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電話的傾訴我不知道中國電信和大不列顛電信到底掙了多少銀子,但是,我知道什么比銀子重要。在電話的另一端,是我的迷彩蝴蝶。漸漸的,我的心平靜了。
我不能不平靜,因為她在撫慰我年輕的劇烈跳動的心。
我不得不平靜,因為她在心疼我年輕的易于感傷的心。
漸漸的,我的心平靜了。我開始寫字,我知道,她會一直看下去。我還知道,她會生氣,因為我沒有休息。但是,我已經(jīng)顧不上這些了。因為我知道,我欠了誰的。我應(yīng)該還給誰。于是我就開始繼續(xù)自己的小說,繼續(xù)自己的青春,繼續(xù)自己的回憶。
哪怕像白天鵝歌盡而亡。因為,我的生命再一次不屬于我。屬于那些黝黑的消瘦的樸實的憨厚的臉。屬于那些白皙的漂亮的調(diào)皮的可愛的臉。屬于我的姐妹弟兄,屬于我們的青春歲月,屬于我們的迷彩色的往昔。我不得不寫,不能不寫。繼續(xù)寫,因為我的生命屬于我應(yīng)該紀(jì)念或者懷念的那些平凡的生命。
在我的抽屜里面放著一把刀,一把迷彩色帆布鞘的刀,一把黑色刀刃開口鋒利的粗壯的匕首上面有一個白色類似PUMA的產(chǎn)品標(biāo)志,鷹語的白色商標(biāo)“西班牙制造”等小字。這些都是可以一擦就掉的,但是我當(dāng)年就沒有舍得擦掉,是個難得的紀(jì)念,后來就更沒有擦掉,因為我不想再看見。
黑色的刀身沉甸甸猶如我的特戰(zhàn)青春。
白色的刃口冷冰冰猶如我的往昔心痛。
這把刀凝聚了我一段重要的往事。
其實我還是漏掉了自己的一點子往事沒有寫,就是我第一次出國參加特種兵訓(xùn)練營的事情。在那里我接觸了許多洋人特種兵哥們,當(dāng)然有一個從陌生甚至敵視到熟悉到稱兄道弟到過命交情的過程雖然我們是兄弟是過命的兄弟,但是心里都知道自己是軍人,兄弟歸兄弟,如果彼此發(fā)生戰(zhàn)爭我們就是敵人,先殺再說別的,頂多殺了你給你保存好尸體和遺物(對于特種部隊這個可能性都很少),逢到中國的清明節(jié)或者國外的復(fù)活節(jié)還是什么節(jié)我也不懂,所以不要在這個問題上跟我矯情去紀(jì)念一下子你,再黯然傷懷很多很多年。
僅此而已。
后來他們很多人還和我再次接觸過,當(dāng)然也是在國外那種特定的環(huán)境。
我們也是兄弟,不同國家軍隊的軍人也可以是兄弟。
雖然都知道戰(zhàn)爭如果爆發(fā)我們就會第一批上戰(zhàn)場,都是快速反應(yīng)部隊的尖刀部隊中的尖子,這個道理誰都明白我們會廝殺,因為我們是軍人。
但是不耽誤我們在沒有戰(zhàn)爭的時候做兄弟當(dāng)然是侃山的時候都自己心里明白有個限度的,都是軍人都有紀(jì)律互相也不勉強(qiáng),能進(jìn)了這種訓(xùn)練營的就是真正的軍人不是職業(yè)特務(wù),所以都不會多問,但是還是兄弟因為我們都有故鄉(xiāng)都有親人都有情人或者都有愛人,都是年輕人都是爽直的軍人也都是鳥得不行不行的特種兵,所以我們不會為了那種蛋子事情互相叫勁,只是兄弟之間的友誼和交情。
軍人的世界,軍人的心情,就是這么復(fù)雜和微妙。呵呵,你們知道什么是軍人嗎?穿上個軍裝就以為是機(jī)器了?呵呵,當(dāng)然不是,軍人,也是人,都有自己的生命的。洋人特種兵哥們也是人,他們也是鳥人。我們都得到這把刀,所以我會一直留著。
因為,這也是我的兄弟的回憶。
值得一生紀(jì)念的回憶。
那些白色的黑色的黃色的哈哈樂著的臉。
那些和我一起訓(xùn)練一起吃飯一起喝酒(當(dāng)然是偷喝的,還是從軍官食堂偷的,也是一次我們自己的特戰(zhàn)滲透行動,我們的行話叫“濕活兒”,呵呵,什么意思你們自己理解吧,還有“干活兒”這個詞,就是見血)一起打牌一起罵娘一起和那幫子狗日的訓(xùn)練軍官士官叫板的幽默的詼諧的臉。
那些第一個學(xué)會的漢字就是“鳥”第一個學(xué)會的詞組就是“鳥人”第一個學(xué)會的短句就是“不行不行的”說得亂七八糟還說得挺美的臉。
那些第一次跟我見面就裝酷最后都哭得跟孫子一樣的真誠的臉。
那些在帳篷里面合著黑人哥們在鐵皮罐頭盒子上制作的打擊樂搖擺自己身軀的歡樂的臉?!?
都一幕一幕隨著這把刀從鞘子中抽出而再次浮現(xiàn)眼前。我永遠(yuǎn)不會忘記他們,我的洋人特種兵哥們。我們在分手的時候真的以為這輩子都見不到了,都是哭得不行不行的,就怕以后命不好真的在戰(zhàn)場上再見面當(dāng)然見面也是殺,這沒有什么可以說的。
但是兄弟還是兄弟我們還是哭。
后來,他們中的一些臉我又再次見面了。呵呵,我其實特別想寫這段故事,因為我真的很懷念那段歲月。但是由于涉密的問題我可能不能寫這段往事了,我想喜歡我的小說的朋友也不會介意。我還是繼續(xù)講完這個故事吧,雖然有些間斷的地方但是,我想大家會理解小莊的,小莊太累太累了,需要擔(dān)心的事情和問題也太多太多了,畢竟特種部隊不是個省心的地方,什么時候都不能忘記保密這根弦子。
我從大隊部出來以后就毛了,真的毛了,不知道怎么辦好這叫什么破事兒???!自己那點子鳥氣還真給自己找來麻煩了!得,人家不愿意要了怎么辦?小影還不知道,她要是知道該怎么恨我啊?!誰恨我都成,我小莊就是這個鳥性格,但是我就是不能讓小影心里不痛快!我就一邊搬原木一邊想啊想啊,也沒有想出個好法子來。但是心里是真著急啊!你們不知道我當(dāng)時的后悔?。≡趺崔k啊怎么跟人家解釋怎么跟人家道歉怎么跟人家作工作啊?
你們以為在部隊混個上校是吹的?老兵油子了能沒有自己的脾氣嗎?不爆發(fā)是涵養(yǎng)是修行不是誰都跟何大隊似的啊,他這樣的干部少啊!但是心里絕對不是沒有數(shù)??!我個小上等兵跟人家扯蛋人家看不出來?。?!都不愿意給自己添堵,誰都是這樣。原木搬到辦公樓前面快一個小時了。我遠(yuǎn)遠(yuǎn)就看見一分隊長跑步進(jìn)去,我知道何大隊又叫他了。這個人是職業(yè)軍官,他要放過這個機(jī)會那就真的是太陽從西邊出來了而且我知道這個人的素質(zhì),真的不是吹的啊!軍區(qū)的好幾項紀(jì)錄都是他的啊,還是個神人在狗頭大隊當(dāng)干部還在某學(xué)院是在職研究生,你們覺得是不是神人?信不信由你們,但是這種神人不敢說多,確實是有的還說我跟那兒吭哧吭哧搬原木。
我搬啊搬啊眼神就跟樓門口溜達(dá)啊。結(jié)果一分隊長那小子真的出來了,還跟著那幫子校官我心里一涼啊,完了完了!真的一涼啊!我就知道這小子絕對是被看中了。然后他們就敬禮握手再上車。車要走了?。—?
我把原木一丟拔腿就跑!我管他三七二十一,誰愛說我什么說什么!我小莊當(dāng)時就是拔腿就跑?。『未箨犓麄兙涂次?。何大隊就喊:“媽拉個巴子的你跑個什么?。?!”
我不管,就是跑!車在部隊院里都是限速的,所以他們開得很慢,而我跑得很快當(dāng)然就追上了,還當(dāng)然就攔住了??!我就那么往路中間一站就不動了。某部長先下來了:“小莊?你干什么啊?”
我就不說話。何大隊他們就過來了。狗頭高中隊上來就要錘我。某部長就說:“讓他把話說了啊,他肯定是有話?。俊豹?
那個上校也下來了,他也有點驚了。我就看他,不說話。我是真的不知道該怎么說。他就看我,也看不出什么表情。
“某部長叫你說你就說!”何大隊就說,“趕緊說!完了給我把那個原木給我玩方了再說別的!”
某部長也不是簡單人物,主管特種部隊的能是一般人嗎?所以何大隊也跟他是兄弟。某部長就說:“小莊,到底怎么回事?”
我就立正,敬禮給那個上校:“首長!是我不懂事,我要求參加您的任務(wù)!您要怪我埋怨我就收拾我,我眉頭都不皺一下!怎么收拾我都成,就是讓我去!我不怕苦!我敢吃苦!我不怕死!我敢去死!”
絕對的請戰(zhàn)誓言絕對的擲地有聲??!
都沉默。
都看我。
上校就看我:“你敢吃苦敢去死就行了嗎?你知道這是什么任務(wù)嗎?這是關(guān)系到國家尊嚴(yán)和軍隊尊嚴(yán)的國際大事!都是外交場合!外交場合無小事!你這么意氣用事,闖了禍誰給你擦屁股?”
“報告首長!”我就懇切地說,“我去過外國!我跟外軍接觸過,我不會意氣用事!我不會給祖國和軍隊丟臉!請您相信我!”
上校有點意外。某部長就說:“他是去過,去年的時候,某國特種兵訓(xùn)練營邀請我們派學(xué)員參加集訓(xùn)總部把任務(wù)下到我們軍區(qū),最后派他去的。表現(xiàn)還不錯,拿了幾個不錯的名次訓(xùn)練營的教官對他評價也不低?!豹?
上校就看何大隊,笑:“看來還真是個人物啊老何在他身上花的心思不小?。俊豹?
何大隊就打哈哈:“他是狗屎一攤,扶不起來的玩意趕緊滾蛋,給我搬原木去!”
我就不走。上校仔細(xì)看我:“多大了?”
“18?!豹?
上校再問:“為什么開始不想跟我走?”
“我覺得你看不上我?!豹?
“呵呵,”上校又笑,“小伙子脾氣還真的不小啊后來為什么又想去了?”
我沒有說話,不好意思說。上校看著我笑:“說別跟我說那種為國爭光的扯淡子話,我知道你不是這種人!”
我看何大隊。何大隊就一瞪眼:“你看我干啥玩意啊?!還不趕緊說!”
我還是不好意思說。何大隊就急了:“說?。∮惺裁凑f什么!”
我看著何大隊,又看上校:“我說了?!豹?
“說?!鄙闲?粗摇*?
“我對象在那兒?!豹?
上校的笑容漸漸地凝固了。
“她是軍區(qū)總院外科的護(hù)士,叫小影,自愿報名去的?!豹?
上校仔細(xì)地看我:“她多大了?”
“20……還差倆月?!豹?
上??粗遥挚纯春未箨牐骸澳阒溃俊豹?
何大隊點頭:“知道……我不是照顧他這個啊,你要明白??!”
“我沒有說這個,我知道你老何不是這種人。”上校就笑,“你敢給我推薦上等兵,就證明他不是善碴子我不要他,也是因為確實不善?!豹?
“首長!”我懇切地說,“我改!我一定聽您的話!您指到哪兒我打到哪兒!”
上校就笑:“這回老實了???不是那么鳥了啊?”
我不好意思說話,也確實不知道說什么了。
“下午去我那兒報到吧。”他就說,“別的到時候再說了?!豹?
何大隊就笑:“還是換人吧,那個干部也不錯他小子這個德性我還真怕給你惹麻煩?。 豹?
“不。”上??次?,“我就要他手底下有這樣的兵,我就不敢怠慢,有壓力工作才能一刻也不放松。敢抗命的兵不是好兵,但是敢為了對象上戰(zhàn)場的,就是好兵,因為他敢為了對象死我就要他!”
某部長就笑:“還不謝謝你的程大隊長?”
我還傻著,敬禮:“謝謝程大隊!”我還不知道他是什么大隊長呢!
“我姓程,是這次赴某國維和的工程兵大隊長?!鄙闲>驼f。我靠!改工兵了?!但是當(dāng)時我就沒有那個觀念了,其實現(xiàn)在是真的沒有,但是當(dāng)時年輕啊,確實覺得特種兵戰(zhàn)士就是牛啊當(dāng)時就是告訴我,他是炊爺大隊長我也照去不誤!
他和某部長上車了。車走了我還傻站著。何大隊就看我:“你啊你個蒙古牛??!你什么時候能長大啊?!”
我就嬉皮笑臉:“何大隊……”
“笑個屁啊笑!”何大隊一瞪眼,“去!玩原木去!給我玩到中午開飯以前!吃完飯就給我滾蛋!你回來我再接著收拾你!”
“是”我極其標(biāo)準(zhǔn)極其認(rèn)真地敬禮。狗頭高中隊還是那么裝酷地一笑。但是我當(dāng)時顧不得了,我就是心里美啊!乖乖??!見著小影了啊!就是讓我給狗頭高中隊伺候起居洗漱打洗腳水我也愿意??!因為我見著小影了??!乖乖啊!當(dāng)時是真的美得不得了??!這也太美了吧我至今不知道怎么形容。我只記得自己喊著號子搬原木。來回搬,汗水濕透了衣服。但是我的臉上都是美得不行不行的笑容。來往的干部和兵們都看我,覺得我是不是腦子有毛病?。磕窃咀詡€兒玩那么好玩???
但是我還是美,真美?。∥乙娭∮傲税?!我的乖乖啊!小影?。●R上就見著了啊!換了你,你能不美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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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18歲的時候,就因為要見到自己心愛的女孩,可以自己一個人去玩一上午的原木,可以準(zhǔn)備奔赴隨時可能出現(xiàn)生命危險的戰(zhàn)場。為什么爭光之類的口號和我無關(guān),我當(dāng)時18歲覺悟沒有那么高。
什么是18歲?這就是我的18歲。一個小兵的18歲。愛情勝于一切的18歲。你18歲的時候,不是這樣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