狗蛋這笑容,仿佛死亡的訊號,那種絕望,深深的刺痛著我的心。我嚇蒙了,心突突猛跳,我害怕,害怕狗蛋干傻事,他剛剛殺死了一個人,我不知道他是不是想把自己這條命也搭上去,我拼命的吞了下口水。在狗蛋回過頭盯著警察的那瞬,我猛地掙扎著,拼盡全部的力氣大叫。我想阻止狗蛋。
但,太過虛弱的我,在這么一激動一掙扎之下,突然就從嘴里噴出了一口鮮血,我還沒發出聲音。整個人就不行了,我的腦子空了,瞬間就陷入了昏迷。
我不知道自己在混沌中掙扎了多久,我只知道,昏昏沉沉的我,感覺好痛苦,好擔心。我想醒,我想阻止一個悲劇的發生,我拼命的掙扎,終于,我在恐懼中,驚醒了過來。
醒來的時候,我發現自己已然滿身的汗,但睜開眼卻發現,四周空無一人,而我,正躺在一間病房內,我的身子纏滿了紗布,上面還掛著一個點滴。
這個時候的我,依舊很無力很虛弱,腦子也是渾渾噩噩。而心里,空空蕩蕩的,很孤獨,靜謐的房間似乎只有我沉重的呼吸聲。我張了張嘴,卻不知道該說什么,我干脆閉上了眼,我試著思考,試著回憶,突然,一種十分恐懼的感覺席卷而來,我猛然記起,昏迷前那血腥的混戰,想起狗蛋為了我,瘋了一般的捅人,想起狗蛋那最后絕望的眼神。
想到這些,我的心跟被扎了一樣,尖銳的痛,虛弱的我,突然來了力氣,我猛地睜開眼,扯著嗓子就大喊:“有人嗎?”
叫的嗓子都有點干了,才終于走進了一個護士,她看我醒了,立即就通知了醫生,沒多會兒,醫生就來給我做了個簡單的檢查,還試著問我一些問題,我沒心情理會這些,我只是竭盡全力的問道:“醫生,我還有一個兄弟,也受了傷,他怎么樣了?”
醫生冷漠的回道:“你被送來的時候,就是一個人!”
我的心一冷,顫著聲問道:“誰送我來的?”
醫生的聲音依舊冰冷,道:“虞女士,其他的我不清楚,她每天都會來看你,你等她來再問吧!”
接著,我再問什么,醫生都是冷冷的三個字,不知道,他只是盡自己本職為我檢查,查完了,他就走了。
病房內又剩孤單的我,我真的很著急,很擔心,可是,我卻不知道怎么辦,想動也動不了,我的全身依舊軟綿綿的,不受控制,我只能沉沉的閉上了眼,試著安心休養,但那種不安始終揮之不去。
糾結的等待了一個多小時,虞姐姐終于來了,她的臉色看起來很不好。
我一看到她,立馬迫不及待的問道:“我兄弟怎么樣了?”
由于太激動了,我都不由的劇烈的咳嗽了起來。
虞姐姐見狀,輕聲嘆了口氣,道:“你自己都差點送命了,還擔心別人!”
我激動的喊道:“他不是別人,他是我的生死兄弟,他到底怎么樣了?”
虞姐姐面露難色,無奈道:“唉,他殺人了,還拒捕,結果被警察打了一槍,才把他給制服了!”
狗蛋還是這樣做了,他真的拒捕了,他知道自己殺了人,知道得罪的人是周忻瑾,他肯定以為我也挺不過來,他才想以死了結這一生。可他卻沒料到,我現在好好的了,他一個人出事了。
這一瞬,我的眼睛都紅了,腦袋越發的痛了,胸口也很悶很難受,緩了許久,我才哽咽著道:“他現在怎么樣了?”
虞姐姐見我這樣,愈發的憂愁,她輕嘆道:“被關著呢,等待判刑,像他這種情況,恐怕得死刑了!”
我一聽,差點崩潰了,我大叫道:“那我也砍人了呀,我怎么沒事,怎么不抓我啊!”
虞姐姐抿著嘴,慢慢解釋道:“其實,你們這事,也可以按正當防衛來判,罪就沒那么大,關鍵是你們得罪的不是別人,是周忻瑾,你知道嗎?我差點跟周忻瑾鬧翻,才把你給保了下來。但你兄弟,誰都救不了,一來,他殺了人,二來,他自己一個人把全部罪行攬了下來,最重要的還是,他砸破了周忻瑾的頭,周忻瑾這人,從小到大都沒受過這么重的傷,他當然不會輕饒你的兄弟!”
說完,虞姐姐又嘆了口氣,一臉的無奈。
而我,心都碎了,像是有股惡氣壓著我,壓的我喘不過氣,我后悔,我自責,我不甘,所有的一切,都是因為我,狗蛋為了我殺人,如今,我好好的躺在這,他卻要坐牢,要被處死,我受不了,真的受不了,我沉痛的盯著虞姐姐,低聲祈求她,說:“救救他,好嗎?”
虞姐姐搖了搖頭,堅定道:“保下你,已經是周忻瑾最后的底線了,要他放過你兄弟,一點可能都沒有,我知道你們感情深,我也為他求了情,可,沒用!”
我崩潰道:“那你幫我想想辦法,打通關系,也許可以減刑!”
混亂驚慌的我,已經沒有理智可言,我不知道怎么辦,只有抓住虞姐姐這根救命的稻草,不斷的祈求她,感覺現在她是我唯一可以依靠的人,我沒了啞巴,沒了哥哥,沒了親人,什么都沒了,我只能求虞姐姐。
虞姐姐看我這樣,也很心痛,她皺了皺眉,輕聲道:“我會盡力的!”
說完,她又緊緊的盯著我被包的跟種子一樣的頭和身子,許久,她才責備我道:“葛天,你為什么就不肯聽我的呢,如果你一開始就離開了省城,不是什么事都沒有嗎?你為什么非要這么固執,非要鬧到這種地步?答應我,等你傷好了,就回去,好嗎?”
我紅著眼,傷感道:“我兄弟在這被拘留了,我能一個人回去嗎?我能安心嗎?”
虞姐姐焦急道:“可你留在這也沒什么用呀,你做不了什么,你放心,你走了之后,我會盡量幫你的,我已經向周忻瑾保證了,你傷一好,就立刻讓你離開省城,他才肯放過你,如果你還要繼續留在這,他是不可能輕易放過你的!”
我苦笑道:“那就讓他來吧,殺了我也行!”現在的我,哪還管得了自己的什么安危,我就是死,也不能扔下狗蛋不顧,我一定要想辦法把他救出來。休剛乒號。
不管虞姐姐怎么勸我,怎么樣苦口婆心,我都鐵了心,留下來,虞姐姐被我急的都快哭了,實在無奈,她最后也只能叫我好好休息,然后帶著恨鐵不成鋼的心,離開了。
虞姐姐走后,我一個人躺在床上,糾結的腦子不停的思考,不停的想辦法,想著該怎么救狗蛋出來,我知道,被關進去了,靠蠻力是救不出他的,只有走關系,可是,我身邊唯一可以跟后臺牽線的啞巴,都被我連累的生死不明,我找不到他,更就聯系不到首長,而且,我得罪的是省城的周家,就是首長知道了這件事,恐怕也沒法幫我。
想來想去,想的頭都破了,也想不出好辦法,我真的很無力,我現在唯一還擁有的,就是我以前的那些兄弟,可要他們跑到省城別人的地盤來,那最終的下場也只能和狗蛋啞巴一樣,我不能再連累任何人了,凡是跟我沾邊的兄弟,下場都是那樣的慘。到省城,我只帶了兩個關系最好能力最強的兄弟,可他們,一個重傷生死不明,一個身陷囹圄要判死刑,我真的應了王永紅的話,我是一個絕對的災星,我總給最親的人帶來厄運。想到這些,我越發的痛心疾首。
之后的幾天,一直都是虞姐姐請的護理在醫院照顧我,虞姐姐自己偶爾也會過來,但她每次來,都是勸我,我的心意已經硬的像鐵石,不可能再改變,我不可能自己一人茍且偷生。
在醫院,養了大概一個星期,我身上的紗布拆了,人也可以下地走路了,一星期后,我不顧醫生和虞姐姐的反對,擅自出院了,虞姐姐根本拿我沒辦法。出了院,我通過虞姐姐給我找的關系,費了好大的勁,才被允許在看守所見狗蛋一面。
再見到狗蛋,我的眼淚直接不受控制的落了下來,這么些日子不見,他憔悴了很多,全然不見了以前的干勁,更失去了年輕人的活力,但,他看到我沒事,憔悴的臉都露出了欣慰的笑,他跟我說的第一句就是:“天哥,別待在省城了,回去吧,回咱自己的地盤去,不用在這受罪!”
狗蛋這樣說,我的心更難受了,我的喉嚨都被堵了,特別的傷感,我用了很大力,才從喉中擠出了一句話:“兄弟,你放心,只要我葛天不死,我就會想辦法救你出去,你一定會沒事!”
狗蛋無奈的笑著道:“別傻了,好好回去生活,別再做什么了,沒用的,你好好的,我才能安心啊!”
我閃著淚花,盯著狗蛋,慢慢的搖著頭,我不同意,始終不同意,不管狗蛋怎么勸我,我都要留下來,我絕對不可以輕易放棄這個為我赴湯蹈火的兄弟,不到最后一刻,我決不放棄。
在跟狗蛋告別的時候,我最后留給他的話,依舊是我的承諾,我說我一定會想盡辦法救他出去,叫他別灰心。
出了看守所,我又和虞姐姐聊起了狗蛋的事,她說,花再多的錢,都撈不出來狗蛋,證據已經確鑿了,她能做的,就是找最好的律師,最多可以給狗蛋弄個無期徒刑,這點周忻瑾應該不會干涉。
虞姐姐是盡全力為我,可她不知道,無期徒刑對狗蛋來說,比死還難過,他自由慣了,他的性格活潑好動,他肯定受不了一輩子的牢獄之災,所以,我依舊不死心,我只能繼續想辦法。
偌大的省城,我最后唯一可以想到的人,也是唯一有能力救出狗蛋的人,就只剩王永紅了,憑他背后的人,一定可以把狗蛋給弄出來。所以,就算他曾那么絕情,對我毒打,把我當沙包一樣丟出了拳館,我也只能厚著臉皮去求他,可,現實永遠非常殘酷。
王永紅對我真的連半點兄弟情都沒了,任憑我多么有誠心,多么可憐,多么的低聲下氣,到最后,卻連他的面都見不到,無論我怎么堅持,他就是不肯見我。來的次數多了,我都把拳館的門衛給搞煩了,他們干脆都給我使用暴力,廢話不再跟我多說,直接把我給打出了拳館。
不管遭受怎么樣的閉門羹,我都不想放棄這最后的希望,這是我心中唯一的信念,是我唯一能為狗蛋做的事,我每天都跟瘋子一樣,守在永紅拳館外,被人嫌惡也好,被人毆打也罷,我依舊堅守在這里,為的只是打動王永紅,希望他能可憐我,至少見我一面。
可沒有,一次都沒有,他甚至為了回避我,干脆都不來拳館了,就在我守著拳館外的一星期之后,他還命人告訴我,說他不可能幫我,叫我死了這條心。這話,把我心中唯一的星星之火都給熄滅了,我真的感覺這個世界變了,變得太黑暗了,連我那么善良的傻子哥哥,都能變得這樣絕情,我不想相信,也不愿承認,即便他再恨我,可狗蛋沒有錯,他和狗蛋畢竟是老鄉,我真不明白,他為什么一點憐憫之心都沒了,為何要如此殘忍?
我懷著頹敗的心,依然守在這里,我希望老天能開眼,希望王永紅能找回曾經的一丁點善良之心,不管希望多么渺茫,他都是我唯一的期盼,除了他,我真不知道能找誰,本來,可以救狗蛋的人,還有周忻瑾,但虞姐姐都勸不動他,我就更不可能了,他沒殺我,都已經是最大的仁慈了。
而,在我最落魄最無助的時候,他還撞見過我一次,當然,他一看到我,沒緣由的就升起了怒火,所以,他二話不說就先叫他的保鏢對我毒打一頓,打完后,他再言語羞辱我一番,最后才跟我狠聲道:“葛天,我沒要你的命,不是我好心,是看在芷蘊面子上,是因為今年我就想跟她完婚,我不想跟她鬧翻,才便宜了你,所以,你這個垃圾識相點的話,就滾出省城,別在這礙我的眼,知道嗎?不然等我哪天心情不好,我真的會讓你死在這!”
此刻的我,跟街邊的流浪漢都沒了區別,我啥都沒了,只剩一個信念,那就是救出狗蛋,對于我自己,根本死不足惜,所以,面對周忻瑾的威脅,我一點不害怕,相反,我甚至對他露出了邪惡的笑,道:“好啊,你要我的命,可以隨時拿去,只要你放過我兄弟,讓他出來,怎樣?”
周忻瑾都被我氣的咬牙切齒了,他狠狠的踢了我一腳,怒吼道:“你tm還真給自己長臉了?我告訴你,你的賤命,遲早要落在我手上,現在你死了,芷蘊就不答應跟我結婚,所以,你就等著,等我們完婚了,你要還出現在我面前,我保證讓你粉身碎骨!”
說完,他又踹了我幾腳,才憤然離去。
看著周忻瑾漸漸遠去的背影,我內心又是一片荒涼,其實,我是真的希望,我可以用自己,把狗蛋從牢里換出來,畢竟,我要坐牢了,起碼還有一絲其他的希望,我雖然聯系不到首長,可他有可能會關注我啊,他應該不會看我坐牢而不管的,但狗蛋就不同了,他就算死,都沒人在意。唯一能幫狗蛋的只有我,可我找不到別人,依舊只能等待王永紅。
每天,我都死守拳館外,可日復一日,我沒有等來奇跡,沒有等到王永紅,更沒有等到首長,唯一對我還關懷的,只剩虞姐姐了,但她怎么都勸不動我,她也無奈,只能任由我頹敗落寞。我起早貪黑的,幾乎把拳館外的一片地當成了自己的天,我總在這喝著酒,傷感,卻無奈,我好像都要徹底的報廢了。
這樣迷失自我的日子,大概持續了一個月,在一個月后的某一天,天空忽然飄起了小雨,感覺上天都被我的誠心給感動了,在風雨的洗禮下,我被消磨殆盡的心,又開始惆悵了起來,我孤苦的蹲在拳館外,當雨水把光滑的地面全部打濕后,我從地面的水中,看見了自己的倒影。
影像中的我,連乞丐都不如了,頭發蓬松,胡子渣渣,而且,頭上還留下了一道猙獰的疤痕,觸目驚心。現在的我,看起來都非常的讓人嫌惡,別說其他人,就是我自己,看著都覺得惡心,盯的多了,我的眼睛都不由的酸楚了,心,也隱隱痛著,而,就在這時,我那沉寂了萬年的手機鈴聲突然猝不及防的響了起來...