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要回學(xué)校!”凌盈提著自己的行李,急切地朝擋在她面前的裴御大聲嚷著。
“七號晚上就可以回去了。”裴御不動如山。
“我要回去我要回去我要回去……”凌盈著急得大叫,不斷地重復(fù)一句話。
她要回去,回去見成煬宇,回去見成煬宇……她也不知道自己為何這樣急切,只是心里有一股強烈的激流,讓她一刻也不能再等下去。
裴御半瞇起眼睛,“不行。”他又恢復(fù)冷冷的音調(diào)。
嗚嗚,她要回去啦!怎么辦怎么辦?動粗她又打不過他,講理這頭豬想必也不會聽,她還能怎么辦呢?
凌盈深吸一口氣,讓自己冷靜下來。
這個時候,她絕對必須發(fā)揮大將之風(fēng),以智取勝。
凌盈的雙眼銳利地上下左右掃過裴御,最后落定在他的眼睛上。凌盈腦中出現(xiàn)一系列分析數(shù)據(jù),眼前這個男人,是自大、幼稚的,喜歡將一切都掌控在自己手中,這樣的男人,有什么弱點呢?
凌盈凝眉仔細(xì)想了想。這樣的男人很愛面子,既然愛面子,那么……
呵呵……凌盈揚起一抹狡猾的笑容,“裴御,”她聲音放柔,目光溫柔似水,“你是不是……愛上我了?”
裴御先是一愣,然后皺緊眉心,惡狠狠的說:“誰說我愛上你了?鬼才會愛上你這種白癡!”
什么?敢罵她是白癡?“你……”才想罵回去,凌盈立即打住。不行,現(xiàn)在處于非常時期,不能動怒,否則會全盤皆輸。
她穩(wěn)穩(wěn)氣息,不緊不慢地道:“如果你不喜歡我,為什么要攔著我不讓我回去?你這擺明了不就是不能有一秒沒見到我嘛!”她拼命想擠點淚水出來,可惜沒成功,只好用感動的目光看著他,“我沒想到你竟然是這么癡情的一個人,我真的好感動。”
裴御愣住,不知該作何反應(yīng)。
凌盈看出他有一點動搖了。時機已到,她在心里這樣告訴自己。“裴御,”凌盈突然嚴(yán)肅,“你的愛意我心領(lǐng)了,可我不喜歡你。”就不信這樣還不能把他擊垮!
果然只見裴御臉色一變,硬著聲道:“誰說我喜歡你!你高興去哪里就去哪里,不關(guān)我的事!”他怒氣沖沖的走開,同時,凌盈一刻也不耽擱,用盡全力向門外沖去。
*** *** ***
成煬宇,成煬宇!
凌盈行李都來不及放,就沖到男生宿舍樓下,掏出手機打了個電話給成煬宇。
不到一分鐘,成煬宇就出現(xiàn)在她面前。
看著她氣喘吁吁的樣子,成煬宇的心,一陣不規(guī)律的跳動。
拳頭握緊,又松開,握緊,又松開。終于,還是輕嘆口氣,伸手將她在跑動中被風(fēng)吹得凌亂的頭發(fā)整好。
“為什么跑,不累么?”看著她鼻尖晶瑩剔透的汗珠和紅紅的兩頰,他黑色的眼珠里綻放出奇異的光芒。
那么……美麗。
凌盈看著他黑亮的眼眸,“累。”可是想見你,好想,好想。
成煬宇就輕輕地笑開,眼眸稍稍瞇起,那里面的痛,只有他自己看見。
“你等一下。”他說,轉(zhuǎn)身又上了宿舍。
凌盈站在原地,有點不知所措。
這是……怎么了?
就在她發(fā)呆之際,成煬宇已經(jīng)回到她面前,手里多出一包面紙和一瓶水。
他抽出一張面紙,猶豫了一下,還是將面紙輕輕地印在了她額頭上。
他動作輕柔地給凌盈拭汗,凌盈看著他的眼睛,一動也不敢動,生怕破壞這美好的一刻。
“流了好多汗。”他輕輕地說,眉尖輕擰,黑眸里不再是一片淡漠,閃出奇異的光芒。
凌盈莫名的感覺到眼睛有點濕潤。
她眨了眨眼。
成煬宇又把水壺遞給她,“喝吧,水是冰凍的。”
凌盈接過水壺,緊緊地握住。
那是……他的水壺。
她打開壺蓋,喝了一口,冰涼的水滑過食道,流過胸口。
心一顫。
她也鬧不清楚是什么感覺,就是……莫名的覺得害怕。
手又緊緊地握住了水壺,凌盈抬頭,祈求地看著成煬宇,“這個,給我好嗎?”
她想要,最起碼就算今后他要與他人共結(jié)連理,她也有一個紀(jì)念。
紀(jì)念她,曾經(jīng)喜歡過他。
可以嗎?
成煬宇看著她祈求的眼睛,慢慢地,輕輕地,搖了搖頭。
不,不可以。
他……不需要她記住他。
手緩緩地伸出,起伏的線條,堅定的感覺。
凌盈手里的水壺被抽出,即使,握得再緊,也沒用。
就像他們的感情。
即使守得再牢。
也還是守不住。
*** *** ***
凌盈坐在教室里等待熟悉的人影出現(xiàn)。
那天回來后,她曾問他為什么不回家,成煬宇只是微微笑,說家太近了,回不回都一樣。
她愛的,就是這么一個人。
不常說話,有溫淡的聲音和笑容,還有淡漠的黑眼睛。然后在這所有的特質(zhì)上罩上一層保護(hù)膜,不讓人進(jìn)入他的內(nèi)心。
凌盈輕嘆口氣,看了看腕表。
十點了,為什么還沒來?難道今晚他又忙?
凌盈挫敗的拍拍臉頰,收拾書包走回宿舍。
十點多,校園里已經(jīng)寂靜非常,凌盈踩著拖鞋,喀嘮喀嘮地走在校道上。
“自習(xí)完了?”
身后不期然響起一個好聽的聲音,凌盈猛地轉(zhuǎn)過頭。
“成老大!”凌盈綻開笑容,跑上前去。
成煬宇背著一把大大的木吉他,嘴角微微向上勾,黑黑的眼珠里有著淡淡的笑意。
“耶?”凌盈像發(fā)現(xiàn)新大陸似的好奇地摸摸他背上的吉他,“跟哪個高手借來的?”看起來很高檔嘛。
成煬宇低下眼看她,“是我的。”
“你的?”凌盈更驚奇了,“你還會彈吉他?”我的媽呀,這不是十項全能選手嗎?
成煬宇點點頭。
“今晚去表演?”該不會靠這個賺錢過日子吧?凌盈腦中自動浮現(xiàn)以前在肥皂劇里看過的那些在酒吧賣唱的人的身影……
成煬宇眼角向上揚,“不是,去參加木吉他協(xié)會的會議。”他開學(xué)時參加了木吉他協(xié)會,今晚剛好有會議,所以不能去自習(xí)。
木吉他協(xié)會?凌盈腦中又自動浮現(xiàn)一堆抱著吉他流浪的人們失意地聚在一起吟唱悲傷的歌曲……
停停停!凌盈甩甩頭終止那些亂七八糟的想法。“成老大,你彈首歌給我聽好不好?當(dāng)然要配唱。”呵呵呵,她要聽聽成煬宇唱歌!
成煬宇眼里漾著笑意,背著吉他走到通往食堂二樓的階梯腳坐下,“想聽什么?”
“聽什么?只要不是黃土高坡那一類的就好,”凌盈看著他卸下吉他,放到自己的腿上,“就彈你最拿手的那一首。”
成煬宇搖搖頭,“沒有最拿手的。”很多歌曲都很熟悉。
“嗯……那就彈你想彈的好了。”
成煬宇心里一震,黑色的眼珠變得幽深,他定定地看著凌盈。
在成煬宇的注視下,凌盈一閃神,跌進(jìn)他漆黑如夜的雙瞳里。
許久后,成煬宇移開定在凌盈臉上的目光,低頭看住吉他,一手按緊琴弦的上部,另一手輕輕的撥了撥琴弦。
當(dāng)木吉他沉靜的琴聲在靜謐的夜里響起時,一切仿佛靜止,夜更加寂靜。沒有風(fēng),呼吸也似乎停止,時間仿佛只剩下幽幽的琴聲。
成煬宇眉間依然淡漠,每一根琴弦仿佛都凝滿了哀傷,那種強烈的哀傷又從他身上緩緩滲出,向四周發(fā)散。
前奏過后,成煬宇以特有的好聽的聲音開始唱。
沒有任何預(yù)兆
黑夜來的像輪海嘯
酒在咽喉燃燒
痛卻沒有減輕絲毫
回憶又在咆哮
愛與不愛總在爭吵
時間分秒如刀
寧愿死去不愿思考
眼中的暴雨 也沖不掉你的樣子
左手無名指還為你留著位置
世界太大還是遇見你
世界太小還是丟了你
那句話一直藏在心底
從此我還能說給誰聽
世界太大還是遇見你
世界太小還是丟了你
那些過去永遠(yuǎn)過不去
只剩下一個人的戰(zhàn)役
一曲結(jié)束,凌盈本來就不好的心情更加沉重。“黃征的《一個人的戰(zhàn)役》。”她輕輕地說。看著他眉尖的憂郁,心已經(jīng)發(fā)疼。
疼得不斷膨脹。
一個人的……戰(zhàn)役嗎?
她,已經(jīng)沉迷。
“好了,成老大,”凌盈站起身,“我不纏你了,放你走吧。”她笑著轉(zhuǎn)身,不敢再看他一眼,眼眸里,泛起連她自己都感覺不到的薄霧。
*** *** ***
凌盈回到宿舍,有些落寞的走向陽臺,迎著微微的風(fēng),輕嘆了口氣。
那首歌,是送給他喜歡的女孩子的吧,想愛,又不能說,這是一種什么樣的感覺?他也跟她一樣郁悶嗎?
何央央走到凌盈身邊,“怎么了?”她關(guān)心地問。
凌盈給她一個蒼白的微笑,“沒什么,就是有些悶。”
“不想說原因?”
凌盈搖搖頭,“沒有不想說。”她頓了頓,“我在想成老大的事情。”
“勤儉部部長?他怎么了?”兩個人最近不是好好的嗎?
“我有時總覺得成老大是很憂郁的一個人。”
“為什么?”
“感覺上他似乎總在壓抑著什么。原來他會彈吉它的,”凌盈轉(zhuǎn)向何央央,“我剛才在樓下纏著他彈一首歌給我聽,我讓他自己選。”
“哦?”何央央感興趣地抬眉,“什么歌?”勤儉部部長該不會是借機表白了吧?
“他彈的……”凌盈垂下眼,“是黃征的《一個人的戰(zhàn)役》。”
“啊——黃征!我最喜歡他了!”何央央尖叫起來。
凌盈白了她一眼,“我在想……你聽過那首歌嗎?”她問何央央。
“聽過。”何央央點點頭。那是很悲哀的一首歌,勤儉部部長,為什么彈那首歌?
“我在想,這首歌,是不是代表了他的心聲,就是他喜歡那個女孩,卻不肯告訴她。”為什么?像成煬宇這樣優(yōu)秀的人,還沒有那個資格去爭取自己想要的愛情嗎?
何央央凝眉,“小凌子,你該不是到現(xiàn)在還不知道勤儉部部長喜歡誰吧?”
凌盈疑惑地看著何央央,“他沒告訴過我,我怎么知道?”
“天哪!”何央央拍拍額頭,“你不知道?跟他在一起這么久,你就沒感覺到什么?”
“什么?”凌盈越發(fā)迷糊。
“小凌子!”何央央動氣了,這么好的一個男人,喜歡了她這么久,對她的好連瞎子都看得出來,為什么她竟然不知道?“他喜歡的人是你!”
*** *** ***
凌盈睜大了眼睛看著何央央,半晌,她搖搖頭,“不可能,不可能。”成煬宇怎么可能喜歡她呢?她是一個要臉蛋沒臉蛋,要內(nèi)在沒內(nèi)在的人,像他那么優(yōu)秀的人,怎么可能喜歡上她?
“你自己好好想想吧,真的不是嗎?”何央央嘆口氣,轉(zhuǎn)身走開。這兩個人,到底要捉迷藏捉到什么時候?
凌盈愣在原地。真的是嗎?成煬宇喜歡的人是她?
腦子亂成一片,凌盈感覺自己似乎無法思考。
“央央,”她走進(jìn)宿舍,“真的是我嗎?”她覺得好茫然,突然知道自己喜歡的人喜歡自己,而且之前還一直以為他不喜歡自己,她根本無法反映過來。
何央央嘆氣,“小凌子,難道你一直感覺不出來嗎?他看你的眼神,他同你說話的方式,都很清楚啊,他只差沒說出來罷了。”
“你、你怎么知道?”
“小凌子,你用腦子想一想,他為什么每天晚上都去那個教室自習(xí)?你問問你自己,你去那里自習(xí)是不是為了見他?如果不是喜歡你,他干嘛要那么做?”
“我……一直以為他只是把我當(dāng)朋友。”如果他真的是喜歡她,為什么不說?她不優(yōu)秀,甚至是配不上她的,他有什么好猶豫的?
“可能嗎?哪個男生會為一個異性朋友付出那么多?”
“那他……為什么不告訴我?”凌盈躊躇,她該去問他么?問他喜歡的可是她,問他為何不說出來嗎?
何央央攤攤手,“這個我就不知道了,不如你自己去問問吧。”
問嗎?凌盈心里掙扎著,如果問清楚了,他喜歡的人不是她,那她……承受得住那種失落嗎?問清楚了他不能說的原因,她又能改變什么嗎?她……該問嗎?
凌盈低頭站著**。
幾分鐘后,她突然抬起臉。
她要問!她想知道!無論結(jié)果是什么,是怎樣的,最起碼她不想不明不白的失去,她要知道!
凌盈奪門而出。
“成老大,我在你宿舍樓下等你。”凌盈站在男生宿舍樓下,發(fā)了個短信給成煬宇。
她無法控制越來越緊張的情緒,感覺自己就好像一個正等待宣判的犯人,也許面臨的,是死刑的判決。
她彎下腰,喘著粗氣。
不出一分鐘,成煬宇就下來了。
他走到凌盈跟前,擔(dān)憂地看著跑得氣喘吁吁的她,“什么事?”什么事讓她急成這樣?
凌盈拼命喘氣,一手捏緊了他的手臂,“成老大……”她跑得太兇了,根本沒辦法好好說話。
成煬宇幫她順順氣,“休息好了再說。”
“不!”凌盈尖著聲音叫,她不能再等,不想再等,“成老大……告訴……我,你、你有……喜歡的人嗎?”
成煬宇一愣,然后看著凌盈,堅定地點頭,“有。”
“是……誰?”凌盈一顆心提到嗓子眼,她感覺呼吸越來越困難。
成煬宇用那對黑得發(fā)亮的眼珠一瞬不瞬地看著她,“我……不能說。”她已經(jīng)知道他喜歡她了嗎?
終于……知道了嗎?
凌盈深吸一口氣,“為……什么?”喉嚨里已經(jīng)有止不住的顫動,她艱難地咽了一口唾液,等待他的回答。
但成煬宇只是沉默。
他沉靜地看著她,感覺自己的心,被輕輕地劃了一道傷痕。
然后,血流出來,有溫暖的感覺。
即使痛,也還是值得。
凌盈感覺自己的眼眶發(fā)熱,沒有緣由的覺得難受,似乎有些什么東西被壓抑了太久,然后在此時此刻欲破繭而出,她怕,怕那種洶涌的狂潮,是她無法控制的。
“告訴我……為什么,告訴我……”
凌盈用破碎的聲音哀求著,越發(fā)抓緊他的手臂。
她……要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