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場小雨過后的清晨,屋檐上的青瀝瓦在一滴一滴的滴答著殘存的雨水,仿佛在暗示著昨夜的那一夜風雨。
楚辭躺在床上悠悠的醒來。
“啊!”他驚叫一聲,一記拳頭突然猛烈的先前砸去。
“轟隆~”一聲,那記拳頭雖然沒有直接砸在床上,但是里面所蘊含的威力卻是實打實的把楚辭睡著的床轟爛的。
由此看來,剛剛醒轉過來的楚辭,他的戰斗本能還以為是在和那個血氣外冒,登臨點神魂的大胖子在戰斗呢!
聽見房間里的聲響,一道中氣十足的聲音從房間外面傳了進來。
“哈哈!辭兒,你醒啦!”
外面說話的那人,幾個跨步就到了楚辭房間的門前,開始聽著聲音本以為是一個彪形大漢,可是進來了仔細一看,卻是一個面貌普普通的小老頭,他佝僂著背,一頭雪白的頭發在頭上隨意的綰了一個道髻就算了事,雙手悠閑的背在后背,要不是瞧他那一副滿臉的紅光,初次見他的人一定會認為他只是一個弱不禁風的普通老頭罷了。
可是偏偏是這看起來不顯眼的普通老頭在十四年前,手中抱著一個還是嬰兒的楚辭,初來祈海城,便干了一件舉城皆驚的事情,而這件事情可以說讓整個祈海城都記住了他的名字。這也是為什么祈海川的馬夫賀老會尊稱這老頭一聲,“楚老先生”。
而他對著外面的自我介紹也頗為奇怪,清一色的都是四個字:“姓楚無名”。
這令所有人都不知道他真正的名字,包括楚辭也不知道。所以我們暫且稱呼他為楚老頭吧。
十四年前,剛剛來到城中的楚老頭,走在東城大街上,恰好迎面碰上了當時還是祈海城第一順位繼承人的祈海無良,據當時在場的人回憶,這個老頭看見祈海無良的時候,二話不說,指著祈海無良的鼻子就直接的說了一句:“你有病!”
“你TM的才有病!”
這不僅僅把當時正準備好好過路的祈海無良整懵逼了,更是連祈海無良周圍跟隨的仆從也整懵逼了。
相信不止是祈海無良等人,無論換作誰誰都會懵逼,試想一下,當你好好走你的路的時候,突然有個人指著你的鼻子說你有病,哪怕你真的有病,但是你會相信他是一個高人嗎?肯定不會!
那么祈海無良當時心里也是這樣想的,你丫誰呀?再亂說話小心我揍你。
不過,當時已是而立之年的祈海無良,又是祈海城第一順位繼承人,祈海無良耐著性子,對著面前的老頭一禮節性的抱拳,說道:“不知道,這位老先生有何指教?”
其實,在祈海無良的心里,早就把眼前的老頭子當做是一個神棍了,這一句“指教”都是為了在眾目睽睽之下做個“禮賢下士”的面子,免得以后都沒有名士悍將投靠在他的麾下,他當時就打算著,只要這老頭再說一句廢話,立馬就叫人把這家伙綁起來,掛在城門口三天三夜。
好讓這眾人知道,我祈海某人雖然登位在即,需要良將賢士,但是也不是隨隨便便來個阿貓阿狗就能忽悠的住的。
可是接下來發生的事,注定了要讓祈海無良打個空算盤。
只見那楚老頭面對著祈海無良的詢問顯得毫不在意的樣子,恰巧此時還在襁褓里面的楚辭又哭鬧了起來,“喲喲喲~我的小寶貝!”楚老頭在祈海無良的面前這樣肉麻的說道,聽得是祈海無良等人起的是一地的雞皮疙瘩。
“哎呦,不哭不哭,來爺爺給你變個小戲法!”楚老頭對著楚辭哄道。
“略略略!”一張鬼臉在楚老頭的臉上浮現了出來。
可是這難看的表情,把楚辭一嚇,哭的更加厲害了。
楚辭一哭,那楚老頭仿佛就忘了他正在干什么事情一般。完完全全的不理睬還在一邊等待著的祈海無良等人。
“蹦蹦蹦”一股手指關節活動的聲音從祈海無良的手上發了出來,在忍受了楚老頭哄楚辭的半刻鐘之后,那祈海無良顯然也是沒有了耐心,緊了緊手上的拳頭,就能看見手臂上的青筋暴起。
這毫無疑問,是積攢了滿值的怒氣啊!
“屌!管你是何方神圣!”祈海無良大手一揮,“來人啊,給我拿下他。”
話音一落,那祈海無良周圍的仆人就跟是打了雞血一般,提著刀,就往楚老頭的身上招呼而去。
好想是聽到了周圍的殺喊聲,那楚老頭似乎才反應過來,他旁邊還有這么一個人等著給人家解惑呢!
面對只有幾步距離的祈海家高手,楚老頭手上抱著楚辭,頭也沒回的說了一句話。
雖然這話,從他的口中說出來輕飄飄的,仿佛那語音再說的低一點,就會被四周的啥喊聲所淹沒。
但是落在祈海無良的耳中,卻若是驚天霹靂一般。
他的腦海中猶如狂風暴雨一般回蕩著這一句:
“神魂未名,天命猶記。”
在反應過來這句話的含義之后,祈海無良先是大驚,接著是渾身一震,他沒有想到自己最大的秘密居然被一個陌生的老頭一眼看穿。
此時他才記起了,他似乎命令自己的手下,去拿下這個聲音的主人。
“住手!”祈海無良大喝一聲,可是他這一吼才察覺到,開始離自己只有幾步之遠的楚老頭此刻已經消失在了場間。
“他去了哪?”“怎么消失的?”“誰看清楚了是怎么一回事?”
震驚的不止是祈海無良,還有他那些提著刀卻找不到人的手下。
“唉。”一聲嘆息從祈海無良的后背悄然響起。
“涔涔。”一股冷汗從祈海無良的后背直接冒了出來。
“前...前輩...”這一回,祈海無良知道自己真的是遇到高人了,能在這么多人的眼底下消失的悄然無息,出現也是同樣的悄然無息,他點神魂境界做不到,辟識海也做不到,至于問天命....
他慢慢的轉過頭,看見剛才的小老頭此時正抱著楚辭越走越遠。
只是耳邊還傳來了那老頭的一句話:“小老頭姓楚無名,初來貴地只希望止墨街有我的一處容身之所,另外今夜傍晚我在止墨街醫治你的病。”
“多謝前輩!”聽到楚老頭的話,祈海無良對著楚老頭的背影就是深深一拜。
從此之后,整個祈海城便都知道了在止墨街有一個不知深淺的老頭,他姓楚卻無名。
讓我們回到現在。
那楚辭聽見了楚老頭的聲音,在一堆木板中專了出來,抖了抖身上的灰塵,朝著楚老頭說道:“喂,老頭,你是多久回來的?”
聽見楚辭這么沒大沒小的稱呼自己為老頭,連一聲爺爺都不肯叫自己。
又想到自己這么一個老光棍,含辛茹苦,不辭勞累,一把鼻涕一把淚的把楚辭從小養到大,到頭來當初那個粘著自己一聲比一聲甜的叫自己爺爺的小孫子,現在竟然直接稱呼自己為老頭了!
念到此處,開始還在哈哈大笑的楚老頭就不禁悲從中來。
一雙老眼竟然開始泛起水花了!
對著楚辭的話簡直是充耳不聞,就那么一雙眼睛直勾勾的盯著楚辭,滿目愴然,真是好一雙水汪汪的大眼啊!
被楚老頭這么一盯!楚辭簡直就是極度受不了!他不過就是隨口叫了句老頭么?至于么?不過他也知道楚老頭這德行,于是咳了咳嗓子,提了提丹田,語正圓腔的叫了聲:“爺爺!”
“哎!我的乖孫子!”聽見楚辭叫了自己一聲爺爺后,剛才還一副悲傷的不能自已的楚老頭,立馬就換了人似的笑容滿面,對著楚辭說道:“爺爺我三天前趕回來的。”
“三天?”楚辭這時才知道原來自己昏迷了三天,又繼續說道,“對了,我明明記得我還在和那個胖子單挑來著,那胖子呢?”
“胖子?”楚老頭對楚辭說道,“那胖子早就跑了。”
“跑了?”
“對啊,最后還是我把你和祈海家的那個小子一起背到我們家里的呢!”
“那敢情你早就來了,躲在一邊看我被人打是不是啊!”這時楚辭才知道,原來那天晚上楚老頭早就在一邊看著呢!
“......”
“請注意重點!重點就是你被那胖子打昏迷了三天!”這楚老頭面對楚辭的問題先是一陣沉默,然后面不紅心不跳的眼觀鼻鼻觀心。但是從其那稍微閃爍迷離的雙眼里面可以看出來,他還是稍微心虛了一點。
畢竟那胖子當時是點神魂境界的強者,雖然是偽的。
這楚老頭這么心虛,其實是因為爺孫倆早有過約定,只要楚辭不是遇到了越境界的強者,哪怕楚辭是元氣一段碰到了元氣九段,那么楚老頭是不會替楚辭出頭的,楚辭就算遇到了天大的危機也只能自己承受。但是只要一遇到越境界強者,比如元氣段的楚辭,遇到了點神魂的胖子,那么這時候楚老頭就會替楚辭擋下,畢竟這樣的實力對比不再一個次元。
但是從這個約定立下的時候就沒有一次生過效,因為楚辭在西城拼殺的時候,有時運氣背會遇到點神魂境界的強者,在被點神魂境界強者追的滿城到處跑的時候,也沒見那個楚老頭出來救過一次!
每次傷痕累累,死里逃生的回到止墨街,楚辭只要是告訴楚老頭今天是被點神魂境界的人追殺了,那么楚老頭絕對會立馬出來表現自己的關愛之意。
他會馬上到廚房里面去,提了一把不值錢的小菜刀,站在楚辭的面前就是一陣兇神惡煞的樣子,揚言明天要把追殺楚辭的點神魂境要怎樣怎樣,可是等第二天楚辭去叫他的時候,這老小子早就不見了蹤影。
所以到了現在,楚辭顯然是不指望楚老頭這個不靠譜的“靠山”了。
在楚老頭這么多次的“關愛”之下,楚辭已經學會了不再依靠他人,哪怕這個人是自己的爺爺。
他明白,靠天,靠地,終究不如靠自己。
天是何其的高,與我何干?
地是何其的廣,又與我何干?
管他前面是窮山惡水,還是驚濤險阻,我自橫刀立前,劈風斬浪!
楚辭也同時明白,這就是自己的道心!
“那么,祈海川呢?”楚辭又對楚老頭問道。
“他沒事,被我醫好后,昨天就醒來了,問你情況怎么樣,我說你沒事,他就說他要回去告訴他爹一聲,過幾天再來看你,就先回去了。”楚老頭答道。
“哦!”聽見楚老頭說吧祈海川的傷勢醫治好了,楚辭也就沒有過多的詢問,畢竟楚老頭雖然有點不靠譜,但是他的醫術楚辭還是挺服氣的。
“哎,等一等,你說我昏迷了幾天啊?”楚辭好像想起來什么了一般,對楚老頭問道。
“三天啊!”楚老頭耿直的回到道。
“操!”楚辭暗罵一聲,然后變向門外走去,邊走邊撤掉了自己身上的繃帶,嘴里還一直嘀咕著:“希望還趕得上。”
“哎,你去哪?”看見楚辭要走了,楚老頭伸出身子問道。
“西城。”楚辭頭也不回的回答道。
“好嘞!您慢走。”聽見楚辭是去西城,楚老頭臉上沒有一點擔憂的意思,甚至還笑著臉伸出手搖了兩下,仿佛是一個送客官出門的店小二一般。
待楚辭消失在了止墨街的盡頭,楚老頭收回了雙手,臉上也不見了那一幅玩世不恭的樣子,只是彎下腰開始收拾剛剛被楚辭弄爛了的床木板。
不過嘴里一直嘀咕著一句:
“當光明,栽種于黑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