤。
李幼軍舉起手來,懶洋洋喊道:“表決之前,我想講兩句話。”
陸剛故作納悶狀:“您是哪位?金天鵝的股東里有您么?”
李幼軍從沙發(fā)上起身,走向主席臺,工作人員試圖阻止,定邦控股的人馬里負責安保的彪形大漢立刻上前推搡,氣氛頓時劍拔弩張起來。
陸剛從容淡定,擺擺手讓工作人員不要阻止李幼軍。
李幼軍上了臺,依然不摘墨鏡,哈哈笑著向陸剛伸出手,后者也伸出了右手,但是李幼軍突然把手收回,在自己的大油頭上抹了一把,陸剛并沒有任何尷尬的神情,笑笑把手放下了。
“陸總貴人多忘事,不記得我了?”李幼軍將墨鏡推到鼻梁上,瞪著兩只眼睛看著陸剛,“不記得也沒關系,馬上就又認識了,等這個會結束,我就是金天鵝的第一股東了。”
“那就等會議結束看吧。”陸剛依舊保持風度。
李幼軍拿起麥克風,喂喂兩聲試了音,干咳一聲道:“金天鵝的股東們,我是李幼軍,你們可能聽說過我的名字,對,我就是那個混世魔王李小軍,現(xiàn)在改名叫李幼軍了,我今天來,是代表一家很大的公司出面,來挽救你們,在陸總的帶領下,金天鵝連工資都發(fā)不起了,更別說分紅了,我保證,今天這個會議之后,金天鵝會有一個年富力強的領導者,一個更加年輕、有智慧、有魄力,有擔當?shù)念I董事會,在他的帶領下,大伙的日子那就是芝麻開花節(jié)節(jié)高!”
下面一片死寂,到場的股東都是陸剛的擁躉,自然不會給李幼軍鼓掌,他們對這位二十年前的惡少深惡痛疾,就連許家豪都有些難堪,但是他明白,李幼軍平時并不是這樣,李總故意擺出一副混混嘴臉,是為了在精神上打擊陸剛,激怒對手,他贏了江山還不夠,還要贏面子。
在場股東和他們所持有的表決權,都是經(jīng)過審核的,表決現(xiàn)在開始,音樂響起,是投票專用的百鳥朝鳳嗩吶曲,李幼軍聽了皺眉,怒喝一聲關掉,音樂戛然而止。
最先投票的是王勃和鄧世斌,兩位前金橋大市場的領導表情嚴肅氣勢洶洶,各自投下5張選票,代表10%的表決權贊同罷免陸剛。
接著是定邦控股控制的10%表決權,也投了贊成票。
只有百分之二十,是無法撼動陸剛地位的,李幼軍拍了拍巴掌說:“現(xiàn)在有請,神秘嘉賓出場!”
一個穿西裝的律師站了起來:“我代表蔡強先生的金龍公司投票,金龍公司持有金天鵝17%的股份,相應的投票權也是17%,我投贊成票,謝謝。”
一片嘩然,陸剛的小舅子居然倒戈了!小股東們交頭接耳起來,他們中有些人是騎墻派,估摸著定邦控股有備而來,連蔡強都反了,而且陸剛也和蔡紅離婚了,那么陸總手上的股份肯定縮水,支持他恐怕有點危險,不如臨陣反水,投個贊成票試試。
“感謝蔡強先生的信任!”李幼軍帶頭鼓掌,下面只有他的馬仔們跟著拍巴掌。
“氣氛不夠熱烈,投下一個就熱烈了。”李幼軍意味深長的看了一眼陸剛。
“家豪,你來投。”陸剛向許家豪投去信任的一瞥。
許家豪手上有一份公證過的文件,他能代表父親許慶良投出11%份額的票數(shù),目前贊成票是37%,加上許家的11%,就是51%!雖然尚不能達到絕對控股的比例,但是已經(jīng)有了相對控制權,即便不能在這次大會上罷免陸剛,也可以在董事會上架空他了。
“有請家豪總閃亮登場。”李幼軍再次起身鼓掌。
許家豪深吸一口氣,站了起來,按說約定,他會是下一屆金天鵝董事長,所以他不能站在臺下投票,他要和大佬們一樣,站在臺上先發(fā)表一下感慨,然后再行使表決權。
幾百雙眼睛注視下,金天鵝的第二代俊杰許家豪登上了主席臺,與李幼軍的霸氣乖張不同,他非常低調(diào)謙遜,先向陸剛深深鞠躬,再向臺下股東們深深一躬,下面一片掌聲,小股東們對于許家豪的印象都不差,這小伙子辦事能力很強,也很會做人,比陸剛的兒子強太多了。
“在場的,都是我的叔叔大爺們,我是晚輩,本來不該輪到我說話,但是命運把我推到這個位置,我就只能肩負起責任來,有一句詩很能表達此刻我的心情,茍利國家生死以,豈因禍福避趨之,我,許家豪,經(jīng)過了認真慎重的考慮,為了金天鵝的未來,為了股東們的權益,也為了金天鵝三千余名員工和他們的家屬的生計,我選擇投贊成票。”
臺下一片嘩然,許家豪不是陸剛的干兒子么,他居然都叛變了,大勢已去,大勢已去。
李幼軍向許家豪伸出手,后者沒有去握,保持了清高的態(tài)度,以顯示他是為了金天鵝而忍辱負重,而不是為了個人的欲望叛變。
“家豪,你應該和我商量一下的。”陸剛輕聲說道,帶著長輩對孩子的責備,而不是背叛后的憤怒。
許家豪沉痛的一低頭:“干爹,對不起了。”然后坦然面對臺下。
現(xiàn)在有51%的股份表決贊同罷免陸剛,尚沒達到滿足票數(shù),扳倒陸剛需要三分之二的選票,這幾乎無法滿足,因為陸剛本人就持有40%的股份。
小股東們見風使舵,紛紛投票贊同罷免陸剛,當然也有幾個真正的老兄弟,義無反顧的投了反對票,但杯水車薪,陸系大勢已去。
事到如今,大家心里都有數(shù)了,許家豪是內(nèi)鬼,他的叛變給了陸剛致命一擊,再加上前面的許慶良車禍案和陸剛離婚案,是是非非,恩怨情仇,富人的生活搞不懂啊。
對于小股東來說,誰當家都一個樣,只要年年分紅就行。
李幼軍憐憫的看了看陸剛,笑道:“陸總,眾叛親離的滋味怎么樣?”
陸剛很有風度的笑了笑。
“還笑,待會讓你哭都哭不出來!”李幼軍變了臉色惡狠狠道。
忽然臺下有人站起來喊道:“許家豪的投票無效!”
李幼軍拍案而起:“誰他媽胡扯呢!”
所有的眼光都聚焦在一個女子身上,這人居然是站在許家豪陣營中,有人認出她是金天鵝法務部的章榕,據(jù)說是許大少的曖昧女友,后宮之一,怎么也臨陣倒戈了,今天這是咋回事啊,唱戲么,小股東們開始后悔,早知道該帶瓜子來嗑的,一邊嗑一邊看熱鬧多好。
章榕毫不畏懼,別看她瘦小,聲音高亢無比。
“許家豪的委托書是偽造的,許慶良已經(jīng)昏迷,不可能委托他代表投票,這一部分股份表決無效!”
11%可是一支決定性的力量,許家的這部分股份倒向定邦,那李幼軍手上就有51%,反之,李幼軍就只能鎩羽而歸了。
“你說無效就無效?憑什么?法律文件在這兒,白紙黑字還有紅手印,哦對了,還有公證員錄像,你怎么能紅口白牙說是假的呢?有異議可以申請司法鑒定嘛。”李幼軍神氣活現(xiàn)的在臺上踱著步子,對這一幕似乎早有預料。
“章榕,你!”許家豪一副被出賣的表情。此時他不好說什么,也不需要說什么,許慶良是他的父親,就算按照繼承權來說,他也有相應比例的股份,所以委托書是真的也好,假的也罷,對于大局無礙。
“許家豪,別以為你有幾個臭錢就能收買我的靈魂,我念了四年法律本科,讀了兩年研究生,不是為了助紂為虐的,我是金天鵝的法務,不是你的私人律師,我敢為我的發(fā)言負法律責任,你敢么?”章榕凜然而立,與許家豪遙望對峙,不落下風。
“榕姐,你干啥呢!”林小斌恨不得撲上去捂住章榕的嘴,但這個場合他不敢亂動,他就干點偷雞摸狗的事兒還行,大場面鎮(zhèn)不住。
角落里的盧振宇站了起來,他看了半天戲了,覺得自己該出場了。
“啪啪啪”掌聲回蕩在會場中,是盧振宇在為章榕鼓掌,許家豪這才發(fā)現(xiàn)眼中釘居然也在,正要喊人趕他出去,卻看到了盧振宇脖子上的媒體胸牌,只能壓著怒氣,做紳士狀。
“許家豪,章榕問你話呢,你敢為你的話負責么?”盧振宇高聲喝問,振聾發(fā)聵,小股東們心說今天怎么一個比一個嗓門大啊。
許家豪也不用麥克風,站在臺上回應道:“我當然敢,我許家豪行得正站得直,委托書是我們家的私事,沒有必要向你們匯報吧,我父親將表決權委托給我難道很不正常么?我倒想請問章榕和你盧振宇,我許家的表決權,不委托給我這個合法的繼承人,難道委托給你?”
盧振宇說道:“你口才再好聲音再大也沒用,因為……正主兒還在呢!”
他手一指,會場的側門打開,古蘭丹姆推著輪椅,文訥陪在旁邊,坐在輪椅上的正是許慶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