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凌國貴妃麼?雙手背在身後,隱身於樹叢裡的玉面男子雙眸一片深邃。|miaobige.com|
“走吧!”半晌,他擡步走出了樹叢。
看著他前往的方向,青袍人面上露出一絲疑惑,“主子,這不是回去的路。”
“我知道。”玉面人淡淡的說道,腳步?jīng)]有半分停頓。
“可……”青袍人思及他們這次的目的,不由開口道:“主子,再過三日就是除夕了,您得儘快趕回去,不然那邊不好交代啊!”
“無事,我自有分寸。”玉面人這樣一說,青袍客不敢吭聲了,他知道主子一旦決定的事情,他們這些隨從跟本無從更改。
“那屬下讓影六回去安排一二。”青袍人想了想,又道。
“嗯!”玉面人只輕輕嗯了一聲,就不再開口。
青袍人見他點頭,擡手招來後面跟隨的影六,吩咐了幾句,影六點了點頭,身形一閃,飛身離去了。
再說娉婷這邊,來時他們一行是六人,可如今卻只剩了三人,阿良阿奇都死了,連琉璃也沒了,阿武情緒低落的在前面趕車,車廂內(nèi),經(jīng)過那驚險的一幕,念兒受了驚嚇,這會兒窩在娉婷懷裡一聲不吭,娉婷也有些思緒不寧,這會兒正想著事情,母子兩依偎在一起,默然無語。
經(jīng)過路上的耽擱,阿武趕車的速度快了許多,而且怕路上再遭遇暗殺,娉婷讓阿武把警惕性提到最高,也許是蕭雅兒太過自信,以爲安排兩幫人劫殺他們必會成功,接下來的路程,娉婷等人再也未遇到暗殺之事。
一路平安的來到了清風崖,已是除夕當日的早上了,阿武將馬車停好,等娉婷與念兒下了馬車之後,他就退得遠遠的,來之前皇上叮囑過他,在保證貴妃娘娘與小皇子的安全前,不要去管貴妃娘娘做的任何事情,阿武是個耿直的性子,皇上讓他不要管,他心想必是不能讓他知道的事情,所以他儘量避開,只注意著周圍的動靜,以防再次發(fā)生什麼事情。
娉婷下了馬車之後,一手提著籃子,一手牽著念兒,慢慢地,一步步走到當初雲(yún)洛墜崖的地方。
這個地方她每年今天都會來,可每一次來的心境都一樣,心痛欲裂,這一次也不例外,還沒走到那個地方,僅僅只是看到崖邊突出的一塊,她就幾乎提不動腳步。
五年前的那一幕又出現(xiàn)在腦子裡,雲(yún)齊拍出一掌,雲(yún)洛的身子在空中一晃,如斷翅的蝴蝶般直直跌入懸崖,那一刻,她甚至沒看清他最後的神色,是痛苦,是不捨,還是不甘……
腳下如灌了鉛般,娉婷緊緊拉著念兒的手,一步一步朝前走。
被她手上的力道弄疼了,念兒扁了扁嘴,卻沒有哭,只是小心翼翼的看了一眼娉婷,輕聲開口道:“孃親,您怎麼了?”
小小的聲音傳到娉婷耳中,看到念兒皺的緊緊的眉頭,她猛得一驚,放鬆了手上的力道,“孃親沒事!”
這一說話功夫,已走到了懸崖邊上突出的那一塊地方,娉婷站住了腳步,心底的情緒涌了上來,身子也有些抑制不住的顫抖。
雲(yún)洛,我又來看你了,你還好嗎?
“孃親……”念兒喚她,一張小臉上滿是擔憂之色。
“念兒!”娉婷放下手中的籃子,蹲下身子,目光與念兒平視,抓著他的小手,娉婷扯了扯嘴角,卻發(fā)現(xiàn)笑不出來,只好作罷,“念兒,你知道這是什麼地方嗎?”
念兒看了一圈周圍,發(fā)現(xiàn)幾步之外就是萬丈深淵,寒風呼嘯的聲音傳來,有如人的嗚咽聲,他不禁害怕的往娉婷身上縮了縮,小臉上也帶了一些驚色,“孃親,這是哪裡?”
“清風崖!”娉婷輕輕啓口,地上有厚厚的積雪,娉婷從籃子裡拿了個小軟墊出來,放到地上,然後將念兒拉到身前,道:“念兒,來,跪到這裡來。”
“孃親!”念兒不清楚孃親的用意,這裡是懸崖邊上啊,孃親爲何讓他跪在這裡,雖有疑惑,但念兒還是聽話的跪了下來。
見他跪好,娉婷把放在籃子裡的包袱拿了出來,打開,全是她親手做的衣服,只有兩色,月白和青色。
她清楚的記得雲(yún)洛的喜好,他跟她一樣,偏愛白色,平時著白色衣裳的時候較多,除了白色,他還喜歡青色,以前在一起時,娉婷從來沒給他做過一件衣服,他逝去的這五年,她卻親手爲他做了很多,春夏秋冬皆有,每年的今天,她會挑上自認爲最滿意的幾套過來燒給他,雖然活著時,他從沒穿過她做的衣服,那希望他在地底下,能穿上她燒給他的衣服。
“雲(yún)洛,今天是你的忌日,從那日到今天,已是第五個年頭了,你還好嗎?”娉婷燒著衣服,低低開口說道。
“洛,我來看你!”娉婷上前幾步,走到崖邊,眼裡滑下兩行清淚,滴落到無底深淵。
“洛,五年了,我還好好的活著,爲了父親的遺言,也爲了我們的孩子,但更多的卻是爲了你,洛,你知道嗎?我有了我們的孩子,他已經(jīng)四歲了。”
“你出事前不知道我懷了你的孩子吧!他是個男孩,我給他取了小名,叫念兒,大名我想等你取,可是你爲什麼不在了呢?”淚水模糊了臉,很快又被冷風吹乾。
“洛,這五年來,我一直呆在東凌皇宮,做著那名義上的陸貴妃,你不會怪我吧!雖然我是雲(yún)齊名義上的貴妃,可我沒有對不起你喲!我從來沒讓他碰過我,因爲除了你,我再也接受不了別的男人了。”娉婷臉角含淚,喃喃說道。
“洛,我們的念兒很懂事,也很聰明,他長得真像你啊!那小鼻子小眼睛,活脫脫就是你的翻版,你說,如果讓東凌的文武百官,知道他們唯一的小皇子,是前朝王爺?shù)墓茄麄儠觞N辦呢?”
“五年了,洛,我過得好辛苦,我想你了,真的好想好想。”
“洛,怎麼辦呢?這麼多年過去了,我對你的思念越來越強烈,每當夜深人靜,我整夜思念著你,夜不能寐,看著身側(cè)空蕩蕩的,心裡好痛好痛。”
“洛,還記得我們在落日庵的相見嗎?你被我的琴音吸引,我彈得是桃花嘆,你從來沒告訴過我,桃花嘆是你寫的曲,我現(xiàn)在知道了,可沒了你,我決定再也不撫琴。”
“今年我去泉安給爹祭拜了,我讓念兒給他外公磕了頭,我想爹一定很喜歡念兒,洛,我想明年把爹的屍骨移回桃花塢與孃親合葬,這本來是我們夫妻倆的事,可洛,你爲什麼就不在了呢!”臉上的神情無靜無波,唯有眼睛裡的悲痛那麼濃烈,周身散發(fā)的悲傷氣息,讓她看起來是那麼的蕭瑟。
不遠處,隱身於某處的玉面人神情微動,知曉了娉婷的身份,他一路跟隨而來,卻看到了這一幕,不,應(yīng)該是說聽到了這一幕,雖然娉婷的聲音很低,但以他的功夫,完全是把她的話聽了個清清楚楚,而這一聽,卻讓他發(fā)現(xiàn),原來,這位東凌貴妃與東凌皇上是這麼一種關(guān)係,名義上的夫妻,還有,雲(yún)洛,是她現(xiàn)在祭拜之人麼,原來竟已經(jīng)不在人世了,看來她很愛他,想到那會她把他認錯成了那雲(yún)洛,不知怎麼的,他心裡竟涌起一些異樣的情緒,很陌生,卻讓他驚了一驚。
壓下心頭的異樣情緒,他看著懸崖邊上那抹纖細的身影,彷彿風一吹就能倒,可她卻那麼筆直的站著,看上去那樣的堅強,可卻讓他無端感覺心底抽了一下。
微微蹙了眉,他一動不動的聽著她的聲音繼續(xù)傳來。
“上天一直在捉弄我們,當你喜歡我的時候,我不喜歡你,當你愛上我的時候,我喜歡上你,而當我愛上你的時候,洛,你又在哪裡?”女子立在深愛男人墜落的懸崖邊上喃喃自語,往日的一幕幕閃過眼前。
“我不喜歡你,我也不做任何人的替身。”
當時,她是這樣對他說的吧!那時她的一顆心放在了別的男人身上,三言兩語,就將他傷的體無完膚,現(xiàn)在想想,心裡真爲他感到疼痛。
“洛,當初我說不做任何人的替身,原來那個任何人就是我,你愛了我那麼多年,怎麼就忍心丟下我,就這樣去了。”滾燙的淚水沿臉頰而下,眼前一片模糊,她眨了眨眼睛,又道:“洛,你上輩子是不是欠了我好多債,以至於這一輩子爲了我,三番兩次冒險,好幾次差點丟了性命!既然你要還債,可爲何又要中途退縮呢!”
“洛,我曾經(jīng)想,我們會一起攜手,白頭偕老,等到了滿臉皺紋的時候,彼此相視而笑,這就是我最大的幸福。”她臉上的神情悲慼而絕望,“可是,你把我的幸福摧毀了,沒了你,我永遠都不會有幸福。”
“雲(yún)洛,你還我的幸福啊!”娉婷的聲音淒厲而哀傷,“你還我幸福來啊!”
她話語裡濃濃的悲傷,讓玉面人心裡涌起難言的情緒,手也不禁緊握在了一起,渾身緊繃,腦子裡她淒厲而哀傷的聲音久久迴盪,頭突然痛了起來,他狠狠閉上眼睛,半晌再睜開,又恢復(fù)了之前的平靜。
“孃親!”念兒不知什麼時候走到了她身邊,拉著她的衣角,擔心的喚道。
看到她和雲(yún)洛的孩子,娉婷猛得把念兒摟到懷裡,號啕大哭起來,“念兒,我的孩子!”
似乎從來沒見過孃親這副樣子,念兒先是被嚇了一跳,隨即就被娉婷的情緒所感染,眼晴裡也流下眼淚來,“孃親,嗚嗚……”
母子兩人抱頭痛苦,不知過了多久,還是娉婷先止了眼淚,她掏出隨身攜帶的手帕給念兒擦乾了眼淚,然後拉著他跪到軟墊上,“來,念兒,給你爹磕頭。”
“爹?”念兒紅著眼睛呆住,“孃親,念兒的父皇不是在皇宮麼?”
“念兒,皇宮裡的那位你可以叫父皇,可是你親爹……”娉婷頓了頓語氣,垂眉斂下眼裡的黯然之色,“念兒,你聽孃親說,皇宮裡那位並不是你真的親爹,你爹他……他已經(jīng)不在人世了。”
“孃親……”念兒被娉婷的話弄糊塗了,皇宮裡的那位父皇不是親爹,那誰是他親爹。
“你還沒有出生的時候,你爹他……掉到這下面去了。”娉婷神色黯然的指著懸崖底下,“念兒,這是孃親第一次帶你來祭拜他,他一定會開心的,來,給他磕個頭,告訴他,你和孃親想他了。”
雖然心裡還有很疑惑,但念兒還是聽話的磕了頭,聲音軟軟的說道:“爹爹,念兒給您磕頭了,孃親和念兒好想你。”
童稚的聲音消散在風裡,藏身暗處的玉面人卻心裡一窒,彷彿心電感應(yīng)似的,心裡砰砰的跳起來,彷彿那軟軟的聲音喚的是他,可他明明不認識這陸貴妃和她的孩子啊!爲什麼會有這種感覺呢?真是奇怪。
“洛,這就是我們的孩子,像你吧?很聰明懂事對不對?”娉婷牽著念兒的小手,輕聲說道。
寒風冷峭,懸崖邊上立著的一大一小,如雪中雕像,定格在了某人深邃的眼眸,從此,難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