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雲謙一目望過去,眼中溫柔的眸光映下慕容筱雲的一臉失落。
他的心,跟著跌入谷底,卻依舊迎著溫和的笑意,輕聲問道:“近日可好?”
慕容筱雲滿懷希望地以爲是杜雲沐,見了杜雲謙後難免覺得極爲落寞,強自笑道:“我很好。這麼晚了,二哥是怎麼進來的?”
杜雲謙望了望高處的琉璃屋檐,遙遠可見貧脊上的騎鳳仙人與各種走獸,輕輕笑道:“從那裡來的。筱雲放心,二哥的輕功還算可以,不會讓人探去了,給你落下話柄。”
慕容筱雲只覺心中愧疚,急忙搖頭,“二哥,我不是那個意思。你能來看我,我已經很高興了,又怎麼會怪你呢。”
杜雲謙心中一喜,不禁問道:“你真的很高興?”
慕容筱雲輕輕點頭,“筱雲不敢說無時無刻都在思念著二哥,卻對二哥是時常掛念著的。總會想二哥過得好與否,是否找到了稱心如意的姑娘。也不知二哥身邊有沒有貼心的人。”她望向杜雲謙,話中有話,那麼清楚地表述著自己的內心,也那麼清楚地分清了她與他之間的距離。
有倒是給不了他幸福,就該狠狠地斷了他的念想。
所以,慕容筱雲笑著補充道:“二哥,皇城的大家閨秀多了是了,怎不見你遇上一個中意的?肯定有許多的女子對二哥頗爲動心吧?若是遇見好的,二哥可千萬別錯過了。”
杜雲謙隱忍著心中的鈍痛,深深地望著慕容筱雲,輕輕點頭,“好,二哥若是遇見了好女子,一定不會錯過,也不會讓筱雲擔心。”
那個好女子,他是早已經遇上了。他把她放在胸前的最深處,深深地埋在自己的骨血裡頭,永不抹滅。即使是她一二再再二三地暗示他她已心有所屬,不能跟他連理相結,他依舊情深如此,越來越深地把她埋在自己的心裡,任憑世事風霜,依舊雷打不動。望著慕容筱雲那張依舊乾淨的臉,望著她那雙清澈無比的眼睛,他的心更加篤定了,輕輕笑道:“二哥會懂得珍惜的。”
一句話,既安慰了慕容筱雲的心,也表明了他的心跡。
只是,她會不會懂?
他不知。
管她知與否,他堅持自己吧,這種堅守也應該是幸福的,總比以往的那些日子沒有任何目的,只知道報仇復國要來得強。心裡滿滿地裝著一個人,那是一件多麼幸福的事。
想到此,杜雲謙的笑容就更爲動容了,視線輕柔似水地從她身上掠過,望向身前的一池碧水又說:“池中的荷花開得真好看。”
慕容筱雲同樣望向一池的荷花,銀灼灼的月光之下更爲突顯荷花的出淤泥而不染。她卻不以爲然地笑了,“其實還是野菊花比較好看。荷花雖然清高,卻開得太過張揚了,美得有些眩目。若是院子裡能有一簇一簇清苦香味的野菊花,那才叫好看呢。一目望去,是一片又一片的黃,你一閉上眼睛就仿似身在了田野間,多麼自由和神往啊。”
杜雲謙隨著慕容筱雲的訴說,仿似真的身臨其境,有種在山野之間心神寧往的感覺,不由跟著舒了心,“筱雲若是喜歡野菊花,那二哥從宮外給你移幾株到承乾宮來栽植可好?”
慕容筱雲臉上的笑容一僵,輕輕搖頭道:“謝謝二哥,這野菊花本就應該長在山野之間,若是移植到了這紅牆綠瓦的皇宮中,它會死掉的。”
就好比是她自己,本
是嚮往自由的,卻因爲心愛的男人而留在了殘酷的皇宮中,她也如同是死掉了一般。
她眸色悠遠地望清輝似霜的天邊,唏噓地嘆道:“我想,終有一天我會見到滿山的野菊花的。”
她好像預見了自己的未來,那樣蒼茫而又淒涼的未來,明知下場悽慘,卻還是忍不住要繼續去愛。
她這樣,到底是癡還是傻呢?
銀盤掛在上空,蒼穹一片清輝,朵朵白雲明朗地穿插其中。
而她的心,卻是那般的陰霾不堪。
杜雲謙仿似看穿了她的心思,思索良久,小心翼翼地安慰道:“筱雲,皇上他是怕母后害了雪貴妃的性命,纔不得不以封她爲貴妃爲由而救下她來。其實皇上的心裡,真正愛著的人是你。你也知道,爲了你他寧願犧牲自己的性命。”
慕容筱雲強自笑道:“二哥,你怎麼又來安慰我了。姐姐本來就是雲沐最初愛的女人,他對她餘情未了那是人之常情。更何況,皇帝本該三宮六院,他封別人爲貴妃,倒不如封了姐姐。好歹姐姐是筱雲的自家中人。放心啦,我既然選擇了留在皇宮,這些事情還是能理解和看明白的。二哥不必再爲我勞心費神了。難得二哥深夜來一趟承乾宮,我們不聊這個了,聊聊別的吧。”
杜雲謙輕笑著點頭,又聽慕容筱雲歡快地說道:“皇宮雖然壓抑了一些,可是好歹是皇家住的地方,到處都金碧輝煌的。多少人用盡心思還住不進來呢。我能這麼容易地就久居在了承乾宮,應該算是一種福氣吧。”
杜雲謙什麼也不說,只默默地聽著她一聲接著一聲地說自己幸運,說自己知足。其實他心裡明白,這些金風玉露與烈火烹油恰恰是她最厭倦的。他心裡堵得慌,爲她的樂觀,爲她的執著而難過,那眸光不由地更輕地落在她的身上,恨不得自己能化身爲觀音菩薩把她從苦難當中解救出來。
可是,她的心真的像是磐石一樣,一旦住著一個男人,別的男人就再也擠不進去了。除非,那個在她心裡的男人深深地傷害了她,她纔會死心。可是那樣的結局是杜雲謙不想看到的。他只想她是幸福的,不想她受到任何任何的傷害。
然......
有哪個帝王會永世只寵一個女子呢?
慕容筱雲今後的路,該有多麼艱難?
杜雲謙不敢想象,深深地望著她滿臉的單純,心中更爲鈍痛,“筱雲,這些日子我去慕容府看過你娘了。她的傷基本都癒合了,在府中也破受大夫人照顧。只是怕前朝雪夫人被皇上封爲了貴妃,慕容府中的人會因此而囂張起來。人心隔著肚皮,誰也不知道平日裡待你的好是真是假。不過你放心,你娘那邊我會照看著的。若是大夫人因爲雪貴妃得了新寵而爲難你娘,我會暗中相助的。”
“我正擔心我娘呢。大夫人她向來見風使舵,若是我在宮中在出什麼差子,我娘必定會跟著受到牽連。二哥,難爲你了......”她一想到府上的母親,就不由的憂心忡忡
慕容筱雪本就是前朝的妃嬪,如今一下子被杜雲沐封成了貴妃,那慕容府的大夫人不立馬跟撿了黃金似的,肯定又要開始耀武揚威了。貴妃可是一品妃嬪,雖然等級在夫人之下,她也更是皇上冊封的與皇后平座的花蕊夫人。可是這個戴罪的前朝雪夫人立馬從一個罪人變成了當朝貴妃,那慕容大夫人不知道會有多麼沾沾自喜。
說不定,大夫人還在籌謀著怎麼讓她的女兒當上皇后呢。
這對母親佟姿是個極大的威脅,讓慕容筱雲想著就覺得可怕,她不由無比真誠地望向杜雲謙,拜託道:“二哥,筱雲不能自由出宮,我娘就拜託給你了。她若是遇上了什麼難處,麻煩二哥及時告知筱雲。”
杜雲謙眸光一愣,不悅道:“有什麼好拜託的。我是你二哥,當然會照顧好佟夫人。你莫要再說什麼難爲拜託的,否則二哥要生氣了。”
慕容筱雲擡頭望向杜雲謙,眼中動容,心中愧疚,雙眸不由地染上霧氣,喃喃道:“二哥......”若是有來世,筱雲一定好好報答你。後面的這句話她不敢說出來,怕說出來後又給杜雲謙帶來沒有希望的希望,所以吞了回去,淚水就那樣情不自禁地嘩嘩而落。
杜雲謙一陣好笑,屈指輕拂過她的臉笑道:“傻丫頭,這有什麼好哭的......”
慕容筱雲哭笑著道:“二哥,筱雲能遇上你真的很開心。我是開心的,開心的......”
景陽宮中,昭儀娘娘滿臉歡喜,腮邊的紅潤跟三月的桃花一樣燦漫。即使是她知道皇帝今夜陪她用膳,完全是因爲雲太后所逼。
只要皇帝在她身邊,肯把時間分一絲一毫給她,她就覺得滿足了,“皇上,天色不早了,用不用臣妾爲你準備熱水沐浴。”杜雲君自稱臣妾的時候,腮邊即刻飛霞般地潮紅起來,她不由害羞地低了頭。
杜雲沐的眸光輕輕從她身上掃過,望向立柱前的宮女和太監,不急不徐地吩咐道:“你們選退下去。”
聽天子如此一說,杜雲君將頭垂得更低,想到五月二十那晚的一夜、歡、愛,她的心不由地跟著慌亂起來,卻不敢讓天子揣測出她的心思,只好垂著頭小心翼翼地呼吸著,卻聽天子語氣平緩地說道:“雲君,你的心思朕明白。朕今夜陪你再喝一杯交杯酒。”說著,就提著金鑄的酒壺往翠玉杯中滿上香醇的美酒,緩緩遞給她又道:“來,這一杯酒是因爲朕承認了你是朕的妃子而乾的。你放心,日後朕會經常來景陽宮陪你。只是,朕希望你永遠是那個善良的雲君,不要做出傷害朕和傷害你雲姐姐的事來。來,幹了......”
雲君不由擡頭,眸光卻黯淡得很,心中更是酸楚。
天子挑了挑眉,緩緩笑道:“怎麼,難道雲君還怕朕往酒裡下了什麼毒物不可?”
雲君的眸光不由地開始慌亂起來,本想解釋一二,卻發現自己怎麼解釋都將於事無補。她又能解釋什麼呢,那晚若不是他喝了她的酒,又怎麼會錯把她當成了雲姐姐而讓她侍寢呢?
她緩緩地接過酒,與天子交杯之後一飲而盡,很想說些什麼,卻什麼出說不出。
杜雲沐擱下翠玉的酒杯,撞出一聲清脆的響起蕩在雲君的心裡,讓她更爲緊張。他滿意地笑道:“好了,天色不早了,朕今晚還要回乾清宮處理政事。明晚再來陪你,你先歇息吧。”語音未落,人已經起身邁步。
雲君急忙起身驚呼,“皇上......”
杜雲沐沒有回頭,正聲說道:“放心,朕出了你景陽宮的門,哪個宮也不去,只回乾清宮。”
杜雲君無話可說,看著天子走遠,招來了已經正式成爲她宮中宮女的婉魚厲聲吩咐道:“你去看看,皇上是否是真的回了乾清宮,別讓他發現了,躲遠一點。”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